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倒悬之天
第一节青铜囚徒
锁链碰撞的声响在血色天空下回荡。
林夜踉跄着站起来，发现脚下的“地面“其实是某种青铜巨树的横截面。树皮上刻满与禁地相同的眼睛图案，此刻正随着他的呼吸忽明忽暗。
“第三百六十一号。“那个披头散发的人影又开口了，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相互摩擦，“比预计的晚了十二年。“
林夜这才看清——锁着那人的不是普通铁链，而是由无数细小符文组成的流光锁链，每一节都刺入其琵琶骨，在身后拖出千米长的光痕。
“你是谁？“林夜警惕地后退半步，混沌灵根自动运转，却发现此地的“灵气“粘稠得如同胶水，每次吞吐都让经脉刺痛。
人影突然发出金属剐蹭般的笑声。他抬起头，乱发间露出与林夜一模一样的脸，只是右半边已经青铜化，皮肤下可见齿轮状的机械结构在转动。
“我是你，你是我。“他晃动手腕，锁链发出琴弦绷紧般的嗡鸣，“三百年前被送进来的第三百号容器。“
林夜突然发现自己的右手也在不自觉地颤抖——皮肤下隐约有齿轮转动的凸起！他猛地撕开衣襟，胸口赫然浮现出与对方相同的符文，只是颜色尚浅。
“别紧张。“人影——或者说三百号——咧开嘴，露出青铜牙齿，“这是同化现象。在三十三天，待得越久就越接近'它们'。“
他忽然剧烈咳嗽，吐出的不是血而是细小的金属零件。其中一枚齿轮滚到林夜脚边，表面刻着“甲子年庚午“的字样。
“这是...修真历法？“林夜拾起齿轮，上面的日期分明是三百年前林玄霄堕魔的时间！
三百号突然暴起，锁链瞬间绷直。他伸长脖子像蛇一般探到林夜面前，腐锈的气息喷在后者脸上：“告诉我，外面的封魔大阵还剩几根柱子？“
林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后退，后背撞上一根垂落的青铜枝桠。那“枝桠“突然软化，像活物般缠住他的手腕！
“九根。“他挣扎着回答，“玄天宗登天路就是主柱。“
三百号的表情突然凝固。他缓缓缩回原位，锁链哗啦作响：“果然...慕清霜那丫头还是用了这招...“
远处突然传来号角般的嗡鸣。三百号脸色大变：“巡天者来了！快躲进树心！“
没等林夜反应，脚下的青铜树突然裂开一道缝隙，将他吞了进去。
第二节齿轮脏腑
树内空间比想象中宽敞，像是某种生物的腔室。四壁布满脉动的青铜血管，地面堆积着大量锈蚀的武器和...人形残骸。
“这里是安全屋。“三百号的声音从树壁传来，“用你的血画个禁制，能屏蔽气息。“
林夜咬破手指，按照《万道经》第四页记载的阵法，在掌心画了个简易符印。当他把手按在树壁上时，整棵青铜树突然轻微震颤，表面的眼睛图案全部闭合。
“有意思。“三百号的声音带着讶异，“你居然会初代掌门的'闭天印'。“
林夜没有回答。他正盯着角落里一具特别完整的“尸体“——那是个穿着玄天宗服饰的青年，腰间玉牌上刻着“林玄机“三字，面容与他有七分相似。
“你父亲的上一个试验品。“三百号幽幽道，“第三百六十号，在穿越青铜门时被巡天者撕成了两半。“
林夜胃部一阵抽搐。他蹲下身，发现尸体右手紧攥着什么。掰开僵硬的手指，里面是半块残缺的玉佩——与慕清霜给他的那半块能严丝合缝地对上！
“剑鞘的另一半...“他猛然想起掌门的临终嘱托。
玉佩相触的瞬间，两半残片同时亮起青光。林夜眼前浮现出模糊画面：某个巨大的青铜齿轮组中央，悬浮着一柄无鞘长剑，剑身上缠着九条锁链...
“原来在那里。“三百号突然说，“在'时轮天'的枢机处。“
外界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金属撕裂声。树壁变得透明，林夜看到天空中有个山岳般的黑影缓缓掠过——那是由无数齿轮拼接而成的巨大人形，胸口镶嵌着九颗旋转的青铜眼珠，正在扫描每座倒悬山峰。
“巡天者。“三百号的声音突然变得极其轻微，“别出声，它在找新来的容器。“
黑影在附近盘旋良久，最终转向远处。林夜刚松口气，突然发现自己的左手小指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指节处皮肤裂开，露出下面转动的微型齿轮！
“同化加速了。“三百号苦笑，“你身上有混沌灵根，对它们来说是最美味的饵料。“
林夜突然想起什么，从怀中掏出慕清霜给的半截断剑：“这个能阻止同化吗？“
树内突然死寂。良久，三百号的声音变得异常严肃：“你手里拿的是...初代掌门的'斩因剑'？“
“掌门说这是剑鞘...“
“放屁！“三百号突然激动起来，锁链哗啦作响，“这是能斩断三十三天规则的至宝！慕清霜那丫头居然把它拆了当钥匙用？“
树壁突然剧烈震动。巡天者去而复返，九颗眼珠全部对准了青铜树！三百号急促道：“没时间解释了，记住——时轮天在最高处，要逆着齿轮转向走...“
树顶轰然炸裂！一只由无数小齿轮组成的巨手伸了进来。林夜本能地挥动断剑，剑锋所过之处，那些齿轮居然纷纷停转、锈蚀、崩解！
巡天者发出刺耳的金属哀鸣，断腕处喷出的不是血而是发光的青铜液体。三百号趁机大喊：“跳进它的伤口！那是去上层的通道！“
林夜纵身跃入光流前，最后听见的是三百号的传音：“找到剑柄...它能斩断轮回...“
第三节时轮天枢
穿过青铜液体像是穿过粘稠的时光长河。
林夜感觉自己被拆解成无数粒子，又在某个节点重新组合。当视野恢复时，他站在一个巨大的环形平台上，中央矗立着通天彻地的青铜齿轮组，每个齿轮都有山岳大小，相互咬合着缓缓转动。
“时轮天...“
这里的重力是紊乱的。林夜看见有齿轮在倒转，有零件向上坠落，甚至有几段锁链像蛇一般自己扭动着打结。远处悬浮着九座青铜王座，上面坐着...
“活人？“林夜眯起眼睛。那些“人“穿着各派服饰，有僧有道，甚至有个戴星冠的女子与慕清霜有七分相似。他们全部被锁链贯穿胸口，却还在有说有笑地下棋论道。
“新来的守门人？“最近处的白袍老道转过头，林夜悚然发现他没有五官，平滑的脸上只有个“道“字刻痕，“来陪老朽手谈一局？“
林夜握紧断剑后退。老道却突然暴起，棋盘上的黑白子化作流光射来！断剑自动格挡，每击碎一颗棋子，剑锋就明亮一分。
“果然是斩因剑！“老道的声音突然变成男女混响，“交出来！“
其余八道身影同时站起，锁链哗啦作响。林夜这才看清——那些根本不是活人，而是精致的人偶，关节处全是青铜结构！
九道攻击同时袭来时，林夜体内的混沌灵根突然暴走。灰雾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在他背后凝成模糊的九目虚影。人偶们的动作齐齐一顿。
“初代...大人？“无面老道的声音突然充满恐惧。
林夜抓住这瞬息的机会，冲向齿轮组中央。随着靠近，怀中两半玉佩越来越烫，最后自动飞出，在空中拼合成完整的太极图。
“咔嗒。“
齿轮组突然停止运转。中央最大的齿轮缓缓打开，露出内部悬浮的物体——那是一柄通体漆黑的长剑，剑身缠绕着九条锁链，而锁链另一端...连接着九具青铜棺椁！
“终于...找到了...“林夜伸手去抓剑柄。
“别碰它！“
熟悉的女声让林夜浑身一震。他转头看去，慕清霜——或者说一个与她容貌相同，但眉心有青铜眼印记的女子——正从虚空走出。
“那不是剑，是钥匙。“女子声音冰冷，“拔出它，三十三天的封印就彻底解除了。“
林夜的手僵在半空：“你到底是谁？“
“我是慕清霜的因果身。“女子指向剑柄处细小的刻字，“也是初代掌门斩下的'恶念'。“
林夜凝神看去，剑柄上果然刻着两行小字：
“斩因断果，九棺镇天“
“三百年前，初代掌门发现三十三天是活的。“女子走到剑旁，“它正在把修真界改造成新的齿轮组...“
她突然掀开最近的棺椁。里面躺着的赫然是林夜见过的三百号，只是此刻他全身都已青铜化，胸口有个巨大的齿轮状空洞。
“每个容器都是零件。“女子声音带着哭腔，“你父亲发现了真相，所以...“
地面突然剧烈震动！九具棺椁同时开启，里面的“人“全部坐起，转头看向林夜。他们的脸——全是林夜不同年龄阶段的模样！
“第三百六十一号。“最年长的那个开口，声音与林玄霄一模一样，“欢迎回家。“
第四节九棺真相
林夜如坠冰窟。
他看向最近的棺椁，里面那个“自己“正在缓慢青铜化，胸口齿轮的转速与他心跳完全一致。
“还不明白吗？“慕清霜的因果身苦笑，“三十三天是时间囚笼。每个进来的容器，都会成为某个时间节点的'你'。“
她突然扯开衣襟，露出心口的青铜齿轮：“我是第三百五十九号，负责看守时轮天。“
林夜突然想起三百号的话：“...找到剑柄...它能斩断轮回...“
“没用的。“因果身摇头，“斩因剑确实能破开轮回，但需要完整的剑身与剑鞘合一。“她指向黑剑下方，“你看。“
剑尖所指处，有个小小的凹槽，形状与林夜手中的断剑完全吻合。
“初代掌门将剑鞘留在修真界，就是为了防止有人拔出剑。“因果身突然咳出齿轮，“但现在...“
九具棺椁中的“林夜“同时站起。他们身上的锁链自动脱落，化作九道流光缠向林夜！
“成为我们吧。“最年长的那个伸出手，“这才是守门人的宿命。“
混沌灵根突然自行运转到极致。林夜背后的九目虚影彻底凝实，与扑来的流光轰然相撞！整个时轮天在冲击波中震颤，齿轮组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因果身趁机将林夜推向黑剑：“快！把断剑插入凹槽！“
林夜咬牙前冲，断剑对准凹槽插下——
“铮！“
清越剑鸣响彻三十三天。黑剑剧烈震颤，缠绕其上的九条锁链寸寸断裂。棺椁中的“林夜“们同时发出惨叫，身体开始崩解成青铜砂砾。
“不！！“年长者咆哮着扑来，“你根本不知道放出的是什么！“
林夜已经握住了剑柄。难以形容的浩瀚信息如洪水般涌入脑海——他看见初代掌门站在青铜巨门前，挥剑斩下自己的影子；看见三十三天如何将一个个世界改造成齿轮；最后看见...某个沉睡在青铜门最深处的庞然大物正在苏醒！
“原来...是这样...“林夜七窍流血，却露出了笑容。
他举起黑剑，对准自己的眉心——
“噗！“
剑尖刺入青铜眼印记的刹那，整个三十三天凝固了。所有齿轮停止转动，倒悬的山峰静止在空中，连飞溅的青铜液滴都悬停不动。
只有林夜能听见的声音在虚空回荡：
“斩因剑第二重封印解除“
“九棺轮回大阵终止“
“容器第三百六十一号...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