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区三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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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浪子回头金不換

添雄又借了两万元带父亲去省城了。这次借钱比上次痛快多了,一是乡亲们腰包里的钱多了,二是人们知道添雄有本领会赚钱,三是添雄给他们利息,比银行的储蓄存款给的还多。大家信任他,别说借两万,借五万也借得来。

但是,多少钱也没有救回他父亲的命。在省医院,经过专家会诊,认为庆东的癌细胞已经通过淋巴转移到了全身,只有一线希望——化疗。

做一次化疗上千元,两万元坚持了三个月,所剩无几了。庆东忍受不了痛苦,也忍受不了花钱的心痛,拒绝治疗,回到了老家。

又过了两个多月,他鼻口穿血。奄奄一息之时,把添雄叫到身边,断断续续地说出了明英送人的地点和那户人家的姓名,说完就撒手人寰了。

兄弟三个埋葬了父亲,和妈妈一起过上了还债的日子。

添喜17了,长成了结结实实的小伙子,个子在本宗族里最高,1.78米。多年的上山打鸟,下溪摸鱼,放牛放羊,搂草砍柴,使他肌肉特别发达。

可是,因为经常逃学,荒蕪学业,使他连自己的名字都写不好,脾气又暴躁,沾火就着,说打就落,成了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壮汉。

父亲活着时,他向父亲一样,不学木工,添凯教他拉锯,他有意把锯条拗断;添兰教他用锛子,他有意锛伤脚面;添春教他用凿子,他有意把手指凿伤;添雄教他用刨子,他有意把刨刃崩坏;连添忠都学会做板凳了,他却连锯木头都锯不成直线。

添喜有一个功夫,不怕挨打,族里的木工师付有家法,是一根绑了一头,另一头两个竹片张着的竹板子,打起屁股来,呱呱作响。他每次受罚,住凭竹板呱呱响,却不吭一声。把师付都打得怯手了,只好任他去了。

添喜还好惹祸,每逢赶墟,要让他去卖鸡鸭,他便欺行霸市,经常因打架被治保主任抓去关押。但是,他屡教不改,治保主任看他还是个娃子,也拿他没招,只能告诫家里,不让他上墟。

跟添雄去了一趟湖南,他喜欢上种地了,把浑身的力气都用在了家里的四亩半水旱田上了。父亲去世,使他明白了责任,更加辛勤地耕作了。

分田到户后,生产队的牛具分成了七组,每15户人家一组,轮流使用,轮到谁家犁田,水牛就由谁家喂养。

添喜喜欢驾牛,扶犁套车都很在行。组里的两头水牛平时就拴在他家里,他到别人家去收菜籽粕(油菜榨油后剩下的渣),割草的活儿都由他干了。

这一点是他唯一得到乡亲们称赞的。整个厚洋屯十多头水牛,顶数添喜这两头牯牛膘肥体壮。

牛在自己家养,自然是近水楼台了。庆东家的地精耕细作,比别人家的长势都好。

经过上杭县的包装,“老区五干”成了畅销全省的特产,带动了乡亲们生产的积极性。三亩水稻,两季就能收六千斤,除了留足每口人六百斤口粮还有一半的余份,第三季干脆种白萝卜。

添喜种白萝卜有个窍门,土台子刨多高,那萝卜就长多长,虽然刨得高费力气,但是添喜有的是力气,不仅土台刨得高,牛粪也施得多。为此,庆东家的萝卜比别人家的产量都高。

冬季那茬油菜,是拔出萝卜后再打小垅种的。萝卜洗肥,往往油菜长势都不好。添喜为组里喂两头牛表面上吃了亏,实际上是赚了便宜,俗话说两亩地一头牛,不仅是指牛能耕田,那牛粪也是宝,足够施两亩地的肥了。

添喜喂两头牛,家里又养了一头猪,一群鸡,一群鸭,加上厕所里的粪便,足够水旱田底肥用的了。县里又推广了化肥,做口肥和追肥最好不过了。

再说那一亩半梯田,种一季冬麦后,第二季苞谷红薯混种,先种红薯,出苗后,再刨埯种苞谷。苞谷长过红薯时,正好给红薯遮阴,省了添喜不少担水浇田的力气。到秋季,红薯不减产,还能收到苞谷,掺上地瓜叶子喂猪。

有了添喜,庆东家成了厚洋屯收获最大的农户。

添喜的浪子回头,给添雄解去不了不少负担。他去墟上的烧瓮作坊打工了。

寨背的溪是从上游武平县的六甲水库流下的。如果说上杭县山多,那么武平县的山不仅多,而且高。

山上有泉水,一旦冲出了沟壑,四面的水就会汇聚,遇到阻隔便形成水泊。

六甲是武平的一个山村,人们在溪流宽阔处筑了一个坝,便形成了水库,有几百户居民依靠这泓碧水灌溉梯田,生生不息。

水库放出的溪流裹挟着泥沙流到寨背,就使寨背的溪底有了沙土淤泥,寨背的祖先年年清淤后发现,这淤泥和山上的红粘土一样,粘性十足,便用来烧制陶器,这个制瓮的作坊就这样诞生了。

烧制陶瓮的手艺掌握在窑主手里,世世代代,传子不传女,形成了秘踪。作坊里养了二十多个工匠,每年春季都雇一百多人去清淤集泥。

添雄是为了偷艺才去做临时工的,这里的工钱不高,挑一担淤泥走上六七里路,一趟才给2元钱,一天起早贪晚,才能挑上十担,一个月才赚600元。

但是,别说他是担泥工了,就是那二十几个工匠都不知道那烧陶的秘籍。不过,添雄知道了这里的制瓮工艺。

那瓮是用河淤泥掺进红粘土,反复踩踏使其形成胎泥。胎泥上转盘后,在工匠的手中就形成了坛子、罐子、水缸、水盆。

最难制作的是口小、肚大、底小的瓮,而这个瓮能酿酒、酿醋、装米、装面、腌菜、腌肉,还有一种用途,就是装骨殖。

在客家人的词汇中,坟墓,埋葬是四个词汇。新死之人,出殡为埋,埋进土里,堆起坟来,入土为安。三年之后,抑或多年,后代要造墓立碑,把先人的骨殖捡出,殓入瓮中,装进墓内。

在客家风俗中,人死入土为安虽然重要,但不操办,以哀为孝。守孝三年后,入墓之时,则必须操办。

因为古有入墓难克之说,认为人入墓是吉事,入墓之后灵魂才有了万事无忧的住所。其实也是一种活人掩目之举,借此告诉外人,我己经守孝完毕,没有愧对先人。为此,入墓之举成了办喜事。

添雄没有偷到制瓮的手艺,却发现了卖瓮的商机。从来作坊买瓮的买家来看,办喜事的较多。

不光入墓是喜事,买瓮装骨殖;添丁也买瓮,装满粮食,寓意孩子一生富裕;添女也买瓮,酿一瓮米酒,半埋地下,十八年后开封,称为女儿红;一些富庶人家,堂屋经常摆一排瓮,以显示其富有。

添雄有了主意,要靠卖瓮还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