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姑妄言之

还没给钱呢！

司机心里小声的说着，既然自己扳上有客的招牌他俩没阻止，那………应该是讲道理的吧？

讲道理那咋还能坐车不给钱呢？

司机心中天人交战了许久，久到温修礼重新回到他的车前。

他转过头看向温修礼，温修礼则是不紧不慢的从怀中掏出了一包烟，绿色的包装，上面用红色圆圈黑色大字写着：“LUCKY STRIKE”

温修礼抽出了两根，递给了司机一根，随后掏出闪着银光的zippo:

“呲！”

手指划过滚轮，火花四溅之后，火焰伴随着刺鼻的煤油味道升腾而起，温修礼先递给了司机，司机借着火吸了一口，香烟燃烧以及打火机的光亮照亮了他的脸。

这时候温修礼方才注意到了这个司机，居然如此年轻。

头上顶着粗麻的报童帽，前面的刘海被压着有些散乱的按在额头上，甚至有点儿遮挡双眼，身上穿着大多数出租车司机穿的粗麻呢子料的灰麻色西装。

生着明国人特有的丹凤眼，双眼黑的发亮，薄唇剑眉，侧脸十分有棱角………标准的明国俊后生。

“吸，呼………”

两人同时长长吐出来一口烟雾，短暂的沉默之后，温修礼伸出手在司机面前摆了摆：“驾照。”

司机愣了一下，却还是俯身去旁边的车座下面下面找了起来，只是在温修礼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司机的手缓缓的摸向一旁闪烁着寒光的匕首………

微微犹豫了一下之后，司机方才是将手重新放到了旁边的驾照上：“给。”

温修礼打开驾照，比对着上面的灰白照片，抽了口烟：“顾言之？”

名叫顾言之的年轻司机点了点头：“是………”

“好名字。”

温修礼弯腰靠在车窗上，双眼认真的和顾言之对视着：“言之言之，今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如果你对别人言之的话………你知道我们能找的到你。”

温修礼和顾言之无言的对视着，随后温修礼方才是满意的点点头起身，从怀中又掏出了一个红封丢给了顾言之：“拿去洗洗晦气，二叔赏你修车的补偿。”

顾言之将红封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副驾驶：“谢谢。”

温修礼摆摆手，再不看顾言之了：“没事就快走吧。”

说着温修礼便是转身进了那灯火通明的得意楼，隔着雾面玻璃，顾言之只能看到温修礼似乎是和方才那个白人老者交谈了两句，随后两人一起快步的上了楼。

顾言之呆呆的看了许久，直到手上只抽了一口的香烟烫到了指尖，方才是随手丢了，长叹一声踩着吱呀作响的出租车走了。

出租车开过了许多街道，方才抵达了一条破败不堪的小巷，停在了一栋又脏又烂的公寓楼前。

田德隆街区的公寓楼，三教九流都住在这里，瘾君子赌客皮条客街头小混混，当然也不全然都是，还有………穷人。

如同顾言之一样的穷人。

所以顾言之将那厚厚的红包塞到了夹克内腋下夹着，将车停好，在车内做了许久的心理建设之后，顾言之方才毅然决然的推开了车门。

一下车，顾言之刚建设好的心理防线再一次崩溃了。

这不是我的车，我的车后视镜好好儿的，玻璃是完整的，车屁股和后车门上也没这么多枪眼儿！

顾言之欲哭无泪的打量着自己的“爱车”，用颤抖的手一下一下摸着那些破败不堪的地方，数着修车要用的刀乐………

“唉！”

顾言之摘下帽子狠狠的挠了挠头，这才是重新振作起来，也不敢回头看了，抹了抹眼角的湿润，转身进了公寓楼内。

一进大门，那股子熟悉的味道便带着楼内的暖风朝着顾言之拥抱了过来。

大烟的臭味裹挟着不知道哪里发出来的尿液氨水的刺鼻味道，耳朵里满是站街女房间内的叫声，寻常人家丈夫打骂妻子孩子的声音，赌客们输红眼大叫声………

这些都与顾言之无关，他只觉得他们聒噪。

压低了帽檐快步的穿过了走廊，在二楼最尽头的房间，就是顾言之“甜蜜的小窝”。

说是家，只有一张铁架子床和破旧不堪的床垫，一张烂木头桌子，一个锈的顾言之都不敢久坐的椅子，头顶挂着个昏黄的灯。

就这地方，拍恐怖片顾言之都不敢看。

事实上这间房也绝对死过人，顾言之如此笃定的原因在于一天夜里一定要抓住那吵的自己睡不着的老鼠之后掀开床垫，看到了床垫背面那一大块已经干涸的褐色血迹………

房东对此的解释是将顾言之的房租由三刀五十美分减至五十美分。

五十美分，就是这屋半夜闹鬼顾言之都会跟他做好室友的。

累了一整天的顾言之回到房间内便是瘫倒在了床上，经历过这么刺激的一夜之后，顾言之同样是浑身无力。

呆呆的躺在床上，顾言之再一次浑身发癫一样抽搐了起来………

“呜呜呜，我要我的席梦思！我要我的4090大猛禽！我要我的西瓜WiFi空调房！”

顾言之脑袋埋在枕头里失声痛哭：“我要我的mate80pro1TB魅影黑遥遥领先版………呕！”

不是不想要了，而是劣质枕头熏得他差点呕出来了。

就像顾言之的穿越一样黑色幽默………

在一如往常的振刀处决屠龙狠狠吃分之后，炫完一瓶快乐水骚扰了一下室友问清楚明天没有早八，躺在床上美滋滋的刷了一会儿短视频安然入睡的顾言之，等到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已经出现在三藩市码头的轮船上了。

在跳船准备强行清醒过来被人救下无果之后，顾言之被迫接受了穿越的现实。

然而这个世界的历史，似乎和他那个世界，有那么一丁丁点的不一样………

崇祯帝的儿子朱慈烺没失踪，而且很快就回到南明即位了，并且在他的苦心经营之下，已经死的不能再死的大明居然还在蒸！甚至蒸回来了！

一直到现在，将近五百多年啊………

不过很显然，就算是如此，思想的星星之火依旧深深的扎根在了那片土地，并且燃成了燎原之势………势要将腐朽的封建王朝燃烧殆尽！

各地军阀趁势而起，大明爆发了前所未有的内战动乱。

许多百姓选择离开大明暂避战火，而顾言之，就是其中之一。

这个薄有家财的文弱秀才父母早亡，家道中落，被未婚妻一家嘲讽之后选择了“莫欺少年穷”，恨不得连底裤都掏出来买了一张来到大洋彼岸的船票，发誓扬名立万不混出人样绝不回国。

结果因为是北人的缘故不善水性，长期的航海生活还是要了这小子的命，等他到了这里，魂已经换成了后世的这个大学生了。

“啧，你说你小子非来遭这个罪干什么？要是咱们还在大明，早香喷喷的吃上富婆软饭了！黑心中介害死人啊！”

这已经是顾言之第无数次吐槽自己了。

钢丝球都忍得了，骂两句算什么？

更何况印象中这小子的未婚妻还是属于京师大学堂堂花级别的，家里也是小有资财，虽然她爹骂他不上进却也没不认婚约过，就这你还要走线？

现在好了，把我直接干成骆驼祥子了，这时间线人家又不欠老佛爷钱，我连打野都不占理！

想起骆驼祥子，顾言之就想起自己那比三起三落还要惨的车。

唉，明天自己该怎么开着这辆车去跟老板交差？

顾言之发愁了一会儿，便是猛然坐起，从怀中掏出了那个红包，犹豫再三，还是坐到了桌子前，将红包打开。

这一打开，似乎是一道金光照在顾言之的脸上一样，让顾言之忍不住瞳孔微颤………

“一张，两张，三张………”

整整三张百元大钞………

别说是修车了，就是再买一辆车的钱都够了！

顾言之原本因为这红包的厚度其实并没什么好奇心打开的，然而这一打开，却让顾言之差点儿没坐稳摔在地上！

然而顾言之却并没有多么惊喜，相反，顾言之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回想一下两人的穿着，还有身上那股气质，以及面对枪击从容不迫的反击………

顾言之低头看着手中来到这世界以后第一次看到如此数目的巨款，不由得一时间有些犹疑了起来………

自己，真的该花这笔钱吗？

“你干什么去？”

温修智小心翼翼的从楼上下来，左右张望了许久，才敢堂而皇之的下了楼，然而刚要走出得意楼，身后却是传来了一声好整以暇的“问候”。

温修智面色一变，随后脸上急忙换上了讨好的笑容，转头看向了来者。

一位标准的白人老绅士，身上穿着干净整洁的法式白衬衫，袖口上精致的黑曜石袖标奢华又低调。

上身外面是一如既往的黑色银丝条纹西装，里面穿着件前灰后黑的拼装色西装马甲。

打着暗绿色条纹领带，胸口一条金链子链接着怀表挂在马甲的纽扣上，此时正温和的看着他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