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回请
2021年唐曦接到的第一份比较重大的工作是一档生活体验类综艺的录制，几位明星一起经营一家甜品店。为了更好地录制这档综艺，她提前一个月开始学习制作甜点，几乎包揽了节目中店里所有甜点的制作。
在经营店面之余，在大家共同生活的居所，唐曦也是每天负责给大家做早餐和晚餐。
因为这次录制，她和从前就认识的一位前辈和一个同龄的朋友关系更胜以往，也结识了两位新的朋友，算是工作的意外收获。
可是一个月后节目开始播出，唐曦却遭受了新一轮猛烈的舆论攻击。
因为晚上下班结束太晚困得在身边的董琪肩膀上靠了几秒被骂，因为有天下雨出去点餐的时候穿了陈嘉拓的外套被骂，因为手腕受伤导致停工两天也被骂...
反正在广大网友的心里，她就是又茶又婊，又做作又娇气。还有人说怪不得她演技那么差、《摘星》却能演得好，林静恬那种钓系心机女，唐曦就是本色出演。
唐曦的生日在七月份，这一年的生日周她策划了一场个人画展回馈粉丝。结果每个人只收取不到100块的成本票价被大家认为是圈钱，画展的作品被人批评水平不够，还有一部分人觉得她做这种事情就是分心、对演艺事业不够专注。总之众说纷纭，鲜有好话。
八月十号下午，唐曦在彩排某大型购物平台节日晚会的唱跳舞台。她一边忍着身体上的疼痛跳舞，一边唱着改编过只为了引导消费的歌词。
本来就恍惚的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再被现场导演指出表演还有问题，唐曦直接没忍住哭了出来。
强忍着泪意彩排完，唐曦撇下了过去开车的助理，直接提着包、戴着口罩冲进了雨里。
虽然那天的雨没有达到瓢泼的程度，但走了半条街唐曦也被淋了个透。她索性站在公交站等着，随意地刷电子卡上了之后过来的第一辆公交车。
唐曦就这么顶着一头湿发，穿着一身湿衣服在这辆公交车上哭了几乎全程，身边不时有人看过来，但没有谁把这个狼狈的女孩和闪闪发光的女明星联系在一起。
在终点站下车，唐曦坐在和她同样湿漉漉的椅子上打开手机，给助理发了条微信省着她担心。之后她随手在列表里扒拉着，直到看到和江奕晟仅有一条消息的空旷聊天框。
没抱什么希望的，她随手发了条消息。
“你在BJ吗？不是说要回请我？今天可以吗？”
发过去唐曦就按灭了手机，盯着公交站外的雨幕发呆。没想到几分钟之后随着手机一个震动，亮起来的屏幕上显示着江奕晟的回话。
“好，你在哪？”
片刻之后，江奕晟看着聊天界面定位上XX公交站的字样露出十分不解的神情。
没再说什么，他看看外面的天，换身衣服拿起伞出了家门。
等江奕晟坐着网约车来到定位的地点，这一趟公交车恰好驶离。下来的乘客四散走开，只剩唐曦一个人浑身湿透地坐在那里发呆。
他跟司机说声等一会，赶忙撑着伞下车把唐曦接了上来。
“司机师傅，麻烦您再把我送回刚才上车的地方吧！”江奕晟客气地说道。
随着司机的一声“好嘞”，江奕晟收到唐曦疑惑的眼神。
“去我家”，江奕晟简单地解释，然后发现她眉头皱起了一个浅浅的“川”字。
他没忍住一笑，“你这个样子需要休整，我总不能带你去酒店吧？”
唐曦闻言露出笑意，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索性转过头看车窗外的雨。
到江奕晟家后，唐曦一身湿也不好去沙发上坐，换好拖鞋便在客厅随便一站。片刻之后，江奕晟拿着一套白色的运动服出来递给她。
“这套是新的，我没穿过，你去那边卫生间洗个澡换上吧！今天天凉，别感冒了。”
“好，谢谢。”唐曦说着接过来。
“你放心洗，我下楼去买酒。”
因为是在别人家，唐曦只是用热水简单地冲了一下便换上衣服，擦着头发出来了。这时江奕晟已经回来，拿着本书坐在沙发，面前的茶几上摆满了五颜六色的玻璃瓶气泡水。
“这就是你说的酒？”唐曦笑着反问。
江奕晟放下书开口，“我觉得喝点甜的比酒更能让人感到愉悦，所以就拿了这个。”
“好啊，开两瓶。”唐曦搬了个小沙发凳坐在一旁等着喝。
气泡水打开之后两人碰了一下便开始各喝各的，不说什么话，陷入沉思。
良久之后，唐曦才开口倾诉。
“小的时候，我总是希望尝试各种事情，然后把感兴趣的每一件事都做好。可是长大之后，尤其是这几年，我才发现那是做不到的，至少对我来说做不到。之所以以前我有那种好像把很多事情都做得不错的假象，不过是因为我做那些事都处在浅尝辄止的状态、没有深入。
以前我还希望每一个人都可以喜欢我，希望我的作为可以让身边的人开心。现在才发现不管我怎么努力讨厌我的人还是会讨厌我，我也做不到让我在乎的人一直开心。”
唐曦苦涩地笑了一下，“别说别人，我连让自己满意都做不到。”
“好像从回国全职工作开始，一切都慢慢不在状态了。时尚，代言，广告，杂志，商演，以前少的时候我还偶尔觉得很有意思，可是总在做这些却会有种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的荒诞感。
说我是明星，是演员，可是从《摘星》之后我没有一部拿得出手的作品，只能靠接综艺提高自己的曝光度。vlog也拍不下去，没有什么生活值得和别人分享。
接不到喜欢的剧本，上综艺也总是挨骂，感觉整个人都糟透了。”
江奕晟喝着气泡水认真听着，等唐曦说完才开口，“那你觉得我呢，我现在状态好吗？”
“挺好的吧！不间断接着各大知名导演的电影剧本，不喜欢的工作就不接，几乎没有曝光粉丝也一直支持，还在两大电影节提名了影帝。”唐曦想了想猜测道。
“像你说的那样，我有时候也觉得自己过得很好，应该满足了。但是有时候又会想，自己享受着最好的资源，享受着粉丝的支持，可是自己的能力真的够吗？
即使全网沸腾着我演得很好的呼声，但是我自己有眼睛看，那两部入围的片子里我的表演跟其他几位提名的演员比差的太多。
我把时间都花在剧组，几乎不接其他的工作，好像很努力，被很多人夸赞，可是进步呢？我没感觉到自己有什么进步，甚至有时候还觉得自己根本就缺乏做演员的天赋。”
唐曦对这些话有些吃惊，但也知道江奕晟不是在无病呻吟。
这时江奕晟一口干掉磨砂瓶底剩下的气泡水，随后一扫颓唐。
“可是那又怎么样呢？没有天赋就没有天赋，我尽力做我想做的事，即使不能做到最好，也无愧于自己，无愧于现在拥有的一切。也够了。”
“嗯，你说得对。”唐曦点头赞同。
想了想又补充道，“其实你演得也挺好的，尤其是《雪崩之前》。”
知道《雪崩之前》是本色出演，证明不了自己的真实演技。江奕晟只是一笑，转了话头，“其实你也一样，有些事尽力就好，不一定非要做到什么样。而且有时候，不喜欢的工作不接也无妨，反正唐老师也不是养不起你。”
唐曦抿抿嘴开口，“我当然知道他养得起我，我接那些工作只是因为害怕自己总是不出现、慢慢就被这个圈子遗忘了，那些我真正期待的好剧本、好节目永远将都轮不到我。”
“唐曦，或许有些东西就像手中的沙，越想握紧，流失的越快。从前你读书的时候很少曝光，甚至出国之后也是想起来了才十天半个月发张自拍，发条vlog。可是喜欢你的人一直都在，甚至越来越多，也有一些适合你的工作接洽你。反而是这两年，你来者不拒，状况却越来越差。”
江奕晟点到为止，把时间留给唐曦自己去琢磨。
片刻之后，唐曦豁然开朗，拿起一瓶新开的气泡水递给江奕晟，认真地说了声谢谢。
“不过”，她隔了一阵才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我这么多事？”
“就比较关注，以前挺羡慕你来着。”
唐曦一笑，疑惑问道，“我有什么让你好羡慕的？”
“羡慕你被保护得很好吧！天真，快乐，无忧无虑。”
唐曦摊手自嘲，“那现在你没什么好羡慕的了。”
“现在确实不会羡慕其他人了，不过我还是真心地希望你能找回从前那种快乐的状态，或者说更胜以往的状态，就像一朵...走出温室、经历风雨、依然盛放的太阳花。”
唐曦一笑，拿起一瓶黄色的气泡水碰了碰江奕晟的瓶子，“我努力。”
“不过”，唐曦顿了顿，“没想到你这么会说话诶，跟严熠说得一点都不一样呢！”
“这不是跟你酒逢知己了吗？”江奕晟半是调侃地回应。
唐曦忍着笑，“那可真是...我的荣幸。”
喝完这瓶，唐曦开口告辞，“这顿回请的很好，没什么事的话我早点撤了。”
“湿衣服我洗好寄给你？”江奕晟询问道。
“不用不用，你给我个袋子我直接拿回去就行。”
“嗯”，江奕晟点点头，“我去找。”
“哎！”江奕晟没走出去两步又被叫住。
“再借我个帽子和口罩吧！这毕竟是你家，万一被拍到了得给你添不少麻烦。”
江奕晟应了声好，进入卧室。
唐曦武装严实出门，想想江奕晟的流量回头又添了几句。
“如果今天我们真的被拍到了，有狗仔联系你要钱你找我，我来负责。如果直接曝光了，你想怎么公关也可以跟我说，我这边会配合的。”
“好，那...再见。”
“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