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世事如梦身世忆
且说那雅间之内，茶香悠悠，丝丝缕缕仿若云雾般袅袅升腾，与窗外飘入的桂香，以及宝钗身上若有若无的冷香，相互交织缭绕，将这一方天地装点得满是诗情画意。
贾玥与薛宝钗二人，正沉浸于对李商隐诗句的探讨之中。
贾玥微微一怔，似是被那诗中情思触动了心怀，一时之间，竟有些愣神。
恰在此时，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夏掌柜弓着身子，迈着碎步走进来。
他神色恭谨，进门后便垂首请示道：“东家，贾公子，湖笔的货物已然清点完毕了。”
话到此处，夏掌柜微微皱眉，面上浮现出几分愁容，接着说道：“只是，有部分湖笔已然出现了霉变，实在不能再卖给贾公子了。老朽已经命人将其挑拣出来，贾公子尽可前去查验。”
贾玥闻言，缓缓起身，神色从容，温声道：“无妨，我且去瞧瞧那批出了问题的湖笔。”
“贾公子，有问题的这批货，自然不能售予您。老朽的意思是，那批挑拣出来的上好湖笔，您此刻便能查验，查验无误后，咱们即刻便可发货。”
夏掌柜赶忙补充道，还以为贾玥未能领会他的意思。他从商数十载，深谙诚信经营乃是立身之本的道理，发霉的湖笔自然是不敢乱卖给他的。
“夏掌柜，且为我带个路吧。”贾玥嘴角含笑，轻轻一笑，也不多做解释。
夏掌柜听得一头雾水，满脸疑惑，却也不敢多问。
屏风之后，薛宝钗正专注于手中诗集，此时缓缓将其放下，嘴角勾起一抹温婉笑意，轻声说道：“夏掌柜，你且带贾公子前去，我与贾公子此前已然商议妥当。”
夏掌柜得了宝钗这明确指令，忙应了一声“是”，随后便弓着身子，引着贾玥朝着门外走去。
待二人离去，宝钗再度将目光落于那诗集的第一页，一时间竟有些愣神。
思绪不由自主飘回到那日，彼时宝钗收到贾玥的书信，信中清楚提及知晓薛家囤积了大量湖笔，且有意出高价购买。
当时，她心中惊喜难抑，只觉贾玥宛如那久旱后的及时雨，恰到好处地解了薛家的燃眉之急。
今日得见贾玥本人，又见他特意携来这诗集，若此举真是有意为之，那贾玥心思之细腻，着实令人刮目相看。
这般聪慧模样，与往昔跟在哥哥身后时懵懂无知的做派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正出神之际，莺儿在一旁轻声提醒道：“小姐，日头已然不早了，咱们也该回府了。”
薛宝钗听闻，这才回过神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应道：“是了，不知不觉竟已过了这么久。事情既已解决，还得尽快回府回复母亲。”
言罢，主仆二人便乘坐着薛家的马车，悠悠朝着府中而去，只留下那雅间内，茶香、桂香与冷香，依旧在空气中缓缓弥漫。
且说薛宝钗主仆二人乘坐着薛家的马车，悠悠然回到了薛府。
那薛府之中，雕梁画栋，飞檐斗拱，处处彰显着富贵气象。
暮色已然悄然笼罩，府内各处灯笼渐次亮起，暖黄的光晕在微风中轻轻摇曳，为这府邸添了几分温馨之感。
薛姨妈早早就命人在那宽敞明亮的饭厅摆好了晚饭，桌上菜肴琳琅满目，色香味俱全，皆是宝钗平素爱吃的。
只是，薛蟠一如既往地不见踪影，并未归家与家人一同用膳。
薛姨妈正欲开口询问薛宝钗今日与贾玥商谈湖笔之事进展如何，话还未出口，只见薛蟠差遣回来的小厮匆匆进门，神色恭敬，上前一步，躬身禀告道：“太太，大爷今日有事缠身，不回家吃饭了。”
薛姨妈听闻，顿时柳眉倒竖，满脸怒容，生气地说道：“他能有什么事？整日里就像那没个定性的猴子一般，也不知道跑哪儿鬼混去了！”说罢，重重地叹了口气，满脸无奈。
宝钗见状，赶忙上前，轻柔地挽起薛姨妈的胳膊，声音温婉柔和，宽慰道：“母亲莫要生气，哥哥在外应酬，吃些酒、晚些回来也是常有的事。您且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说着，便小心翼翼地扶着薛姨妈一同入座，准备用晚饭。
薛姨妈看着懂事的宝钗，心中的怒火稍稍平息了些，伸手轻轻抚着薛宝钗的手背，眼中满是慈爱与欣慰，说道：“还好有你在我身边，知冷知热的。不然啊，我可真是要被那逆子给活活气死了。”
宝钗微微浅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般和煦，轻声说道：“母亲且宽心，哥哥虽有时行事莽撞些，但心底也是孝顺的。”
母女二人用起晚饭，饭厅内一时间只余餐具碰撞的轻微声响，在这宁静的夜晚，却也透着几分家的温情。
用过晚饭之后，薛府的内室之中，烛火摇曳，暖黄的光晕轻柔地洒在四周，将这一方天地映照得温馨而静谧。
丫鬟们轻手轻脚地端上香气四溢的香茗，袅袅升腾的热气，为室内添了几分朦胧之美。
母女二人正于榻上安坐，此时才得空细细聊起今日商议湖笔之事。
薛宝钗身姿优雅，仪态端庄，缓缓将今日与贾玥会面之事，一五一十地向薛姨妈道来。
她言辞清晰，条理分明，把贾玥的改造计划与薛姨妈说了。
言罢，薛宝钗轻轻抬手，端起茶盏，优雅地抿了一口茶，若有所思了一会，开口问道：
“这贾玥当真是聪慧过人，竟能想到对湖笔进行改造，只是如今他那边缺少些人手，便与我相商借调。咱们府中的绣房，倒有些空闲的新人绣娘，不知母亲意下如何，可否同意借予他用？”
“这有何不同意的。”薛姨妈脸上挂着和蔼的笑容，轻轻放下手中茶碗，眼中满是欣慰之色，说道，
“以前只当他是个混不吝的球儿，整日里没个正形，没想到如今竟开窍了，变得这般聪明伶俐。这回能帮上咱们薛家的忙，咱们借些人手过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儿。”
“母亲所言极是，还是母亲仁义。”薛宝钗嘴角含笑，笑意盈盈地说道，“以往我也只道他是个不成器的，行事莽撞，没个章法。可自他母亲去后，他一人独挑大梁，操持家业，这段时日，着实长进得神速，令人刮目相看。”
“唉，世事如梦，没想到他母亲就那样去了，真是个苦命的人呐……”薛姨妈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杯，浅酌一口，神色间满是感慨，“你哥哥若是能有他一半的出息，我便是即刻去了，也能含笑九泉，死而无憾了。”
“母亲快莫要这般胡说。”薛宝钗微微嘟起嘴，带着几分嗔怪的语气说道，“哥哥他虽平日里行事粗枝大叶，可心底也是孝顺的，往后定能有所长进。”
“若是还在贾府，他贾玥倒也能做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也是可怜的……”薛姨妈微微仰头，目光望向远方，仿若陷入了对往昔的回忆之中，神色间带着一丝怅惘，缓缓说道。
“哦？母亲，不知当年在贾府到底发生了何事？”薛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好奇之色，忍不住追问道。
“这个事儿啊，说来话可就长了……”薛姨妈轻轻捧起茶杯，又喝了一口，似在整理思绪，片刻后，幽幽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