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二•分享生命的美麗

生命是美麗的嗎？與知己各持一杯佳釀，分嚼幾款美食，那時候，生命最少不是一個快樂的傳說。

知己難得，再加星移物轉，我這些新知舊友之中，如今仍可共聚，瑞卿和葉輝是其中兩位。特別要提出的是兩位最近都出食經新著，約我寫序，在我看來，也就是讓我交代一下快樂的傳說。

瑞卿喜好研究飲食，出自許多淵源。她的家翁“特級校對”陳夢因老師，五十年代在香港報章首創“食經”專欄，以總編輯的身份執筆廿餘年，結集出書二十餘冊，揚名全國，因然是啟導飲食潮流之先河，一方面也闡釋烹飪之道去滿足口腹之慾，等於在探討人生享受的結果。對於瑞卿，陳老當然影響深遠，她本人的飲食知己尤其遍佈天下。她環遊四海，興之所在，經常隨緣納福，秀慧如瑞卿，這些經驗烘雲托月，玄圃積玉，遂成此書。

我捧讀樣本幾篇老饕心得，不由想起舊金山漁人碼頭海傍一個暮春黃昏，瑞卿到步下車，獨自揀了一塊石磐坐下，似乎有點石破天驚的期待。誰也不知，她原來是等我這個老饕帶上船去品嚐那晚北加州的國際名廚表演。幾年以後，在美東波士頓的市中心，又是在石級上，瑞卿坐在那裏，這一回等的是甚麼呢？是我的一位米昔林二星獎的法廚老友，特地在他波士頓的餐廳廚房，為她炮製一份他著名的燒鴨肝。那都是和此書內“飲茶”、“搵餐晏與大茶飯”不同的風味，但是，幾件事目標相去不遠。我們所要領略的正是生命最少不是一個快樂的傳說。

其實，欣賞此中情景，可以回味此書的“點心與Hors d’oeuvre”和“溫馨滋潤阿二靚湯”，應會明白。我特別重視那篇“得意傑作說金蠔”，記得那次知己們的聚會。另外還有一次，不是坐在石上，而是在加州Sonoma東北的月光嶺一座山莊，倦罷黃庭臥看山，歇息半晌，好不耐煩再兜過斜坡，到Chateau St. Jean酒園的樹下，安然坐在那位邀約的釀酒家身旁，等他演講一番，然後開瓶請客品嚐。那瓶1999 Cing Cepages當時剛剛贏獲了世界一百最佳的第二名，我們彷彿夢醒似的，舉杯慢飲，舌底輕輕的舐。那一刻，生命的美麗恰似辛棄疾所說：“鳳簫聲動，玉壺光轉。”

快樂如此，究竟可以構成多少美麗呢？我想，瑞卿的書有不少解答。

總而言之，民以食為天，英國大詩人拜倫一百八十年前已經說過：自從夏娃吃了蘋果，許多都要靠餐食啦！

千禧零六年十月廿四日

寫於美國加州Hillsborough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