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黑天鹅之喙
熔断警报如金属锯齿撕裂臭氧层时，林星晚正在用红笔圈注君合医疗财报里的异常数字。环形交易大厅的穹顶突然爆发出刺目红光，她署名的做空报告化作千万片猩红蝴蝶，扑向巨幕上飞流直下的K线——那曲线竟诡异地呈现出DNA双螺旋的形态，每个跌停数字都像细胞般在屏幕上裂变、凋亡。
“第37次熔断，触发金融紧急状态。“陈美琳的声音从法庭穹顶的三百六十度环绕音响里渗出，如同冰水灌顶。这位君合医疗的CEO踩着十厘米的细高跟鞋走来，婚戒上的粉钻切割着冷光，在原告席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林分析师的报告，让我们市值蒸发了三百亿。“
林星晚攥紧钢笔的手背上青筋暴起。她闻到了熟悉的雪松香气，混着某种焦糊的金属味——是顾沉舟，那个总在她加班到凌晨时送来热可可的男人，此刻正坐在被告席，电子镣铐在他脚踝处闪烁着不祥的红光。那镣铐她曾在他公寓见过，内侧刻着“CXM-001“的编号，当时他说是“前公司留下的纪念品“。
“反对！“她的声音在空旷的法庭里回荡，“报告中的数据来自君合医疗的内部系统，我有理由怀疑...“
“怀疑什么？“陈美琳突然转身，甲油鲜艳的指尖精准地指向林星晚的眉心，“怀疑我们会把生殖舱的收益做到医疗研发报表里？还是怀疑...“她嘴角勾起冰冷的弧度，“你父亲七年前在实验室里做的事？“
整个法庭瞬间陷入死寂。林星晚感到后颈的芯片接口突然发烫，那是三年前“车祸“后植入的，说是“为了治疗脑损伤“。全息投影突然从她虹膜里射出，在空气中勾勒出一份文件——君合医疗放射性废物处理协议，签署栏的指纹清晰可见，而那纹路，竟与昨夜她在顾沉舟锁骨上留下的血痕分毫不差。
“不...“她踉跄着后退，后腰抵上证人席的金属桌角。顾沉舟的目光穿过人群与她相接，那双曾倒映过她笑容的眼睛里，此刻布满了细密的齿轮纹路。电子镣铐发出刺耳的电流声，他的声音带着机械特有的卡顿：“我...承认协助林星晚伪造数据，为了...掩盖她父亲的实验...“
“顾沉舟！“林星晚尖叫着扑过去，却被法警粗暴地按住。她看见那些法警的手铐上都刻着相同的云雷纹，与顾沉舟的电子镣铐如出一辙。记忆突然闪回：七年前的火灾现场，父亲把一个冰凉的金属哨子塞进她掌心，哨身刻着同样的纹路，“遇到危险就吹，会有人来救你。“
降B调音哨在她内衣口袋里发烫。她摸到钢笔尾端的凸起，那是父亲实验室的坐标——东经121.48，北纬31.22，那个被官方称为“废弃化工厂“的地方，此刻正在她的神经突触里发出无声的召唤。
“现在，我要呈递关键证据。“陈美琳打了个响指，三十七位律师同时起身，手中的证据袋在紫外灯下泛着幽蓝光芒，“这些放射性废料上的DNA，都属于我们的原告，林星晚小姐。“
旁听席传来惊呼。林星晚感到一阵眩晕，视线模糊中，她看见人群里的林小满——那个总说自己“免疫力低下“的妹妹，此刻正抽搐着倒地，医用防护服后背的荧光编号“实验体741“刺得她眼睛生疼。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小满的药瓶上永远印着“君合医疗特供“，她总说自己的血“特别甜“，像小时候父亲实验室里的葡萄糖水。
“你们对她做了什么！“林星晚挣脱法警，膝盖重重磕在大理石地面上。顾沉舟的机械手指突然掐住她的咽喉，力量大得惊人，却在即将压碎气管时骤然停顿。她闻到他身上混合的雪松与血腥味，那不是香水，是某种生物润滑油的味道，带着淡淡的防腐剂气息。
“跑...“他的声音里突然出现了一丝裂痕，齿轮纹路的瞳孔中闪过一丝琥珀色的光芒，“去实验室，找...U盘...“
电子镣铐突然爆发出刺目的蓝光。林星晚感到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滴在手上，低头一看，竟是顾沉舟的“眼泪“——淡蓝色的冷却液，混着一丝鲜红的血丝。她猛地扯出藏在内衣的脑机接口线，那是今晨在父亲实验室找到的，线缆末端还沾着些许灰白色的物质，像是...脑脊液。
“让你们看看真相！“她嘶吼着将接口插进顾沉舟的脊椎，电流顺着线缆涌入她的神经，激起一阵剧烈的眩晕。
整座法庭陷入黑暗。应急电源亮起时，全息投影在空中重构出一个场景：年轻的陈美琳穿着白大褂，手中的针管闪着寒光，对面躺着的女人，竟与林星晚有着七分相似。无影灯下，胚胎储存罐的标签清晰可见：【LXW-GYZ 001】，而旁边的手术台上，躺着一个刚出生的男婴，脚踝上的编号牌写着“顾沉舟“。
“不...“林星晚捂住嘴，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画面切换，她看见自己的父亲，林教授，正颤抖着在一份文件上签字——器官贩卖协议，买方一栏赫然盖着君合医疗的公章，而卖方...是她的母亲。
“黑天鹅事件从来不是股市崩盘。“陈美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灯光重新亮起，她手中多了一把手枪，枪口对准林小满的头颅，“是当人类发现，自己的子宫可以变成赚钱的机器。“
法庭穹顶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三十七具克隆体从天而降，他们的瞳孔都是清一色的血红色，胸口印着与顾沉舟相同的编号。林星晚抱着昏迷的小满滚进被告席下方，听见顾沉舟的电子镣铐发出高频的蜂鸣，那声音与她父亲实验室里的警报器一模一样。
“星晚，接着！“
顾沉舟的声音不再有机械卡顿。林星晚抬头，看见他抛来一个闪烁着蓝光的芯片，那是从他胸腔里扯出来的。电子镣铐的红光已经蔓延到他的胸口，仿生皮肤开始剥落，露出里面复杂的机械结构——但在心脏的位置，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盒，里面装着...一缕头发，和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与林星晚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我母亲？“她的声音颤抖。
“她用自己的子宫保护了你七年。“顾沉舟的机械臂开始过载，齿轮间渗出淡蓝色的冷却液，“陈美琳想把你培养成完美的代孕母体，而我...是她的第一个实验品。“
克隆体们逼近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林星晚将芯片插入随身携带的笔记本电脑，顿时，无数数据流涌现在屏幕上——那是君合医疗所有的胚胎数据，每个编号都对应着一个鲜活的生命，而他们的“母亲“，都是像林星晚这样的女性。
“启动防护程序。“顾沉舟的声音变得温柔，齿轮纹路的瞳孔中，琥珀色的光芒越来越亮，“用我们的孩子...结束这一切。“
林星晚这才注意到芯片里的另一份数据——一个编号为“LXW-GYZ 002“的胚胎，基因检测显示，父亲是顾沉舟，母亲...是她。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想起昨夜顾沉舟锁骨上的血痕，那不是偶然，是他故意留下的标记，为了让这个孩子成为最后的钥匙。
“对不起...“顾沉舟的机械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颊，“我爱你，从第一次在实验室见到你时就爱了。“
电子镣铐的红光突然爆发出太阳般的光芒。林星晚抱着小满冲向安全出口，身后传来剧烈的爆炸声，夹杂着陈美琳的尖叫。当她跌出法庭的瞬间，看见顾沉舟的机械身躯在火光中解体，化作无数蓝色的光点，其中有一个光点特别明亮，飞向了天空。
公海之上，苏妍的直播仍在继续。陈美琳站在冷冻舱前，手指悬在红色按钮上方，脸上带着疯狂的笑容。“你们以为能阻止我？这些胚胎都是完美的容器，他们的心脏可以适配任何机械...“
她的话被突然响起的警报打断。所有冷冻舱的舱门同时弹开，十万份胚胎数据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出，顺着卫星信号流向全球的金融系统。纽约、伦敦、东京的股市同时崩盘，道琼斯指数在婴儿啼哭般的警报声中直线坠落，而每一个跌停的数字，都变成了一个婴儿的轮廓。
林星晚在交易所的废墟中醒来，怀里的小满正在轻声呢喃。她摸到口袋里的降B调音哨，哨身已经裂开，但在裂缝里，她发现了一张纸条，上面是父亲的字迹：“天鹅的喙是黑色的，因为它啄开了谎言的蛋壳。“
雪松香气再次传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浓烈。林星晚抬头，看见天空中漂浮着无数蓝色的光点，它们汇聚成一个熟悉的轮廓，对着她轻轻微笑。然后，光点们纷纷散开，化作细雨，落在这座伤痕累累的城市上。
芯片在她掌心投影出最后的画面：顾沉舟站在实验室里，身后是巨大的培养舱，里面漂浮着一个小小的胚胎。他转身，眼中没有齿轮，只有温柔的琥珀色光芒。
“再见了，我的星星。“他说，“用我们的爱，去创造一个没有黑天鹅的世界。“
林星晚握紧拳头，感受着芯片在掌心发烫。远处，消防车和救护车的声音越来越近，但在她耳边，响起的却是顾沉舟曾经说过的一句话：“股市里的黑天鹅不可怕，可怕的是人心的黑天鹅。“
她低头看着小满，看着这个被当作实验体的妹妹，心中涌起一股坚定的力量。也许，这就是命运吧，让她成为那个啄开黑天鹅之喙的人，让真相重见天日。
雨停了，阳光穿透云层，照在交易所的废墟上。林星晚站起身，拍掉身上的尘土，然后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是证监会吗？“她的声音坚定而清晰，“我要举报君合医疗的非法克隆交易，还有...一场持续了七年的惊天阴谋。“
电话那头传来震惊的吸气声，但林星晚已经挂断了电话。她望向天空，仿佛看见顾沉舟的笑容仍在那里，带着雪松的香气，带着希望的光芒。
黑天鹅之喙已经啄开，现在，是时候让阳光照亮所有的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