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白扒皮
如果顾言之在场的话当然能认出来，面前这位白人老绅士显然就是那天晚上自己见到的在得意楼门前迎接两人的那位。
他略微有些瘦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满头银丝一丝不苟的梳在头上，此时正温和的笑着看着温修智。
而就在他的身边，则是那位面色并不是特别好看的温修礼，温修智的三哥。
方才那句话很显然也是出自温修礼之口，因此温修智十分讨好的笑着：“起这么早啊三哥，那个，我，我出去………透透气。”
“不行！”
温修礼呵斥了一声，温修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而一旁的白人老绅士则是微笑着用温和的语气以及十分娴熟的汉语对温修智道：“四少爷，我希望您还是能听从三少爷的话，先生对昨天晚上您的所作所为十分生气，他希望您最近一段时间最好还是不要出门了。”
温修智闻言不耐烦的挠了挠脑袋：“那我不也是为了给爸爸出气嘛，那帮西西里岛民跑来咱们的地盘惹事，难道我还不能找回去了！”
说着温修智气鼓鼓的坐到了一旁的座位上。
得意楼虽然是中式装潢，然而或许是生意不好，也或许是为了顺应这里的风土民情，所以只有进了大厅内部才是典型的中式餐厅，几张圆桌和凳子摆在里面。
而在玻璃门两边，沿着落地玻璃的则是两排经典咖啡厅的对坐沙发，温修智瘫倒在沙发上，整个人霜打了的茄子一样。
温修礼瞪着他解开了几颗西装纽扣坐在了他的对面：“你知不知道昨天晚上咱们两个差点儿把命都丢在风情海岸了！现在波兰诺家的人正满城的找你呢！”
温修智摊手：“那就让他们来呗，昨儿是小爷没准备好，今儿看了他们，小爷我直接就是一枪一个！”
温修智说着便是拍案而起：“福叔，把小提琴给我准备出来一把，一会儿我就上街，我看一个我就杀一个我看着俩我就杀一双！我直接就是哒哒哒………”
“够了！”
温修礼转头看向那白人老者：“福叔，你先忙去吧，这混小子我看着呢。”
兰斯·弗兰克是老人了，几乎算是看着两人长大的，所以两人对他言语之中都带着几分亲近和尊敬。
福叔看两人似乎有些话要说，便是笑着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就是上楼了。
温修礼见福叔走了，这才是对温修智低声道：“二叔已经准备着手报复波兰诺了。”
温修智闻言双眼一亮，趴在桌子上：“真的啊！”
温修礼眼神示意了温修智一下，温修智窃喜的点点头，温修礼这方才是继续道：“所以你最近给我老实一点，等大哥回来之后，有的是你忙的！”
温修智闻言颇为惊喜：“大哥要回来了？”
温修礼点点头：“你现在出门肯定被波兰诺家的人抓去，你要是敢坏了二叔好事，我扒了你的好皮！”
温修智摊了摊手，随后叹了口气起身，温修礼立马问道：“干什么去！”
温修智没好气的道：“吃早饭！你要不要？”
温修礼这方才是坐了回来：“给我也拿一份。”
温修智白了他一眼，往前台方向走去：“老刘，拿三屉，算了，四屉包子吧，再下两碗馄饨，多放芫荽啊！再拿两碟小菜，我们在三号桌，一会儿送上来。”
“得嘞！”
温修礼轻轻出了口气，随后转头看向了窗外，晨间的阳光照耀他双眼微微眯起………
顾言之打着哈欠推开房门走了出来，一出门侧面的房门也是同时打开，顾言之急忙闭上了嘴。
一个瘦弱的女子从房间内走了出来，看到顾言之之后吓的浑身哆嗦了一下，却又迅速反应了过来，微微倒退两步柔柔怯怯的开口：“啊………顾先生，早。”
顾言之尽量柔和的笑着点点头：“周夫人，这么早起来上工啊？”
那女子尽量开朗的笑了笑：“是………顾先生也上工啊？”
顾言之心下一痛，又想起了自己惨不忍睹的车………
昨天晚上想了半夜，顾言之还是觉得这种钱不好随便花，于是将钱塞进了枕头里就出门上工了。
他还有些头疼一会儿该怎么跟老板解释呢………
不过这种话也没必要跟别人说，因此顾言之挠了挠后脑勺笑着：“哈，哈哈，是，是上工………”
周夫人才想起什么一样：“快，叫人，快叫顾大哥。”
这时候顾言之才发现这位周夫人身后还跟着个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儿，两人一样的衣着朴素甚至有些破旧，能看出是从垃圾桶中翻出来的人家不要的破旧衣裳洗干净就穿上了，两人也是同样的面黄肌瘦，看得出日子并不好过。
那小女孩儿唯唯诺诺的从周夫人身后探出半个脑袋：“顾，顾大哥………”
周夫人不好意思的笑着，而顾言之则是也笑着问了句好：“羡君也在啊，跟着妈妈一起上工吗？”
那小女孩儿壮起胆子点了点头，依旧没敢说话。
“这孩子………”
周夫人不好意思的对顾言之笑着，而顾言之则是毫不在意的摆摆手：“那，我就不打扰周夫人了。”
周夫人急忙的笑着点头：“您先忙，先忙。”
顾言之点点头，便在周夫人和那小女孩儿的注视下快步离去了。
这位周夫人是苏州人，要比高肃早许多年来这边，是一家人一起来的。
本来来之前也是书香门第小有家资的，只是到了这边之后她丈夫周世昌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样，突然酗酒好赌，没多长时间就把钱输了个精光。
一家人从唐人街的高级公寓搬到了这边，她丈夫没有丝毫收敛，甚至更颓废了，干脆连工作都不去了，全靠这位周夫人在隔壁街道的洗衣店工作养家糊口。
她那个丈夫经常半夜醉醺醺的回来，若是赢了自然是呼呼大睡一夜不提，若是输了，则难逃一顿毒打。
顾言之住到这里之后就常听到半夜隔壁传来东西碎裂和女人孩子的哭声，几次之后受不了了，便是敲门去骂。
周世昌骂骂咧咧的让顾言之滚，结果一开门看到人高马大的顾言之，一双三白丹凤眼闪烁着凶光的样子，就老实的赔笑表示会小声点了。
从那以后倒是不怎么打了，只是依旧少不了辱骂，人家的家事顾言之也管不了多少，每次看到周夫人憔悴的样子也只能是心下叹息一声造孽。
因此顾言之倒是和这一家人认识了，平常见了面也问候两声。
周夫人上工的时候总是带着那叫周羡君的小女孩儿一起去，小女孩儿也帮着做些什么，人家洗衣店老板看买一送一才同意她在那里工作的。
家里还有个弟弟周羡生，在外面上住宿学校，学费和生活开支全都压在周夫人身上，过的也不容易。
顾言之感慨了两声人间疾苦，却又自嘲的笑了笑，自己过的都还不如意呢，想着人家的事情做什么？
顾言之坐上车叹息了一声，心里犯怵了许久，才启动车子，向着出租车公司的方向开去。
出租车行老板詹姆斯·道森是个五十来岁的秃顶老白男，正宗红脖子加州正白旗，祖上估计是跟着大航海时代来美洲开疆拓土的，所以颇为的racist。
顾言之硬着头皮敲了敲他办公室的门：“昨天晚上，咳嗯………车出了一点点，小状况………”
詹姆斯脸色瞬间阴沉，随后低声的咒骂着：“我就知道不该把车给你这个该死的明处罗开！它在哪儿！”
詹姆斯肥硕的身体就差紧贴着顾言之了，一股子浓烈狐臭味道更是让顾言之直接偏开了头，急忙让开了身位朝外面场地指了指。
詹姆斯这方才是停下了怒视顾言之的动作，快步的像个球一样滚了出去，没多久外面便传来一声近乎于嘶哑的怒吼声：“你个该死的黄皮猴子给老子滚出来！”
詹姆斯怒气冲冲的冲进办公室揪着顾言之的衣领拽着他出了门，四周的职员和司机见状更是退避三舍，远远的看热闹。
“哦JesusChrist！告诉我你带着我的车去了什么地方！”
顾言之刚要开口解释，詹姆斯便是怒骂道：“行了住口吧！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对你那该死的行程感兴趣！就算是你载着患了梅毒的下贱妓女也不能将我的车变得更糟了！你这头连四个踏板都踩不明白的愚蠢的蠢猪！”
詹姆斯说着将顾言之猛地推到了车上，依旧不放的紧紧贴着他怒骂了足足半个小时！
就在顾言之心里第无数次强行压灭了要弄死他的火焰，准备开口低三下四的问接下来该怎么办的时候，詹姆斯反倒是主动开口了：“给他一辆新车！让这个还没开化的猴子从我的眼前消失！”
顾言之有些懵的睁开双眼，这扒皮通人性了？
而不出所料的，詹姆斯紧接着便是用那胖的流油的手指点着他的鼻子露出了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