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有美人兮思如狂

这凝香院，夜幕甫至，便已热闹非凡，华灯璀璨，将整座庭院映照得恍若白昼。

四下里张灯结彩，雕梁画栋在灯光的轻抚下，愈发显得金碧辉煌，透着一股子奢靡之气。

檐下悬挂的大红灯笼，被微风轻轻拂动，恰似妙龄女子轻摇的团扇，发出“簌簌”的声响，仿若在低声诉说着这庭院中无数的风流韵事。

此刻，众人皆怀揣着满心期待，在这庭院中引颈而望，翘首期盼着今日打茶围究竟是哪位幸运儿能够入得花魁苏媚儿的眼。

目光纷纷聚焦在那手提莲花灯的丫鬟身上，只因这莲花灯一旦被丫鬟送至某位恩客手中，便意味着此人今夜在打茶围中拔得头筹，成为苏媚儿亲选的入幕之宾。

抬眼望去，那顶层阁楼的花房，恰似一座梦幻仙境，被五彩的花灯装点得瑰丽非常。

柔和的光线透过轻薄的纱幔，洒落在娇艳欲滴的奇花异草之上，光影交错，如梦似幻，引得众人频频侧目，心中暗自赞叹这旖旎的景致，愈发期待着接下来的好戏。

正此时，薛蟠因久未得那丫鬟青睐，心中烦闷，竟发了个小火，猛地将手中的杯子狠狠摔在地上，“哐当”一声脆响，引得周遭众人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

然而，薛蟠却浑然不觉，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那提着莲花灯的姑娘，见她款步朝自己走来，顿时激动得不能自已，一颗心仿若揣了只兔子，在胸腔里怦怦直跳。

他满心都以为自己鸿运当头，今日必定能成为苏媚儿的入幕之宾，一时间心花怒放，脸上洋溢着得意忘形的笑容。

薛蟠瞧着这丫鬟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竟也有几分姿色，顿时色心大起，嘴角挂着一抹无耻的笑，高声嚷道：“薛大少在此，你这会子才瞧见，可真是个眼瞎的贱婢！待会非得让我亲上一口，才能饶了你这怠慢之罪。”

说罢，又迫不及待地催促道：“来来来，快把那劳什子灯拿来给我，莫要耽搁了本大爷的好事！”

只见那姑娘莲步轻移，走到他跟前，稳稳地驻足，脸上挂着一抹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而后轻轻福了福身，朱唇轻启，声音清脆悦耳：“客官，对不住了。您方才摔了一个杯子，按我院中的规矩，一个杯子十两银子，您这一桌的杯子，共计五十两。”

薛蟠听闻此言，犹如被一道惊雷劈中，整个人瞬间愣住，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不是来给我送灯的？”说着，下意识地瞅了瞅那丫鬟身后，只见不知何时竟跟着两个身形魁梧的彪形大汉，正虎视眈眈地盯着自己。

薛蟠身旁的丁卯，吓得脸色惨白，双腿发软，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银子，连声向那丫鬟道歉，而后将银子递了过去。

眼见这般场景，周围的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一阵哄笑。这笑声此起彼伏，仿若海浪一般，在这凝香院的庭院中回荡开来。

有人笑得前仰后合，直拍大腿；有人则用手捂着嘴，眼中满是戏谑；还有人一边笑，一边对着薛蟠指指点点，低声议论着。

而薛蟠此刻则涨红了脸，犹如煮熟的虾子一般，站在原地，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尴尬得无地自容。

檐下灯笼的光晕轻轻摇曳，将周遭照得暖黄一片。

那手提莲花灯的丫鬟，身姿轻盈如燕，继续在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来回巡视了几圈。

只见她蛾眉轻蹙，面上渐渐露出疑惑的神情，那秋水般的眼眸里满是不解之意。

少顷，这丫鬟款步走到老鸨与伙计身旁，微微欠身，凑近二人耳边，低声耳语了几句。

只见老鸨与伙计听后，俱是微微点头，神色间透着几分复杂。

老鸨的脸上，更是闪过一丝不情愿，她撇了撇嘴，轻叹了一口气，那精心描绘的眉眼间，满是无奈。

然而，老鸨虽满心不乐意，却也只能整了整衣衫，强打起精神，款移莲步，缓缓朝着楼上走去。

此时的楼上，花房内依旧是一片旖旎之景，苏媚儿正端坐在那，身姿婀娜，眉眼含春。

老鸨进得房来，先是福了福身，而后上前几步，与苏媚儿轻声交流起来。

只见苏媚儿嘴角泛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低声与老鸨说了几句，老鸨微微颔首。

老鸨得了苏媚儿的回应，便转身拿起桌上的一册书，双手捧着，她又迈着那细碎的步子，下得楼来。

一路上，她极力掩饰着脸上的不乐意，奈何那微微皱起的眉头，还是泄露了她的心思。

待至楼下，老鸨走上舞台，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向着众人宣布道：“诸位恩客听好了，今日我家苏姑娘茶围所选之人，乃是送这本书的恩客。还请这位恩客上前，提灯上楼，我家苏姑娘此刻正在楼上静候大驾呢。”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阵哗然，纷纷交头接耳，猜测着究竟是哪位恩客有这般好运气，能入得苏媚儿的眼。

一时间，台下人声鼎沸，热闹非凡，众人的目光在人群中来回搜寻，试图找出那位幸运之人。

可台下一直未有人回应。

这时，有眼尖之人，瞧见了那书的名字，顿时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

这……这莫不是《射雕英雄传》第三册？！”一人忍不住惊呼出声。

此语一出，众人皆是一愣，随即纷纷伸长脖子，想要瞧个仔细。

一时间，台下唏嘘声此起彼伏。

“这《射雕英雄传》第三册，何时出的？我竟从未听闻。”一位身着长衫的书生模样之人，满脸疑惑，喃喃自语道。

“莫不是东篱先生本人出山了？不然这新书如何能现世？”又有人高声猜测道。

此话仿若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台下顿时哗然，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纷纷。

紧接着，人群中竟有人开始争抢起来，都愿意出高价购买这册书。

“我出二百两银子！”一人率先喊道。

“我出三百两！”另一人不甘示弱，立刻加价。

“都别争，四百两我要了！”又有人叫嚷。

报价声此起彼伏，一个比一个高。

原本一脸不悦的老鸨，正暗自腹诽着这事儿。

乍听众人对书的热议，她先是一怔，目光直直锁在手中书上，瞬间愣在原地。

不过眨眼间，惊喜自眼底迸发，嘴角迅速上扬，转瞬便笑意盈盈，满脸褶子都透着欢喜，哪还有半分方才的不快。

她紧紧地捧着那册书，仿若捧着稀世珍宝一般。

而薛蟠此刻如同小丑一般，被晾在一旁，他气得脸色铁青，双手紧握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

心里恨恨地想：又是他！

此刻，在那文海书局内，这书的主人正搂着一只毛茸茸的小黄，呼呼大睡，对凝香院发生的这一切，浑然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