乞活大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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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粥厂暴动(永乐元年八月)

酉时的日头还毒得很,我蹲在聚宝门粥厂外的榆树荫下数米虫。官府的赈济棚飘来霉米味,这是陈年仓底扫出来的稗子混着观音土,吃多了会胀死。但三百多个饥民仍在烈日下挤成团,破碗里爬满绿头蝇。

“今日放签三百,余者明日请早。“棚吏的铜锣敲得人心颤,他腰间挂的竹签筒刻着户部火印。后来我在《南京户部则例》里查到,永乐元年的赈灾米按“丁五合,妇三合,幼童二合“发放,实则经手官吏要刮去三成“鼠耗“。

驼子教我个诀窍:专盯抱孩子的妇人。她们领了粥常会分给孩童,这时就能用破陶片偷刮碗底。我盯上个穿葛布衫的逃荒媳妇,她怀里婴孩的哭声像病猫,正是好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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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抢粥(酉时三刻)**

变故来得突然。那媳妇刚接过粥碗,棚顶突然垮下半边。饥民像炸窝的马蜂般涌上去,我被人流卷着撞向粥锅。这是户部特制的“防抢锅“,锅沿外翻带刃,当场就有个老汉被割开肚肠。

“杀千刀的!粥里掺白土!“有人举着黏稠的粥汤怒吼。我趁乱捡起崩飞的锅铲,这铁器在黑市能换十文钱。突然瞥见棚柱下压着半卷发黄的纸,墨迹间露出“洗冤“二字——正是老丐头说过的宋慈遗书!

马蹄声就在这时炸响。净街虎带着二十缇骑冲入粥厂,他手里的马鞭专抽抢粥者的眼睛:“奉旨赈济,敢作乱者以谋逆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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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瘟(戌时正)**

应天府大牢的霉味钻入骨髓时,我正用粥铲刮墙砖缝里的硝石。这是制作火药的原料,在黑市比铜钱还金贵。同牢的独眼贼教我用尿调和,涂在伤口能防“牢瘟“——正德年间的《狱政疏》记载,南京监舍的瘴气致死率高达四成。

“小子,犯的甚事?“独眼贼的脚镣磨得踝骨见肉。我亮出藏在裤裆的《洗冤录》残页,他独眼突然瞪得滚圆:“这是宋提刑的宝贝!洪武年就在诏狱失传了!“

残页上记载着“验骨辨伤“之法,提到用醋蒸法验骨裂。我假装不识字,哄他说出其中门道:原来这是宋代仵作秘术,通过骨伤推断凶器形制,在江湖黑市能卖五十两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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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囚(亥时三刻)**

更鼓响过三遍,独眼贼突然抽搐起来。他掐着自己喉咙嘶吼:“牢饭...有毒...“我摸他脉搏却平稳有力,立时明白这是“金蝉脱壳“的伎俩。果然狱卒来查时,他袖中滑出个银稞子:“官爷,这小子藏了逆书...“

我被拖进刑房时,净街虎正在炭盆上烤烙铁。他举起《洗冤录》残页对着气窗:“建文逆党就教你这些?“月光透过纸背显出暗纹,竟是张应天府地下暗渠的舆图!

“大人明鉴,这是捡的...“我话音未落,烙铁已按上左臂。焦糊味中,我瞥见图上标注着“通政司后巷第三井“,那里正是东宫铜牌的埋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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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道(子时初)**

牢房的鼠洞比我预想的大。独眼贼给的硝石粉腐蚀了砖缝,我缩骨钻进去时,怀里的残页被血浸透。暗渠的恶臭比诏狱更甚,但《洗冤录》里记载的“循鼠迹“之法救了我的命——跟着最肥硕的老鼠,果然找到出口。

爬出孝陵卫的泄洪口时,北斗七星正指丑位。我嚼着沿途捉的蟋蟀充饥,这法子得自《救荒本草》。怀里残页的舆图显示,前方柏树林里有处废弃的义庄,正是丐帮的“阴货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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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庄(卯时初)**

破晓时分,我在义庄棺椁下找到驼子藏的铜钱串。这是丐帮的“买命钱“,每文都刻着暗记,能在黑市换双倍米粮。突然听见棺盖响动,浑身是血的驼子滚出来:“廿三...快逃...净街虎要洗帮...“

他咽气前塞给我半块鱼符,这是进出水关的凭证。后来查《南京船政志》得知,永乐元年为防建文余党,特制鱼符管制船舶,持假符者凌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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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捕(辰时正)**

江浦码头的漕船正要起锚,我混在扛包的流民里往跳板挪。官兵突然封锁码头,净街虎的绣春刀在晨光中泛着冷意:“所有男丁脱衣验身!“

左臂的烙伤无所遁形。我纵身跳江时,怀中的《洗冤录》残页顺流漂散。这是后来引发“永乐焚书案“的导火索,不过此刻,我只想活过接下来的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