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上饶广丰法》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心湖的巨石，“咚”的一声，激起千层浪，猛地将苏俊眉从恍惚中拍醒，他眼神带着几分茫然，望向公冶瑾。
‘修仙还暗藏如此遗患?！’
修仙易致夭折也就罢了，可还要落得个后人忘名，无人祭奠的地步，这仙字也是够贵重的了。
苏俊眉见公冶瑾神色如常，端坐未动，又环顾四周，觉气氛有异，与白桦对视一眼，皆将满腹疑惑暂且按下。
南尘玉稳站不动，盯着苏俊眉二人的表情，开口道：
“这里面的诸多事宜，二位师侄无需忧心。若真有心知晓，私下问菱儿便是，此事倒是与她渊源颇深。”
“菱师姐?”
苏俊眉略有沉默，一时不知如何继续开口，听着眼前的南尘玉低声道：
“其实不止菱儿，你三师叔也是一样，无非都是那四品的《水漾纳露并修诀》一并引来的。”
“这四品功法岂是那样好拿的，更何况这功法独独还缺了紫…紫府篇章。”
公冶瑾在上首处端着茶盏慢饮，盯着下面水墨画像看得出神，却见画中人五官已经朽去泰半，咬牙切齿地笑道：
“还是先拜过，这祖师吧……”
这幅画虽然有不少地方已经朽蚀，但仍能看出，画中的况溪子显得极为年轻，全然不像是一派祖师应有的样子。
只是这一幕，却是公冶瑾记忆中烙印最深的场景。
当时况溪子修行时日尚短，全凭这一身比仙人还仙的派头，连哄带劝，才将公冶瑾纳入门下，使其成了自己的弟子。
‘老不正经的。’
公冶瑾心中满是酸涩，看着苏俊眉二人跪地躬身、低头行礼，恍惚间，多年前也有一人这般跪拜的场景，涌上心头。
“三代弟子苏俊眉诚惶诚恐，恭请祖师慈悲垂怜，妙法指引，道炁护持，一心奉道。”
苏俊眉双手交叠，掌心向上，置于额头前方，上身前倾，直至额头轻轻触碰到蒲团，行下庄重的一拜。
如此，一拜、再拜、三拜，而后伏地，以额触地，久久不起。
……
“若有欺师灭祖、同门相残、悖逆门规之举，天地不容，必自行清理，以正纲纪，以肃门风。”
南尘玉望着二人完成叩拜，上前从香炉旁拈起一炷香，郑重燃上，而后小心收起画卷，又取出一幅卷轴，轻声道：
“菱儿所言不错，这卷出自『贞木』一脉的《榭影苓芝行书》，就赐予白师侄了。”
白桦双手接过卷轴，温声说了些客气话，这男子脸上笑意盈盈，叮嘱道：
“潜心修行，盼白师侄早日为宗门出一份力。”
“多谢师叔教诲，白桦明白了。”
这卷轴呈圆筒状，握在手中分量轻盈，两端的木轴打磨得极为光滑，触手生温，凑近细闻，还有股淡淡的墨香，让白桦喜色一下冲上眉梢。
“苏师侄，我们为你准备了两门功法，你可自行抉择。”
面对南尘玉的问询，苏俊眉再也按捺不住心底的激动，兴奋地说道：
“还望南师叔说明其中的关窍，让师侄选择。”
南尘玉走到桌旁，拿起茶壶，为自己斟了一盏茶，轻轻吹了几口，热气散开，笑道：
“其一曰《迎松立雪诀》，二品『朔风』功法，善行走，纵横云汉，得以凝风化霰，不过终究只是二品功法，除上述特点外，实在乏善可陈。”
“善行走，纵横云汉，得以凝风化霰……”
苏俊眉细细听着南尘玉介绍这道功法，心中暗自盘算起来。
看着苏俊眉蓦地愣神，南尘玉手指稳稳拈起茶盏，送至嘴边轻抿一口，口齿留香道：
“其二是『谷风』一脉的《上饶广丰法》，原本列为四品，但这部功法存在部分残缺，后来宿老为其续法，功法品阶虽降至三品，却也比寻常三品功法更为上乘。”
苏俊眉听了这话，心中顿时涌起一丝惊喜，眉梢不自觉地飞扬起来，急忙开口答道：
“就要这本了，还望师叔不吝赐下功法。”
“莫急，莫急…这『谷风』一脉的功法毕竟和你灵窍适配有异，虽说勉强可以修炼，但修炼效果定要折损几分。”
“再者，这续上的功法总有弊端，伤身损命。”
南尘玉抬手，将茶盏轻轻搁在桌上，清脆碰撞声瞬间在空荡荡的堂内四散开来，开口道：
“以苏师侄的『朔风』灵窍来看的话，大抵是胎息折寿三四年，练气折损近十年，筑基折二十余年。如此，你可仍要执意求取这《上饶广丰法》？”
听完南尘玉的话，一股寒意自苏俊眉心底翻涌而上，直窜脊背，激得他寒毛倒竖，久久悸动难平。
在梁园乡的乡民，毕生辗转困红尘，纵得顺遂之运道，也仅六七十年便辞世归阴。
折损寿元二十余年？
苏俊眉沉默起来，听着南尘玉继续开口道：
“修仙升寿，就是到筑基期，这功法折去寿元也不过十分之一，师叔我的意思是给你这本，可公冶师兄却说应由你自己判断……”
公冶瑾沉吟不语，开口道：
“各有各的缘法，还是要看苏师侄自己的选择。”
苏俊眉是自家人知自家事，他根本就不是个守拙抱朴的主，若是在梁园乡，他肯定也不想一辈子都守着刻木耕荒的营生。
他虽不知用这些寿元换更上一品的功法值不值，但他知道换一种方式刻木耕荒，求无患而终，决然是不值当的。
苏俊眉望了眼水墨画像，英挺的眉毛舒展几分，随即缓缓蹙起，一字一句地道：
“还请师叔赐法！”
“好，好！”
南尘玉动作麻利，手往袖间一探，迅速取出一册书，直接塞进了苏俊眉手里，正色道：
“师侄选得不错，二品功法品阶太低，而那些个高品阶功法，修炼要求繁杂，反倒容易束缚手脚，这《上饶广丰法》堪称恰到好处。”
苏俊眉垂目看去，手中这本古旧线装书，方正挺括，边角硬朗如同刀削斧凿，韧如绢帛般的书页层层相依，散出丝丝缕缕的书香。
‘倒是也合这功法名字。’
苏俊眉五指轻旋，将这本书翻转过来，背面的灼灼线条纵横交错，金黄底色间，米白色的稻穗向上挺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