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炉火炼凡骨 青简照道途
大周历三百二十七年，霜降。
赫连山脉，宋氏仙族。
天儿还没到立冬，聚仙山上的风却已带了股子贼劲儿，凉飕飕的，净往人脖领儿里钻。
可偏偏，宋家丹房这外院，热得跟刚下了屉的蒸笼似的，憋着一股子闷气。
几十口地火鼎不知疲倦地吐着火舌，把那半干的药草香、矿石的腥气，再混上少年们的汗酸味儿，一勺烩了。
熏得人脑门子直涨。
“都给我把手上的活儿放亮点儿！一个个没吃饭是怎么着？”
孙长老背着手，在人群里踱着步。
他老人家干瘦得像块风干的老树根，可嗓门偏生跟砸破了的铜锣似的，又冲又响，震得人耳朵眼儿嗡嗡的。
“再有俩月就是开炉大典！哪个要是通不过考校，就给我卷铺盖卷儿滚蛋，去黑风矿洞里当一辈子挖矿的苦哈哈，听见没！”
这话一出，院里的小子们一个个跟上了弦的陀螺似的，手里的活计儿立马转得飞快。
可他们这帮半吊子，连正式的药徒都算不上，手底下那点儿粗糙功夫，哪儿入得了孙长老的法眼。
“那个谁！火候过了，过了！你这是炼丹呢，还是烧炭？怎么着，想给你家祖宗提前送点纸钱过去？”
“还有你！跟你说过多少遍了，处理‘凝血草’要先去根须！你当是自家后院拔萝卜呐！”
孙长老让这帮小子气得胡子直翘，当真是恨铁不成钢，指着鼻子挨个儿骂，唾沫星子横飞，跟下蒙蒙雨似的。
忽然，他老人家脚底下却跟钉住似的顿住了。
那满腔的火气刚到嗓子眼儿，又给咽了回去，化成了一声轻轻的——
“唔？”
顺着他的目光瞧过去，只见一个身板略显单薄的俊俏少年，正稳稳地操控着一处地火的风门。
少年名叫李青云，只见他每一次拉动风门，火苗子就听话地窜起半尺高，不多也不少。
热气蒸得他额角上净是黄豆大的汗珠子，顺着脸蛋子往下滚。
可他手上的动作，从始至终，稳得就像个在台子上唱了几十年戏的老生。
说时迟那时快。
眼瞅着一株“阳炎花”的花瓣由深红转为金红，就那么一刹那的工夫！
李青云眼疾手快，抄起玉钳子，手腕子灵巧地一翻，稳稳夹住，跟着一个利索的转身，“笃”的一声，送进了旁边的石臼。
整套动作，讲究！地道！
找不出一点儿毛病。
“这小子……”
孙长老那双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满意，他走到李青云跟前，蒲扇似的大手“啪”的一声，结结实实地拍在他肩膀上。
“你叫……李青云，对吧？
“干得不赖！”
就这么简简单单四个字，周围那些小子们的眼神可就复杂了。
有羡慕的，有嫉妒的，还有不服气的。
要知道，孙长老这张嘴，除了骂人，就没夸过谁。
“长老您过誉了。”
李青云这才敢松一口气，赶紧拿袖子胡乱抹了把汗，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总算有了几分少年人的腼腆劲儿。
孙长老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又背着手，迈着四方步走远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院廊下挂着的一只铜铃“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这是给丹房外院的仆役和学徒们开饭的信号。
“呼……”
李青云长舒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浑身的骨头像炒豆子似的噼啪作响。
他拿起抹布，仔仔细细地把地火鼎周围的药渣收拾干净，这才小跑着去了饭堂。
两个掺了糠的黑面馍，一小碟咸得能齁死人的酱菜，外加一碗清汤寡水、能照见人影儿的菜叶子汤。
搁在前世，这玩意儿狗都不吃。
但现在……
李青云三下五除二地把所有吃食扫进肚子，连菜汤都喝得一滴不剩，然后找了个没人注意的墙角蹲了下来。
他心念一动，几行淡金色的古篆小字，便悄没声儿地在眼前铺展开来。
【姓名：李青云】
【种族：人族】
【年龄：十六】
【道途：无】
【真元：10】
【身法：8】
【神识：12】
【技艺——】
【控火术（大成 189 / 200）】
【辨药术（大成 194 / 200）】
“照这么下去，用不了多久，我这两门手艺就能再往上蹿一蹿……”
李青云自个儿心里清楚，他不是这块土地上土生土长的人。
上辈子他是个倒霉的“码农”，为了那点工资没日没夜地熬，结果眼前一黑……
再睁眼，就成了这个成天饿得前胸贴后背的半大小子。
唯一跟他一块儿穿过来的，就剩下眼前这卷瞧着挺唬人的《万道天书》了。
理论上，只要达成某些条件，他就能踏上任何一条修行道途，身兼万法。
可惜的是，这《万道天书》现在还没蹦出半点关于“道途”的提示。
李青云正琢磨着眼前这几行字，一个闷声闷气的声音在后脑勺响了起来。
“青云！我就知道你小子又躲这儿发呆呢！”
抬头一瞧，一个圆滚滚的身影正朝他走来。
来人是李青云在这个世界唯一的朋友——王胖子。
“胖子，不在丹房里伺候你那炉火去？我可听见孙长老今儿早上，唾沫星子都快喷你脸上了。”
李青云笑着调侃道。
“别提了！”
王胖子一屁股坐下来，愁眉苦脸地挠了挠头，“我哪有你那两下子，八成啊，过些日子就得被发配到矿洞去了。”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回家继承你爹那套杀猪的营生？”
“杀猪？嘿，我说青云，你这话可就有点瞧不上人了啊。
“我爹那是收拾妖兽的，能跟杀猪混一码事？那叫屠宰，懂不懂？屠——宰——！”
“不过我才不干那没出息的活计儿呢！
“再说了，最近我爹跟我三叔为了点家产天天吵得跟乌眼鸡似的，我回去干吗……”
王胖子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
“上个月我回家，听我爹说，咱们这儿的黑风山附近，妖兽越来越猖獗，好几个村子都遭了殃！
“所以呢，宋氏家族不得不让护卫堂的核心子弟招募人手去清剿！就我这身板……”
他拍了拍自己壮硕的胸脯，脸上露出几分得意，“肯定能选上！到时候要是走了大运，被哪个核心子弟瞧上，收做侍从……嘿嘿，那你小子再见着我，可就得老老实实躬身行礼，叫一声‘王师兄’了！”
“黑风山脉的妖兽……已经这么厉害了？”
李青云没理会王胖子的吹牛，他皱起了眉头，“居然要劳动宋家核心子弟出手？”
“谁知道呢？不过再厉害的妖兽，也肯定不是仙师们的对手！”
王胖子大大咧咧地一挥手，话锋一转，关切地问：“不说我了，你呢？俩月后的考校，有谱没？”
“考校吗……”
听到这话，李青云低头看了看自己这副还没长开的瘦弱身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跟王胖子那样的殷实人家不一样，人家有退路，他没有。
他本是宋家一个外姓奴仆的后人，爹娘早亡，能被送到这儿学一门手艺，还是族里一位远房叔公看他可怜，给凑的盘缠。
要是能通过考校，成为一名正式的药徒，那从此吃穿不愁，地位也比普通仆役高出一大截，说不定还有机会接触到真正的仙法。
可要是失败了……
一想到自个儿可能真就得滚蛋，要么流落街头，要么被扔进那黑咕隆咚的矿洞里，跟那些个眼神麻木的苦哈哈作伴，一辈子不见天日……李青云的后脖颈子就直冒凉气。
“一个因为太穷而活活饿死的穿越者？
“那也太窝囊，太没面子了点儿……”
这倒不是他自己吓唬自己。
宋家丹房同一批学艺的少年有几十号人，不少都是家里世代跟药草打交道的，人脉、天赋都比他强。
而这些人里头，最后能留下来的，听说就一个名额。
所以，哪怕他有《万道天书》这么个玩意儿傍身，心里头还是七上八下，跟猫爪子挠似的，没个底。
“你也别太发愁……”
王胖子见李青云不说话，刚想安慰几句，远处又传来了孙长老那破锣似的嗓门。
“都吃饱了没！饱了就滚过来集合！一个个磨磨蹭蹭的，等着投胎呐！”
“走吧。”
李青云拍了拍裤腿上的土，利索地站起身。
他晃了晃脑袋，像是要把那点子迷茫甩出去。
再抬眼时，眼神里就重新定了神，又沉又亮。
“想那么多也没用，天塌下来也得先接着。
“不管怎么样，先把这控火术和辨药术练到家再说！”
这么想着，李青云便拉上还在唉声叹气的王胖子，重新回到了那片热火朝天的丹房外院之中。
分辨药草……操控地火……
这活计儿枯燥得能让死人都耐不住性子，可李青云干得却愈发有劲儿。
每当他精准地完成一次操作，眼前那一行行淡金色的古篆，就比什么灵丹妙药都管用，让他那快要散架的身子骨里，重新涌出一股子力气。
【你成功完成一次控火，技艺熟练度+1】
【你成功完成一次辨药，技艺熟练度+1】
日头西斜，丹房里的光线一寸寸暗了下去。
也不知重复了多少回，李青云眼前那几行始终不变的古篆文字，像是忽然活了过来，猛地金光大盛！
【‘控火术’已臻至圆满（200 / 200）】
【‘辨药术’已臻至圆满（200 / 200）】
【你已满足开启‘药徒’之道途条件】
【需求：真元 10，神识 5，两项炼丹相关技艺圆满】
【是否即刻踏上道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