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不教胡马度阴山！
夤夜时分，万籁俱寂。
偌大的紫禁城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此时的永寿宫内人影绰绰、往来穿梭。
陆炳动作娴熟地用黑色布料将一支沉重的抬枪包裹起来。
旋即，目光瞥向旁边正端坐着的皇帝，淡淡开口道：“大哥，昨日申时，谷大用已经率领锦衣卫五十人奔赴沙河堡了。”
朱厚熜点点头，轻抿了一口茶，沉思片刻后缓缓说道：“谷大用带走了五十人，剩下的锦衣卫还有五十人。而你这次又调动了北冥军一百人……如此一来，我们此次行动的人数确实有些过多了。”
“那个……这叫有备无患。”听到这话，陆炳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望向皇帝，见到后者并没有反对的意思，继续说了一句，“大哥，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就绪，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啊？”
朱厚熜闻言，放下茶杯，站起身来，双手负于身后，在窗前来回踱步……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少顷，他停下脚步，果断地下达命令：“传令下去，十分钟后，所有人化整为零，分成三批悄悄出宫……在神武门集合。”
顿了顿，他接着补充了一句：“不过，我们此行的目的地并非沙河堡，那里有谷大用一人足矣。我们要去的地方是大同。”
陆炳听闻此言，不禁喜形于色，激动得摩拳擦掌，大声说道：“哈哈，终于等到这一天了！我可是盼星星盼月亮啊！”
“你急什么，莫要这般毛毛躁躁的，迟早会有你立功的机会。”朱厚熜不紧不慢地放下茶杯，随即又吩咐了一句：“记得把那几支抬枪都给我带上，千万要遮好，不要让人看到。”
言罢，他又若有所思地转头看了一眼旁边的黄锦和于虎。
这两人一个负责替自己在御前听政，另一个则作为自己的口舌代表。
静静地看了他们数秒后，朱厚熜再次郑重地叮嘱道：“我之前交代给你们二人的那些事，务必要铭记于心，切不可出现半点差池。”
听到这话，黄锦赶忙弓腰作揖，沉声应道：“皇爷请放心，老奴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不要，也定会时刻将您的嘱托牢记心头......”
见状，于虎亦是单膝跪地抱拳施礼，信誓旦旦地表态：“陛下放心，微臣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圣恩，时时刻刻都会谨遵您的旨意行事......”
待二人表完态度，朱厚熜满意地点点头，随后看向陆炳等人，大手一挥，沉声道：“出发！”
......
数日过后。
大同卫所内气氛凝重，戒备森严。
“连锦衣卫都亲自出马了？！看来此次朝廷对这场战役极为重视啊......”
众多边军将士远远望见朱厚熜一行人皆身着象征着锦衣卫身份的飞鱼服时，不禁纷纷交头接耳，低声议论起来。
大明朝建立至今，朝廷极少派遣锦衣卫前去监军督战。
一直以来，这项重要的任务通常都是交由宦官们去执行的。
如今锦衣卫突然现身于此，众人着实是感到有些惊讶。
“陆大人，你们这是......”
参将李直瞪大双眼，满脸狐疑地望着眼前戴着狼人面具的朱厚熜。
而后又看了一眼陆炳，眉头一皱。
尤其是陆炳以及他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背后都背着一把用黑色布料严严实实包裹起来的抬枪，这般模样着实显得有些怪异。
陆炳面无表情，语气不冷不热地回应道：“此乃执行任务所需，还望李将军莫要见怪。”
言罢，他侧过身去，朝着朱厚熜微微颔首，旋即向李直介绍道：“这位乃是万寿君提督万大人。”
听到这话，李直不禁将视线转移到朱厚熜身上，开始仔细地上下打量起来。
只见朱厚熜身形挺拔，英姿飒爽，举手投足间散发出一种不凡的气质。
就是不知道这位万提督干嘛要戴着狼人面具？
整那么神秘干嘛……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等等？！
看着看着，李直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
据兵部前些日子传来的文书所述，陛下分明只册封了陆炳与谷大用二人担任监军……
怎地如今却平白无故多出这么一位来？
而且看他的模样也是锦衣卫吧，这年头连锦衣卫也能当上提督了？
这官职不是文臣专属的么……
一念及此，李直脸上不由自主地泛起一丝狐疑神色。
……
似乎察觉到了李直心中的疑惑，陆炳又淡淡地补充了一句。
“万大人乃是陛下刚刚任命的，想来再过些许时日，兵部那边的正式文书便会传达过来了。”
话音刚落，朱厚熜看了一眼李直，随即有意无意地轻轻撩起衣角，将自己那块刻有字迹的牙牌稍稍显露出来。
见状，李直静静地瞟了一眼那块牙牌，脑瓜里陷入了沉思。
关于当今陛下的传闻可谓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据说这位陛下行事作风与历代先皇迥异，竟然将仁庙爷的牌位移出了太庙，把献皇帝的牌位放置在了先帝之前……还将太宗文皇帝的庙号改成了“成祖”……
这还不算，听说陛下在上朝之时居然抱着一只橘猫亲吻……
如此种种荒诞不经的行为，就连权倾朝野的内阁首辅杨廷和对其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皇帝肆意妄为。
想到此处，李直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对于皇帝任命锦衣卫为提督这件事也就不再觉得奇怪了。
这般想着，李直赶紧打消了继续深究下去的念头。
他心里有自己的小算盘，要是能够巴结好眼前这位被陛下重用之人，说不定日后自己还能飞黄腾达，再升几级呢……
人生在世，谁人不想进步？
于是，他迅速收起内心的那些小心思，脸上堆满笑容，恭恭敬敬地朝着朱厚熜拱手行礼说道：“属下见过万大人。”
朱厚熜微微点了点头，旋即摆了摆手，淡淡开口问道：“马芳呢？”
闻言，李直心头猛地一紧，不愧是皇帝身边的红人，真敢直呼副总兵马芳的名字。
“回大人的话……马将军此刻不在这里，至于他到底去了哪里，属下也不知……”
“嗡——”
李直话还没有说完，前边猛然传来一阵低沉而又急促的号角声。
见状，众人不禁齐齐转头望去，只见一名传令官飞奔而来。
他一边奔跑，嘴里还一边扯着嗓子大声喊道：“集合啦！”
“副总兵有令，所有人立刻火速赶到演练场！”
一时间，整个营地像是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炸开了锅，士兵们纷纷行动起来，迅速朝着演练场的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马芳高大威武的身影终于出现在了营帐门口。
他身着一袭锃亮的铠甲，步伐稳健有力，全身上下散发着一种气吞万里如虎的气概。
这时，一名校尉眼尖，看到马芳现身之后，赶忙小跑过去。
待到近前，那名校尉先是向着马芳行了个礼，然后压低声音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听完校尉所言，马芳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他迈步朝着朱厚熜和陆炳走来。
看到朱厚熜等人后，微微一笑说道：
“万大人、陆监军，请稍等片刻。本将军这边还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一下，咱们稍后再谈。”
朱厚熜闻言，也是微微一笑，沉声道：“军务为重，马将军尽管去忙便是。”
眼见马芳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高台后，朱厚熜淡淡地扫了一眼身旁的李直。
这就是你说的人不在这里……
那么，他是谁啊？！
欺君之罪……可以赏赐你一个“九族消消乐”了。
李直被那凌厉的目光盯着，只觉得浑身一阵不自在。
他赶忙挤出一丝笑容，连连向朱厚熜赔礼道：“万大人，今日早上马将军确实不在营地......”
朱厚熜轻轻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安静下来，而后将目光投到马芳身上。
只见马芳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上，声嘶力竭地厉喝着：“将士们！”
“如今，鞑靼再度叩关犯境，前几日已经打到了沙河堡……而大同也是首当其冲。”
“我等身为堂堂七尺男儿，肩负着守土有责的重任，理当奋不顾身地上报君父、报效朝廷！”
“大家可还记得？想当年，我太祖皇帝派遣徐达大将军率领大军北伐蒙元，一路势如破竹，最终成功驱除鞑虏，恢复了我华夏之正统江山！”
“而后，成祖皇帝更是五次亲征漠北，率领铁骑纵横驰骋，一直打到了斡难河畔，让那些蒙古蛮子闻风丧胆！”
说着，马芳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与感慨：“时光荏苒，转眼间已经过去了一百多年......”
“可是如今，这些家伙又来了，他们拿着两把弯刀，越过长城……肆意侵扰我边境和百姓，致使无数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
“而我马芳，身为朝廷任命的边将，却未能守护好这片土地，保护好边境的黎民百姓，实在是有愧于君父和朝廷的信任与重托，有愧于天下百姓的殷切期望，更有愧于在座诸位英勇无畏的将士们！”
最后，马芳猛地拔出腰间佩剑，高高举起，向着众人大喊道：
“但是，我们绝不能退缩！因为我们的身后便是我们的家园，那里有着我们的父母妻儿，有着我们世世代代赖以生存的土地！”
“正所谓‘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今天，就让我们一起浴血奋战，誓要将这群鞑靼蛮夷赶出我们的领土，还我大明边境一片安宁！”
“本将军义不容辞，你们呢？！”
话音刚落，将士们皆是眼神闪过一抹炽热，齐声高呼道：
“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