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21章 怒发冲冠
陈调望着地上三具尸首,喉头滚动,一时说不出话来。
他跟这三官将军交手过不止一次,岂能不知道三人的厉害。
他自忖一对一的话,自己拼尽全力能跟其中一人同归于尽。
若是以一敌二,自己毫无胜算。
他今夜前来,是觉复仇彻底无望,又厌倦了东躲西藏的生活,这才鼓起血勇,直接杀进天师观。
他本以为运气好的话,三官将军并不都在此处,自己杀一个够本,杀俩赚一个。
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居然一出手就将三人统统杀死。
惊诧之下,他连忙上前,行礼道:“多谢顾英雄相救。”
他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又问道:“不知顾英雄,跟那张修狗贼,有何仇怨?”
“张修?”
顾昭微微蹙眉,这个名字十分陌生。
他低头看了眼地上的尸首:“是这观中的天师么?这天师欺世盗名,逼迫大夫离开,我看不过眼,便来看看。”
“英雄不识得那狗贼?”
陈调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少年。
他目光在三具尸体与顾昭之间来回游移,半晌才艰难道:“那……那英雄……”
他看着血泊中的三官将军,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人杀这三人,只为义气?
顾昭正欲开口,忽见殿中鹤炉青烟骤然凝滞。
原本袅袅上升的烟气,竟似被一只无形之手掐断,香灰随之坠落。
阴影如水波荡漾,一道身影自暗处缓缓浮现。
来人步履从容,每踏一步,殿中烛火便暗一分。
待他完全现出身形,整座大殿已陷入一种奇异的静谧之中。
此人身形并不魁梧,却如青松般挺拔。
他腰间悬着一柄古剑,剑鞘上七颗星辰宝石按北斗排列,在幽暗中泛着微光。
“不见可欲,使心不乱。”
其声如清泉击石,在殿中回荡。
那人行至陈调身前三步处站定,广袖轻拂,带起一阵松柏清香。
“元化,经年未见,别来无恙乎?”
陈调的双目赤红如血,双拳不由自主地握紧,身躯微微颤抖。
“张修!”
这一声怒吼似惊雷炸响,字字滴血。
张修却恍若未闻,目光如水掠过陈调,落在顾昭身上。
“果然英雄出少年,这位顾公子这般年纪,竟已有这般境界,当真是天纵奇才。”
他话锋一转:“不过……在我面前,还不够看。”
话音未落,他长剑已然出鞘,剑光如银河倾泻,化作北斗第一星天枢形态,当头斩落。
顾昭足尖点地,身形如孤鸿掠影般飞起。
长枪骤然反刺,枪尖抖出七朵枪花。正是沥泉枪法中的绝学贺兰山雪。
数点寒光,带着上古水气化作的冰晶,洒向张修。
张修足下行云流水般滑过,躲开顾昭的反击。广袖翻飞间,有五色米自他指间撒落。
“五曜璇玑阵!”
陈调瞳孔骤缩,面色陡变。
此阵以五色米接连地气,暗合天罡北斗之数,米粒虽小却蕴含星宿杀伐之力,攻守兼备,变化无穷。
他喉头滚动,掌心已沁出冷汗。
当年与张修数次交锋,皆在此阵下吃尽苦头。
此刻他见张修甫一交手便祭出此等杀招,不由得为顾昭捏了把汗。
赤黄青白黑五色米粒在空中流转,隐隐勾连北斗七星星轨,地面上浮现出一幅北斗星图。
刹那间,有诵经声似远似近,悠悠传来,让人昏昏欲睡。
“道冲而用之不盈。”
“渊似万物之宗。”
诵经声好似一条条无形的绳索,编织成一张大网,要将顾昭困在其中。
顾昭眼中精芒暴涨,长枪陡然一震,身形如游龙般在五色米阵中穿梭,枪尖带起的罡风将满地米粒卷成漩涡。
真如法眼之下,那些米粒在他眼中化作了五行灵气的具象。
他左足猛然踏向离宫方位,脊柱轰然弓起,仿如上古水神怒触不周山,落脚时竟震得地面青砖龟裂。
赤色的米粒受山河劲牵引,如流星般激射而起。
无数寒芒自枪尖射出,精准地刺中了每一颗赤色米粒,山河劲到处,将其炸得粉碎。
观战的陈调突然按住狂跳的太阳穴,耳畔似乎响起了远古洪荒的轰鸣。
刚才他分明看见顾昭身后,浮现出半截崩塌的天柱。
“天倾西北,洪渊东去。”
随着顾昭的喝声,剩余四色米粒随着禹步接连飞起。
共工和应龙的残余神识,均让禹步又生出了新的变化,这天倾洪渊便是自共工神意之中领悟而来。
当顾昭最后一步落至坎位时,空气中陡然幻化出一个巨人。
那幻象虽只有小半身凝实,但额间断裂的珊瑚角与缠绕脖颈的颛顼锁链,分明是共工的残影。
幻象发出混着浪涛声的嘶吼,张修脸色大变,长剑狂舞,在身前划出北斗星轨。
“破军!碎甲!”
张修的声音中,带出了一丝惶急,北斗星图中的破军星应声而起,灌注入青色米粒之中。
无数青色米粒疾如电光,直击顾昭。
顾昭枪势一变,化作朱仙云樯,将全身遮挡得风雨不透。
铛铛铛铛的声音不绝于耳,青色的米粒不断击打在建木灵枝上,砸出一连串的金铁交鸣之声。
“贪狼!噬月!”
莹白如玉的米粒骤然绽放出清冷的月华,银辉如水般流淌开来,转瞬间化作一头三丈高的巨狼。
那银狼通体如霜雪凝就,双目赤红如血,仰天长啸间獠牙森然,裹挟着刺骨寒意朝顾昭扑来。
顾昭足踏禹步,身形如游龙般在方寸之地连闪七次,第七步时整个人已腾空三丈。
“应龙巡天!”
霎时间云气翻涌,在他足下凝成一条鳞爪分明的龙形虚影,托着他凌空滑翔。
银狼扑了个空,将青石地面撕出五道深沟。
顾昭借应龙之势在空中踏虚而行,已到了张修身后。
三息时间一过,龙影消失。顾昭急速下落,长枪如流星坠地,一点寒芒直取张修后心。
“玉衡,生息。”
黄色的米粒飞旋间带起层层气浪,在张修周身三丈内结成一张无形的罗网。
顾昭的枪尖刺入其中,如陷泥沼,力道被层层化解,最终在距张修背心三寸处再难寸进。
张修的嘴角上翘,扯出一个狞笑:“顾昭小儿,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他面上的狞笑忽然僵在了脸上。
顾昭身后那道共工虚影陡然怒吼,昂首向天,三千赤发如血浪倒卷。
应龙断角化作的枪尖,裹挟着上古水神的滔天怒意,凝成了沥泉枪法的这一式怒发冲冠。
长枪将玉衡生息阵冲的层层破碎,化作齑粉,最终刺穿了张修的胸膛。
张修的身影突然僵立,道冠下渗出缕缕黑烟。
原本凝实的躯体竟如褪色的丹青,自衣袂边缘开始寸寸崩解。
“好个怒发冲冠……”
他嘶声长笑,胸口处现出龟裂的血纹。
一张血色符纸自他胸口滑落,符上写着张修二字。
那猩红的字体如同活物般扭动挣扎,却在月光照射下化作了一团灰烬。
化身?顾昭心中有些意外。
“哈哈哈哈……”
旁观的陈调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张修,你这是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