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夜歌行：走访梧桐村

赴山西插队的第二年，也就是1969年夏天，正是玉米成熟的时节，我应同班同学何济达、周邦成的邀请，到他们插队的晋中孝义县孝义公社梧桐大队做客。

先是乘火车在榆次下车，换乘至孝义的火车，下车徒步走到梧桐村。这是个平原村，自然条件不错。来自北京的20多名知青住在这里。这20多名同学虽然来自北京的各个中学，但是，他们十分团结，插队半年多还是一个灶上吃饭，住在一个院子里。这个集体不同于其他知青点，因为他们原来是首都中学红卫兵宣传队的成员，所谓“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当初，我还参加了那个宣传队，住在北京动物园附近的建工学校里，为他们编的剧本提了几条修改意见。这次也算是故友重逢吧。

一进他们住的院子，就闻到一股煮老玉米的浓香味，真是太诱人了！这是老朋友欢迎来客的美餐。晚饭是老玉米、馍（馒头）、小米稀饭，菜很简单，炒西红柿、茄子之类。

晚饭后，大家围坐在一起聊天，高兴的时候，拉一曲手风琴，唱几首当年的歌。这些歌都是当年中学红卫兵宣传队的同学填词谱曲的歌，比如《我们和中央“文革”心相连》、《铁锁黑牢听雷吼》等。“文革”的暴风雨似乎早已离去，但是，这些老歌的旋律却依然能够激动人心，使人回想起当年的峥嵘岁月。抚今追昔，感慨系之。同学们虽歌喉依旧动听，原先细嫩的面颊上却添了些许皱纹。

晚上，何济达、周邦成陪我去参观了他们大队正在为知青们修建的窑洞。这排窑洞很长，20多个房间，还设计了厨房、库房、活动室。可以看出，大队党支部对北京知青十分重视，希望他们长期安家落户。从老同学那里了解到，有些同学正在谈恋爱，将来有了房子，就打算结婚了。有的同学的父母已离开北京，到五七干校劳动，他们已无家可归。他们看到这排窑洞，似乎就看到了自己的归宿。我们站在窑洞的房顶上，遥望夜空，正是满天星斗，清风送爽。那天正是农历七月初七，何济达、周邦成半开玩笑地说，老武，何不吟诗一首，作为纪念？于是，当天夜里，我便写了一首诗，名为《夜歌行》。第二天分手时，送给两位同学。

夜歌行^注6

夜登窑台，仰首望，已是天星漫布。认取牛郎织女，待鹊衔桥，隔水低诉。黄墙墨瓦梧桐国，万祖千宗依如故。远处乱草荒丘，可是禹王旧墓?听朗朗歌笑，知是京城儿女。正值晚餐过了，各回自家蓬屋。

轻风徐来，掠我衣襟，爽得诗情微露。遥想少年节日，长号铜鼓，樱桃园里，轻歌曼舞。叹兮山腾海啸，贞锋凌俗，栽火种火，壮士奇度。当有千腹豪情，万腔慷慨，时人争与评赋。看天下兴亡万事，疾如弹指速。君知否，人传道：月上有人归，静海无白兔?^注7

不闻喜鹊声，牛郎踏云去。我欲倾倒银河仙水，洒向人间荒处。君劝我，疾手慢挥，重足轻举，莫毁了北人新宿。^注8我唤君来，偏首笑问：敢向天国徐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