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天衡四十八年·归家
距离破月帮的袭击事件，已经过去了两年多。
在这两年多的时光里，尚瑾学到了大量法阵知识。用顾莱的话来说，她现在脑子里塞满了各种有用的没用的法阵，甚至一些他自己都从来没用过的东西，她也通通学会了。
不过，在形态切换这件事上，情况却没有那么顺利。最初，顾莱的那位神秘朋友在这方面提出过不少建议与猜测，但每次尚瑾亲自尝试，结果都是失败。在经历了将近半年的反复摸索之后，两人才终于勉强找到了一些规律：
尚瑾可以在大量吸收灵能的状态下，稳定进入长出角与尾巴的那个“守护形态”——“守护形态”这个名字，是根据尚瑾在白色空间中见到的那个“假尚瑾”的描述命名的。然而，要从守护形态回到正常状态，却非常麻烦——她必须迅速大量地释放灵能，直至自身灵能几乎耗尽时，才能重新恢复原本的人类模样。
起初，他们尝试过直接利用灵矿中的灵能进行快速吸收和释放。但顾莱很快意识到，这种方式在实战中根本行不通——毕竟谁也不可能在生死攸关时从兜里掏出一块灵矿来慢慢吸收或释放。
于是，顾莱再次陷入了长期的闭门研究。经过近一年的反复推演与实验，他终于设计出一种能够储存灵能的特殊阵法，而且完美契合尚瑾自身的需求。
这个阵法被刻画在了尚瑾的后颈处，看上去像个精致复杂的纹身，却能提前储存大量的灵能。当她需要切换到守护形态时，可以直接调用储存的灵能迅速完成转化；而当她需要回归人类形态，大量释放的灵能也能直接被阵法快速吸收回去。
这一创新让尚瑾的形态转换效率大幅提升，战斗中的实用性也变强了很多。但即便如此，这个阵法依旧不是完全稳定。偶尔，尚瑾强烈的情绪波动仍会导致阵法运行产生偏差，让她出现无法预料的小状况。对于这一点，顾莱只能无奈地表示——没办法了，阵法已经优化到极致，剩下的部分只能靠自己控制了。
在这两年间，尚瑾并没有完全荒废学业。除了跟着顾莱学习法阵、帮他跑跑腿，她还用之前阿娘留给她的一些钱，在山下不远处报了个私塾。一个月大概去四五天，算是勉强把基础的功课保持了下来。此外，她还时常收到张叔和李婶的来信，信里没什么特别的事，大多是唠唠家常，总会叮嘱她有空记得回家看看。
于是，最近一段时间，尚瑾开始认真考虑回家的事。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了顾莱，本来以为顾莱多少会挽留一下，没想到对方听后只是点了点头，淡淡地说：“差不多，我也在这里待够了，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这句话却在两人之间激起了一点小冲突。说实在的，两人的相遇本就是一场巧合，而分别自然也不可避免。只是尚瑾没有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突然。
她并不讨厌顾莱，甚至觉得和他在一起相处得还挺舒服。他虽然不太靠谱，平时总是研究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但却给了她一种莫名安心的感觉——就像阿娘以前那种带点儿不靠谱、却始终让人觉得踏实的温暖。顾莱倒也没有否认这一点。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尚瑾才是更靠谱的那一个，但在他们的日常生活中，真正主导一切、维系整个“家”的，其实还是顾莱本人。
两年多的时间，让两人对彼此的情况多少有了些了解。他清楚尚瑾其实已经没有真正的家人了，所谓的“回家”，也只是回到一间空荡荡的屋子，最多再加上邻居们偶尔的关照罢了。而尚瑾也隐约察觉到，顾莱来到幽州本身似乎就是为了某个任务。他在这里耽搁了两年多，或许也早就到了该回去交差的时候。
沉默了许久之后，顾莱终于叹了口气，主动开口提出了一个折中的办法：“这样吧，我可以在幽州这个小镇再停留三个月，而你可以回去京城，回家待这三个月。等期限一到，我就得彻底离开这里，前往很远的地方。有可能会再回大霁，但也可能再也不回来了。”
尚瑾听完，心里顿时涌起一阵莫名的烦躁，赌气似地跟顾莱闹了一通脾气。但闹过之后，她也很快冷静下来，心里清楚这种分别迟早都会发生。最后，她还是选择了接受。
回京城的马车上，尚瑾冷静下来，把当年丢在脑后的理智重新捡了回来。
想起来，当初春节刚过，她就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家。临走时，家里的猪场还随手扔给了张叔管理。当时张叔是怎么保证来着？——尚姐留下的产业，我张某人誓死守护。
尚瑾回想起当时张叔满腔热血的模样，忍不住揉了揉眉心。虽然从灵能的角度来看，张叔确实是个发光的存在，但实际本人却只是个瘦削的秃头老汉。也不知道她家猪场剩下的那几头猪，他到底能不能搞得定。
除此之外，好像还拜托了李婶儿每隔几天帮忙除一下家里小院的杂草。不过当时给出的工钱，也只有阿娘走前留下的那么一点儿了，估计早就不够用了。
尚瑾忍不住挠了挠头，看来这次回去，得赶紧想办法挣点银子才行啊。
回程的路依旧是慢悠悠地要走上三天。尚瑾本来是考虑过传送阵的，但她目前仍只能适应那种非常稳定且结构严密的传送阵。至于普通城镇之间供人使用的公共传送阵，她依旧是一用就头晕脑胀。更何况，那种传送阵的价格昂贵得惊人，以她现在干瘪的钱袋子来说，能省则省比较好。
行程的第三天，马车突然慢了下来。尚瑾觉得有些奇怪，便探头出去看了看，发现前面的路上排了好长一列队伍，看不到头。
“应该是赶考的人吧？”车上另一位乘客见尚瑾一副探头探脑的模样，忍不住开口说道。
“赶考？”尚瑾回头，一脸疑惑地看着那位乘客。
“怎么，你不是来赶考的啊？”那乘客捋了捋胡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说道：“过几个月可是五年一次的会试，很多人都提前几个月就赶到京城了。”
尚瑾歪了歪头，仔细回忆了一下，似乎以前书院的讲师确实讲过这些东西：满十四岁可以参加童试，童试合格之后参加乡试，然后是会试，会试过后还有个殿试什么的。当初她只是想着随便考个童试，能够识字写文，之后便回家安心帮阿娘卖猪肉去了。
“会试原来有这么多人啊？”尚瑾再次探头望向前方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车队。
“那可不是！”乘客叹了口气，拍了拍膝盖，“五年才一次呢，哪个读书人不想搏个前程？我听说今年乡试合格的人特别多，是这些年来最多的一次，家里条件稍微好一点的，更是拖家带口全来了。啧啧，京城那些生意人估计要赚翻喽。”
“诶——”尚瑾眼睛微微一亮。拖家带口的赶考人会不会也要买猪肉呢？要是这样，她家的肉铺子岂不是又能重新热闹起来了？
在缓慢颠簸了一整天之后，天色暗下，马车也终于缓缓驶进了城门。回到熟悉的京城，尚瑾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慢慢地走回城西街尾那个熟悉的小院门口。院门口打扫得干干净净，估计是李婶儿经常过来清理吧？只可惜大门锁着，她左看看右看看，直接使用飞行法阵从侧墙轻巧地飞进了自家院子里。
脚一落地，尚瑾便深吸了一口气——是熟悉的味道，她的心头顿时安稳了不少。
她推开自家的屋门，简单整理了一下尘封许久的床铺，便直接躺了上去。躺在久违的床榻上，她忍不住感叹，果然还是阿娘亲手缝制的被子最舒服，顾莱那破屋子里的被褥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来的，冬天漏风夏天闷。
旅途的疲劳席卷而来，尚瑾很快就闭上了眼睛。然而就在此时，院子外面忽然传来了开锁和推门的声音。她瞬间惊醒，迅速翻身下床，从怀里摸出用了几年的那把匕首，悄无声息地摸到了门边。为了更清楚地探听外面的动静，她抬手在自己耳朵上用了个增强听力的法阵。
“就这么个一进的小破院，你竟然要收我三十两银子？”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满。
“你当这是乡下啊？”另一个声音听起来很不耐烦，“果然是外地来的，什么也不懂。”
“你什么意思！”
“三十两银子一个月，爱住不住，不住我还嫌你耽误我生意呢，后面还有别的客人等着抢这地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