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不跪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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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残阳焚追兵

第2章残阳焚追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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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雨抽打着陈尘的脸,冰冷的泥浆灌进他裂开的嘴唇,每一次粗重的喘息都扯动后背那道火辣辣的刀口。他像一头被群狼撕咬后侥幸逃脱的孤兽,在无边无际的雨幕和墨汁般的黑暗中拼命奔逃。双腿灌了铅,每一次迈步都沉重得几乎要跪倒,肺叶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抽吸都带着血腥的铁锈味。

唯一支撑着他的,是死死攥在右手中的那截焦黑烧火棍。它冰冷、沉重,带着一种奇异的质感,像是某种凝固的金属,又像是被雷火劈过的古木。棍身那些丑陋的焦痕紧贴着他的掌心,仿佛带着微弱的脉搏,每一次搏动都传递来一丝微不可察的暖流。就是这一丝暖流,如同黑暗中的萤火,勉强吊住了他那口濒临断绝的气。

身后,呼哨声、叫骂声、杂乱的脚步声如同跗骨之蛆,穿透层层雨幕,越来越近。青龙会的人追来了!疤脸汉子那惊骇欲绝的“焚阳劲”三个字,如同烙印般刻在陈尘混乱的脑海里,带来更深的寒意和疑惑。那是什么?这根棍子又是什么?老铁匠临死前浑浊目光锁定的,难道就是这根能崩开精钢刀、让疤脸如见鬼魅的邪物?

“在那!钻林子里了!”一个喽啰的尖叫声刺破雨声。

陈尘心头一紧,毫不犹豫地扑进路旁那片黑压压的密林。腐烂的落叶和湿滑的苔藓立刻让他脚下一个趔趄,整个人重重摔倒在地,冰冷的泥水裹挟着枯枝败叶瞬间将他淹没。他闷哼一声,后背的伤口被狠狠挤压,剧痛让他眼前发黑,差点昏死过去。

就在这时,手中紧握的烧火棍猛地一震!一股比之前强烈数倍的灼热感骤然爆发,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掌心!剧痛让陈尘瞬间清醒,他惊骇地发现,棍身那些焦痕深处,竟然亮起了一丝极其微弱、如同炭火余烬般的暗红光芒!这光芒并非向外扩散,而是向内渗透,顺着他手臂的筋脉,蛮横地冲向他枯竭的丹田!

“呃啊!”陈尘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那感觉太诡异了!仿佛一条滚烫的岩浆溪流强行注入了他干涸龟裂的河床,带来的是撕裂般的痛苦,但紧随其后的,却是一股沛然莫御的灼热力量!残阳诀那套原本晦涩、如同鸡肋的心法,在这股滚烫力量的冲击下,竟然自行疯狂地运转起来!微薄的内息如同被点燃的油星,轰然暴涨!一股灼热的气流不受控制地从丹田窜起,冲向他紧握棍子的右臂!

“妈的!给老子滚出来!”疤脸汉子暴怒的吼声在林子边缘炸响。他和几个喽啰也追了进来,狗腿刀劈砍着挡路的藤蔓,发出“咔嚓”的脆响。疤脸的眼神在昏暗中闪烁着惊疑不定的凶光,他死死盯着陈尘摔倒的方向,手中的刀握得更紧,虎口崩裂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那根棍子给他的感觉太危险了。

陈尘挣扎着想要爬起,但那股灼热的力量在体内左冲右突,完全不受控制,反而让他气血翻腾,眼前金星乱冒。他只能蜷缩在腐烂的落叶堆里,将身体尽量缩成一团,右手死死攥着那根越来越烫、暗红光芒微微闪烁的棍子,像握着一块燃烧的炭。冰冷的雨水砸在滚烫的棍身上,发出“嗤嗤”的轻响,腾起缕缕白汽。

脚步声踩踏着枯枝烂叶,越来越近。一个喽啰端着弩,小心翼翼地拨开一丛茂密的蕨类植物,昏暗中,他看到了蜷缩在泥水里的陈尘,以及陈尘手中那根在雨幕和泥泞中显得格外诡异的焦黑棍子。

“老大!在这儿!他跑不动了!”喽啰兴奋地大叫,同时毫不犹豫地扣动了弩机!

**嘣!**

弩弦震响!一支闪着寒光的短矢撕裂雨幕,带着死亡的尖啸,直射陈尘蜷缩的身体!

死亡的阴影瞬间降临!陈尘瞳孔骤缩,身体因为那失控的灼热力量而僵硬,根本无法做出有效的闪避!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体内那股狂暴的、源自烧火棍的灼热洪流,如同被激怒的火山,猛地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正是他紧握棍子的右臂!

“喝!”一声完全不受控制的嘶吼从陈尘喉咙里迸发!那嘶吼带着一种原始的、被逼到绝境的疯狂!他几乎是本能地、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将手中那根滚烫的烧火棍,朝着弩矢射来的方向猛地抡了出去!动作笨拙、毫无章法,纯粹是濒死的反击!

棍影划过一道沉重的弧线。

没有精妙的招式,没有灵巧的变化,只有一股蛮横到极点的、纯粹由灼热内息驱动的力量!

**呼——!**

一股无形的灼热气浪,随着棍身的挥动骤然爆发!空中密集的雨线被这股气浪瞬间蒸发、推开,形成一片短暂的、扭曲的真空地带!

**铛!噗!**

两声几乎不分先后的闷响!

第一声,是烧火棍的棍梢精准无比地砸在那支激射而至的弩矢箭杆上!精铁打造的箭杆如同脆弱的麦秆,瞬间被砸得弯折、爆裂!破碎的金属碎片四散飞溅!

第二声,是那灼热的气浪余势未衰,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撞在那个放箭喽啰的胸口!喽啰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双眼暴凸,胸口肉眼可见地塌陷下去!他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野牛撞中,离地倒飞而出,口中鲜血狂喷,混合着内脏碎片,狠狠砸在身后一棵粗壮的树干上,软软滑落,再无声息!

静!

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雨点砸在树叶上的噼啪声,以及那喽啰尸体滑落时带下的泥水声。

疤脸汉子和剩下的两个喽啰如同被施了定身法,僵在原地。他们的眼睛瞪得几乎要裂开,死死盯着陈尘手中那根依旧冒着丝丝白汽、暗红光芒缓缓收敛的焦黑棍子,又看看那个胸口塌陷、死状凄惨的同伙。一股彻骨的寒意,比这冰冷的暴雨更甚百倍,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邪…邪器!妖魔!”另一个喽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手中的刀都快握不住了。

疤脸汉子脸上的横肉剧烈地抽搐着,眼神里交织着极度的恐惧和一种近乎疯狂的贪婪。他认出来了!刚才那一瞬间爆发出来的、蛮横灼热、摧枯拉朽的力量,那股蒸腾雨雾、隔空毙敌的诡异气劲…虽然还非常粗糙狂暴,远不及传说中那般精纯可怖,但那气息…那焚毁一切、霸烈无双的本质…绝对是“焚阳劲”的雏形!这棍子…这棍子竟然真的能引动那种力量!它不仅能传导,它本身就是力量的源泉!

“一起上!剁了他的手!抢下那根棍子!”疤脸汉子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嘶吼,恐惧被巨大的贪婪压倒,“拿到它!献给仙使!泼天的富贵就是我们的了!”他猛地举起狗腿刀,刀身上那个焦糊的豁口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别怕!那小子撑不住了!他控制不了那邪力!”

在“仙使”和“泼天富贵”的刺激下,剩下的两个喽啰眼中也迸发出亡命徒的凶光,怪叫着,一左一右,举刀朝着蜷缩在地的陈尘猛扑过去!刀光划破雨幕,带着森然的杀意!

陈尘此刻的状态糟糕到了极点。刚才那一下狂暴的反击,几乎抽空了他刚刚被棍子强行激发出来的所有力量,甚至透支了他本就残存不多的生命力。丹田像被烈火灼烧过,空空荡荡,传来阵阵撕裂般的剧痛。手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来,只有那根烧火棍依旧滚烫,死死吸附在他的掌心。看着两把索命的钢刀劈来,他眼中闪过一丝绝望的灰暗。刚才那一下是绝境下的爆发,现在…他连动一根手指都困难。

难道…到此为止了?

不!不能死!老铁匠最后的目光…疤脸口中的“仙使”…还有这根邪门棍子的秘密…他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片烂泥林子里!

一股不甘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压过了身体的虚弱和剧痛!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哑的咆哮,如同垂死野兽最后的挣扎!身体不知从哪里榨出最后一丝力气,他猛地将烧火棍横在胸前!不是攻击,而是本能地格挡!

疤脸汉子眼中凶光大盛,他看准了陈尘的虚弱!他这一刀,蕴含了毕生功力,刀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厉啸,直劈陈尘横挡的烧火棍!他要连棍带人,一起劈开!另一个喽啰的刀则阴险地削向陈尘的下盘!

**铛!!噗嗤!**

两声截然不同的闷响几乎同时炸开!

疤脸汉子倾尽全力的一刀,狠狠劈在横挡的烧火棍上!预想中棍断人亡的景象并未出现!狗腿刀如同砍中了万载玄铁,发出震耳欲聋的金铁爆鸣!巨大的反震力让疤脸汉子双臂剧痛,虎口彻底崩裂,鲜血淋漓!更让他魂飞魄散的是,一股比之前更狂暴、更精纯的灼热劲力,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彻底引爆,顺着刀身疯狂反噬而来!

“呃啊——!”疤脸汉子发出一声凄厉无比的惨叫!他握刀的右臂衣袖瞬间化作飞灰!整条手臂的皮肤如同被投入熔炉,瞬间变得焦黑、碳化、寸寸龟裂!皮肉翻卷,露出下面同样被灼伤焦黑的骨骼!那恐怖的灼热劲力如同跗骨之蛆,蛮横地冲进他的经脉,疯狂焚烧着他的气血和生机!他像一截被点燃的朽木,惨叫着向后跌飞,手中的刀早已脱手飞出,插在不远处的泥地里,刀身通红,如同刚从锻炉中取出,雨水落在上面,发出密集的“嗤嗤”声,腾起大股白烟!

而另一个削向陈尘下盘的喽啰,他的刀却毫无阻碍地砍中了目标!锋利的刀刃深深嵌入陈尘的左小腿!

“啊——!”陈尘发出一声痛彻心扉的惨嚎!剧烈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黑,几乎昏死过去!鲜血瞬间染红了裤腿和身下的泥水!

那喽啰一击得手,脸上刚露出一丝残忍的喜色,但下一秒,这喜色就变成了无边的恐惧!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砍中陈尘小腿的刀,仿佛被什么东西死死“咬”住了!不!不是刀被咬住!是那股顺着刀身传来的、陈尘体内失控的灼热内息,如同找到了新的宣泄口,正疯狂地沿着刀身,冲向他握刀的手!

**滋啦——!**

令人牙酸的灼烧声响起!喽啰握刀的右手,从掌心开始,皮肤、肌肉如同遇到了滚烫的烙铁,瞬间冒起白烟,发出焦糊的臭味!剧痛让他发出不似人声的嚎叫,他拼命想撒手扔刀,但那灼热的气息仿佛拥有粘性,死死吸住了他的手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右手在眼前迅速变得焦黑、萎缩、碳化!

“啊!我的手!魔鬼!他是魔鬼!”喽啰凄厉地惨叫着,如同疯魔,连滚带爬地向后逃去,留下那把还嵌在陈尘腿骨里的刀,以及一只焦黑如炭、冒着青烟的断掌!

废林之中,只剩下暴雨冲刷的声音、疤脸汉子濒死的痛苦呻吟、断掌喽啰惊恐远去的惨叫,以及陈尘压抑不住的、断断续续的痛苦喘息。

他躺在冰冷的泥水里,左腿剧痛钻心,鲜血汩汩流淌。右臂因为过度催动那狂暴的力量而酸软无力,仿佛不是自己的。只有那根焦黑的烧火棍,依旧冰冷而沉重地躺在他胸口,棍身上那些焦痕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仿佛在无声地吸吮着空气中弥漫的血腥与恐惧。

疤脸汉子倒在几丈外的烂泥里,焦黑的手臂无力地耷拉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眼神涣散,充满了无尽的悔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死死盯着陈尘胸口那根棍子,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流声。

陈尘艰难地转动眼珠,看向这个曾带给他死亡威胁的敌人。在疤脸汉子彻底涣散的瞳孔深处,陈尘似乎看到了一个模糊的、散发着淡淡金光的高大人影,带着一种俯瞰蝼蚁般的漠然。疤脸汉子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如同诅咒,又像是绝望的警示:

“…焚…阳…仙…使…不…会…放…”

话音未落,他头一歪,彻底没了声息。焦黑的残臂在泥水中,格外刺眼。

陈尘躺在冰冷的泥泞和血泊中,雨水冲刷着他的脸,试图带走一些灼热和痛楚。他疲惫地闭上眼睛,身体和精神都到了崩溃的边缘。焚阳…仙使…这到底是什么?老铁匠…你到底留给了我一个什么样的祸根?还有这根棍子…它到底是什么?

混乱的思绪如同乱麻,缠绕着无边的疲惫和剧痛。就在他的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深渊时,一种极其细微、却异常清晰的“沙沙”声,穿透了雨声和远处的惨叫,传入他耳中。

不是脚步声。像是某种柔软的东西轻轻摩擦着湿滑的落叶。

陈尘艰难地、一点一点地抬起沉重的眼皮,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透过被雨水打湿、凌乱贴在额前的发丝缝隙,他看到不远处的林间阴影下,静静地站着一个人。

一袭素净的白衣,在昏暗的雨林中显得格格不入,却纤尘不染,仿佛雨水都刻意避开了她。身形纤细窈窕,撑着一把素雅的油纸伞。伞面微微倾斜,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淡色的唇。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仿佛一株遗世独立的幽兰,与这片血腥、泥泞、充斥着死亡和恐惧的杀戮之地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陈尘模糊的视线对上伞下那双眼睛的瞬间,心头猛地一悸。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清澈见底,如同山涧寒泉,却又深不见底,仿佛蕴藏着万载玄冰。没有恐惧,没有惊讶,只有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平静地注视着这片修罗场,注视着他这个在泥泞中挣扎的垂死之人。

更让陈尘感到诡异的是,他胸口那根刚刚还灼热滚烫、凶戾无比的烧火棍,在接触到那白衣女子目光的刹那,竟猛地一颤!棍身深处那残留的狂暴灼热气息,如同遇到了天敌,瞬间收敛、蛰伏,变得异常温顺,甚至…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白衣女子撑着伞,莲步轻移,无声地踏过湿滑的腐叶,朝着陈尘走来。每一步都轻盈得如同不沾凡尘,与这泥泞污秽的世界格格不入。

陈尘的意识终于支撑不住,彻底沉入黑暗。最后残留在视网膜上的影像,是那把缓缓靠近的素雅油纸伞,和伞下那双深如寒潭、平静得令人心悸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