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垃圾场蓝血：我为道祖镇轮回
左眼涌出的幽蓝液体滴落在污泥中时，我听到了整座垃圾场的恸哭。
“静婆婆的卦象应验了。”锈翼喉咙里发出齿轮卡死的嘶鸣，折断的机械手指向天际血月，“裴枢在用清道夫钓您出来。”
废墟高处骤然亮起数百点猩红电子眼，如同苏醒的蜂群。
我抹去脸颊冰凉的蓝血，任左眼裂开蛛网般的纹路：“无妨。让他们看看，谁才是情绪深渊真正的主人。”
当第一个清道夫的针管刺向我脖颈时，他头盔里突然炸开三十年前的婴儿啼哭。
身体如同断线的铁偶，从布满粘稠油污的冰冷管道中直直跌落。
风声在耳边呼啸成凄厉的鬼嚎。眼前是疯狂旋转搅动的、被油腻虹霓和污秽锈迹涂抹得光怪陆离的巷壁。那张小女孩吹灭蜡烛的模糊照片残影，如同垂死者眼前最后的走马灯，被坠落带来的猛烈气流狠狠撕碎，只剩下左眼视野深处那巨大、幽暗、精确到秒的血红倒计时冷酷地宣告着终结——01：24：12。
来不及了！
下方巷底的冰冷污水混合着工业废料特有的刺鼻腥气扑面而来！更糟的是，视野余光里，那个手持注射枪的清道夫已如最老练的秃鹫般抬起臂膀！枪口稳定得没有一丝颤抖，灰白战术面具下冰冷的电子眼死死锁定我翻滚下落的咽喉！致命的寒芒在针尖凝聚！
砰！
身体狠狠砸入一团难以言喻的黏腻缓冲物！预想中骨头碎裂的剧痛并未传来，反而是一种令人恶心反胃的、如同跌入腐败内脏堆般的沉闷陷落感！冰冷、滑腻、裹挟着浓烈腐臭气息的粘稠流体瞬间淹没了口鼻！
污水沉淀池！
巨大的冲击力推挤着污秽的沉淀物，激起一片黑色的、翻滚着不明胶状物的浊浪！视线瞬间被恶臭的黑暗吞没！肺叶本能地想要吸气，吸入的却只有冰冷污浊、带着化学毒素的铁锈腥水，呛得咽喉如同被烙铁烫过！
不能沉下去！
求生的本能如同高压电瞬间贯穿神经！双臂在令人绝望的粘稠污泥中疯狂向上刨动！每一次发力，都像在与流沙沼泽里的无形巨手搏斗！头顶上方那片被污物遮蔽的昏暗灯光，成为了唯一的灯塔！
哗啦！
一颗如同染满油污和排泄物的头颅猛地冲破污浊的水面！
“咳咳！呕——！”剧烈的呛咳带动整个胸腔猛烈痉挛，胃里翻江倒海，几乎把最后一点残渣都呕吐出来！脸上、头发上沾满了难以形容的污秽粘稠物，油腻腻地往下淌。鼻腔和口腔里充斥着这辈子闻过最恶心的气味混合物。
视线一片模糊，耳朵里除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和粗重喘息，只有污物沉淀池发出的、如同沼泽怪物吞咽般的、极其缓慢而粘稠的“咕嘟…咕嘟…”声。
就在这视野受阻、听觉被遮蔽的瞬间——
噗嗤！
极其轻微、几近无声！一道快到极致、锐利得能划破空气的劲风，毫无征兆地穿透头顶污浊不堪、漂浮着厚厚油污和泡沫的水面！
那感觉如同被剧毒的冰蜂狠狠蜇了一下！脖颈侧面大动脉的位置传来一阵尖锐剧烈的刺痛！紧接着是更恐怖的麻痹感！如同冰冷的液态氮气顺着针孔瞬间注入血管，以骇人的速度沿着脊椎疯狂蔓延扩散！
身体所有挣扎的动作猛地一僵！
清道夫的注射针！
冰冷的毒素！
意识深处炸开惊恐的尖啸！
我猛地抬起头，视线穿过睫毛上垂挂的粘稠污秽！
就在沉淀池边缘那片相对干净、反射着破碎霓虹灯光的区域水面之上，一个穿着紧身灰色战斗服、脸上覆盖着标准清道夫战术面具的身影清晰无比地映现在倒影里！冰冷的电子眼散发出无机质的灰白光芒，精准的瞄具十字牢牢锁定着水面下我的位置！
他的身体以极其标准而稳固的姿态单膝跪在池边湿滑的金属平台上，右手持着一把结构精密的注射枪械，枪口细长的针管正稳稳收回——方才那致命一击显然是他的手笔！面具额头正中，那个象征着ESC冰冷规则的、扭曲的神经元图案徽记在水光中反射着森然的光泽。
而他旁边，另外两个清道夫已经举起手中的蓝色电光短棒，棒尖嗡嗡作响，光芒越来越盛，显然即将发动范围性的麻痹覆盖攻击！
被堵死在污物里了！
身体被毒素快速麻痹，沉重的如同灌满铅块，正一点点沉向那致命的污秽深处！上方是致命的电光网！左眼视野血红——01：20：55！
死亡的铁砧轰然落下！
胸腔里冰冷的愤怒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桶！左眼深处那蛰伏的、陌生的力量再次被绝境彻底引爆！那股冰冷威严如同万古寒冰的精神洪流，不受控制地咆哮而出！然而这一次，除了精神的轰鸣，左眼深处的剧痛骤然升级！
仿佛有一把烧红的铁钎在脑子里狠狠搅动！
“咔……啦……”
一种极其细微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撕裂声，仿佛从灵魂最深处响起！伴随着这碎裂声，左眼视野边缘猛地炸开数道蛛网般细密的幽蓝色光纹！如同瓷器被无形的巨力瞬间敲出裂纹！那裂纹深处，幽蓝的光芒如同实质般从中涌动、渗出！
“啊——！”我发出一声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嘶吼！声音被污水淹没大半，只剩沉闷的咕噜。
与此同时，这股因剧痛而剧烈波动的精神威压如同失控的海啸，夹杂着某种超越精神层面的信息片段，狠狠地撞向池边的清道夫！
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池边那名刚刚完成注射、正在冷静收回枪械的清道夫首领，动作猛地停滞！如同一尊凝固的铁雕！他那覆盖着战术面具的头颅像是被什么无形重物狠狠击中，猛地向后扬起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呃？！！”
一声极其短促、充满了极度扭曲变形的惊疑和巨大恐惧的痛呼，毫无阻滞地从他那冰冷的战术面具下方爆发出来！那声音完全不似之前的电子合成音，而是……而是一种极端原始、极端人性化、夹杂着难以置信巨大痛苦的情绪噪音！如同有人从他灵魂深处硬生生撕下了某个东西！
更诡异的是，他头盔两侧的扬声器位置，竟然毫无征兆地、刺耳无比地炸响了一段混乱不堪、如同老式收音机失控啸叫的音频噪声！
在那刺耳的嘶啦尖鸣的噪声底层……隐隐约约……竟然夹杂着一声极其微弱、却又异常清晰、充满了稚嫩恐惧和无助的……婴儿撕心裂肺的啼哭？！
哭声只有极其短促的半秒，随即被更强的电流嘶嘶声彻底淹没！
但这瞬间的变化已经足够了！
首领的剧变如同一个信号！
“目标精神冲击！非标准污染模式！立刻中断通讯！”首领身边一个清道夫发出冰冷急促的电子指令！手中的电光短棒猛地指向自己头盔侧面，似乎想要强行切断外接通讯模块。
而另一个，则毫不犹豫地将短棒指向水中仍在痛苦挣扎的我！蓝光瞬间达到顶峰！
就在那刺目的蓝光即将彻底倾泻而下的生死时刻——
“轰隆！！！！”
惊天动地的巨响！
如同天神掷下的重锤狠狠砸在暮色区的污秽地壳之上！声音的来源不是这沉淀池，而是紧贴着这狭窄巷子隔壁街区的位置！
脚下浸泡着的粘稠污水水面如同遭遇了强烈的地震，剧烈地翻滚沸腾起来！
巨大的冲击波带着肉眼可见的空气涟漪横扫而来！沉淀池边的金属平台发出刺耳的呻吟和金属疲劳的刺耳扭曲声！那些清道夫为了保持瞄准的稳定姿态，在猝不及防的剧烈晃动下竟都不由自主地微微失衡！那个指向我的短棒蓝光刺啦一声偏离了预定轨道，扫向旁边污秽的墙面，炸开一团焦黑的烟尘！
是锈翼那个方向！
那个被遗忘的、救了我的恐怖存在？
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震撼如同点燃最后一根引线的火星！
求生的火焰猛地压过毒素的麻痹和左眼裂开的剧痛！身体在粘稠污水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如同挣脱淤泥的鳄鱼！双脚在腐臭的沉淀物中猛地一蹬！双手如同铁爪狠狠扒住旁边一根锈迹斑斑、不知是排水管还是废弃电缆支撑的巨大铁管！
用力！向上！
哗啦！
身体如同炮弹般破水而出！带着一股污秽的恶浪！
“目标脱控！”清道夫的电子合成音冰冷刺破污水被搅动的哗哗声。
我根本没回头！借着身体腾空跃出污水池的惯性和那股爆炸冲击带来的余波震撼，脚步在污水池边缘湿滑的金属平台上一沾即起！整个人化作一道裹挟着恶臭和死亡气息的影子，如同被无形的手猛地抛出，以惊人的高速朝着爆炸巨响传来的方向——巷子尽头那片被巨大冲击波撕裂开的、通向更深黑暗的坍塌废墟裂口冲去！
冲！
身体的力量仿佛在燃烧！每一次脚步踏下，湿滑粘腻的地面被踩出凹陷，污水飞溅！毒素的麻痹感和左眼裂开涌出的冰冷剧痛如同跗骨的诅咒，但此刻竟成为某种病态能量的催化剂，驱动着这具残躯爆发出超越极限的逃亡速度！
耳边是呼啸的风声，夹杂着身后清道夫重整姿态时战术靴踏地的密集追击声，以及远处废墟方向隐隐传来的、仿佛困兽濒死的巨大咆哮和金属被彻底撕裂破坏的恐怖声响！
“锈翼…撑住！”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再次撞入脑海。左眼视野中那道越来越大的裂痕里，幽蓝的光如同垂死的脉搏，微弱而执着地跳动。01：18：33！
终于冲到了那巨大的坍塌口！
这片区域像是被某种巨大力量的愤怒直接撕开了城市的铁壳！断裂扭曲的巨大混凝土块、狰狞支棱的粗大钢筋、以及被强行扯断、滋滋冒着电火花的粗大管线，如同巨大怪物的破碎内脏，暴露在暮色区浑浊的空气中。烟尘混合着电气火灾的焦糊味和浓烈的血腥气，如同浓雾般弥漫不散！
眼前的景象令人窒息。
一个高大到非人的庞大躯体正背对着我的方向站立在废墟中央！那正是锈翼！他此刻如同一头彻底被激怒、伤痕累累的远古战争巨兽！他身上那件厚实粗糙、打满补丁和油污的工装服大片撕裂，露出下方覆盖着暗灰色、如同花岗岩般厚重角质皮肤的后背和宽阔如山的肩膀！那皮肤上布满了新旧交错的暗红色巨大撕裂伤和可怕的烧灼痕迹，正不断渗出粘稠如同冷却沥青般的暗沉血液！
而他那条曾经救过我、此刻却已被某种可怕力量撕扯得支离破碎的巨大金属右臂，如同一条断裂的巨蟒般无力地垂落在身侧，断裂处暴露出缠绕着断裂电线、齿轮碎片和冷却液的复杂结构！断裂口还在不断地溅射着细小的蓝色电火花！
但这并非最骇人的景象！
只见他以那只还算完好的、覆盖着同样厚实灰色角质皮的巨大左手，死死地、如同铁钳般卡住了一个“人”的脖颈，将那“人”的整个身体如同一只孱弱的布偶玩具般高高举离了地面！
被掐住颈脖的，赫然是那个在面馆外如同鬼魅般出现、拥有着极度诡异力量、带着撕裂笑容袭击了清道夫的小女孩！
她的双脚在锈翼恐怖的巨力下徒劳地蹬踏着空气！原本麻木的脸此刻因窒息而扭曲变形！更为诡异的是，她裸露的皮肤上，正不断崩裂出极其细密的裂纹！从那些裂纹深处，竟然也如同我的左眼一样，向外疯狂溢渗着一种极其稀薄的、带着微弱荧光感的灰白色雾气！雾气散逸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极度阴冷、令人作呕的腐烂甜味！仿佛她的身体内部早已被掏空，只剩下这层正在分崩离析的人形外壳！
而锈翼那张骇人的、半张覆盖着粗糙金属板的脸正对着这垂死的小女孩。镶嵌在脸上、如同深渊之瞳的巨大金属齿轮在疯狂旋转！发出金属摩擦的巨大嘶鸣！他那只唯一的、深黑的眼眶孔洞死死锁定了小女孩不断散逸灰白雾气的咽喉，喉咙深处滚动着野兽濒死般的、带着金属共振的恐怖咆哮！
“滋！！！！”尖锐刺耳的噪音再次爆发！带着无法言喻的悲愤和疯狂！他那只巨大的角质左手如同要碾碎铁块般再次发力！
就在这时，那个被高高举起的小女孩的嘴巴，以一种完全超出人类极限的幅度猛地咧开！嘴角撕裂直达耳根！喉咙深处发出一种极度尖细诡异、如同合成器播放失常童谣般的咯咯笑声！同时，她那被死死卡住的颈项皮肤上，如同刺青般缓缓浮现出那个熟悉的、代表着无尽剥削的ESC标志——扭曲的神经元图案徽记！
锈翼如野兽般的嘶吼骤然拔高！他的身体猛地弓起！那只巨大的左手带着碾碎一切的愤怒，狠狠地扼了下去！要将这诡异的躯壳彻底捏碎！
“放开她！！虫子！！”
一声冰冷、狂暴、如同九天落雷般的咆哮猛地在我脑后炸响！伴随着这声音的，是数道撕裂空气、带着尖锐音爆的致命蓝光！清道夫的电击短棒光芒如同跗骨之蛆，紧随我之后悍然袭到！
避无可避！
清道夫狂暴的电击蓝光如同跗骨之蛆，撕裂潮湿污浊的空气，带着刺耳的嗡鸣直刺我的后心！死亡的气息混杂着电弧烧灼的焦糊味瞬间填满鼻腔！剧毒的麻痹感顺着脖颈冰冷的针孔仍在缓慢侵蚀四肢百骸，左眼处蛛网般蔓延的裂纹深处涌动着冰裂般的剧痛与冰冷的幽蓝——01：16：59的血红倒计时在幽蓝裂痕的间隙中无声燃烧。
避不开！硬抗就是彻底瘫痪！
身体在求生欲逼迫下爆发出最后的怪力，双脚在布满油污和碎石的废墟地面狠狠一踏！身体以极其不自然的姿态向侧面扭动翻滚！
嘶啦！
刺目的蓝光擦着腰肋掠过！沉重的战斗服外层瞬间被撕裂焦化！皮肉被灼热的边缘擦过，传来火烧火燎的剧痛！但总算避开了核心能量束！
噗通！
身体狼狈滚入一堆断裂的混凝土块和扭曲钢筋形成的狭窄缝隙里，背后是冰冷粗糙的固体，暂时隔开了直接的攻击路径，也挡住了追击的视线。胸腔如同破损的风箱剧烈抽动，吸入的空气带着硝烟、血腥、还有某种类似腐烂水果的甜腻臭味混合成让人窒息的味道。脖颈处的毒素麻痹感似乎因动作而扩散得更快，左臂几乎失去了知觉，只有左眼深处那裂开的纹路还在疯狂地闪烁着幽芒。
“目标重伤！清除优先度提升！物理摧毁程序启动！”冰冷急促的电子合成音在倒塌的废墟夹缝外响起，伴随着战术靴踏碎瓦砾的沉重而迅捷的迫近声！不止一个！两个？三个？！
金属碰撞的咔哒声清晰传来，是切换武器的声音。从非致命捕获转向了格杀勿论！
绝望的阴影像冰水灌入脊椎！锈翼巨大的咆哮和与那诡异小女孩的搏杀声似乎也被隔绝在了废墟之外，仿佛陷入另一个世界的角斗场。
嗡嗡……嗡嗡嗡……
就在这彻底陷入死境的瞬间！
左眼视野中那片因裂痕而混乱、幽蓝与血红交织的区域，猛地闪过无数极其短暂、仿佛高速摄影抽帧般的……景象碎片！
锈蚀的康养舱内壁上那熟悉到令人心悸的几何符文图案！
垃圾场远处地平线上那巨大的ESC塔轮廓，塔顶闪烁着扭曲的幽光！
索米那油腻白脸上的恐惧和那只疯狂闪烁猩红光芒的机械义眼！
甚至……极其模糊一闪而过的、一张维持着23度冰冷微笑的女性金属脸庞！
……
无数混乱、破碎、带着刺耳嗡鸣噪音的景象如同溃堤的洪水，疯狂冲击着已经不堪重负的精神！幽蓝的裂痕仿佛也随之剧烈震颤，如同即将崩解的琉璃！
“呃啊……！”头颅仿佛要被这强行灌入的信息洪流撑爆！剧痛让身体蜷缩得更紧！
“目标脑波活动超阈！精神防护力场已瓦解！执行处决！”清道夫的指令如同最终的判决。
沉重的战术靴踏在废墟缝隙边缘的碎石堆上，发出碾压般的声音！两道冰冷的灰影已经堵住了缝隙唯一的出口！其中一人双手紧握一把造型凶悍、闪烁着高强度能量切割刃的大型合金格斗刀！另一人抬起了一条经过改装、覆盖着复合装甲、顶端是狰狞沉重合金撞锤的粗壮机械臂！那撞锤表面带着撞击后的凹坑和溅射状的陈旧血迹！两者目标极其明确——将我这个蜷缩在角落的重伤目标直接砸成肉泥或撕成碎片！
刀锋和撞锤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烁着绝对的毁灭光泽，带着撕裂空气的恐怖风压，轰然落下！
死！！！
时间仿佛凝滞。
然而……
就在那合金撞锤撕裂空气的尖啸声即将灌入我耳膜的刹那！
就在那能量格斗刀闪烁的寒芒已经映亮我布满血污和蓝痕的脸庞的前一微秒！
嗡……！！！
一个完全出乎意料、极其单调却又穿透性极强的细微噪音，如同精密仪表的启动颤鸣，陡然从废墟夹缝更深处传来！
并非来自我！
也并非来自清道夫！
声音的来源……是我依靠着的……那堆布满灰尘、冰冷的巨大废弃混凝土块内部！
紧接着！
轰！！！
没有丝毫预兆！那块重达数吨的废弃混凝土块，连同它前方一些散落的钢筋骨架，如同被内置了定向爆破炸药！
巨大的冲击力不向外扩散，反而极其精准、极其狂暴地向我身前的方向——堵在缝隙口的清道夫！——狠狠炸裂迸发！
破碎的混凝土块混合着断裂的钢筋如同被赋予意识的攻城炮弹，裹挟着粉白色的烟尘和死亡咆哮，狂涛般激射而出！
太快！太突兀！完全是绝地反击同归于尽的打法！
“警告！不明爆……”一个清道夫只来得及发出半声急促的电子警报！
轰！咔咔嚓嚓！！！
巨大的撞击声和金属骨骼、装甲瞬间扭曲变形的可怕噪音混杂在一起！那个高举合金撞锤企图砸烂我的清道夫首当其冲！他那覆盖着复合装甲的粗壮机械臂被一块飞射的、边缘锋利的巨大混凝土块如同铁锤砸鸡蛋般狠狠正面撞中！伴随着让人牙酸的金属扭曲断裂声，那坚硬无比的复合装甲连同内部精密的齿轮轴承瞬间变形、向内塌陷！
“呃——！！！”刺耳的电子合成音爆发出扭曲的杂音！清道夫整个身体被这恐怖的冲击力狠狠撞得向后倒飞出去！连带着后面那个手持格斗刀的家伙也被波及，踉跄后退！
漫天弥漫的呛人烟尘瞬间笼罩了整个废墟缝隙口！
咳嗽声！电子系统受损的嘶嘶乱流声！清道夫倒伏滚动在碎石中的混乱声音交织！
机会？！
剧烈的震动让我身体一颤！烟尘弥漫视野的缝隙口！求生本能压倒一切！虽然身体麻痹，意识被信息乱流和剧痛撕扯，但身体已不顾一切地向着那被烟尘短暂遮蔽、被炸得空旷了些许的缝隙外翻滚、爬行！
爬！
牙齿几乎咬碎！手脚并用！拖着半边麻木的身体，用尽所有力气！烟尘呛得喉咙剧痛咳嗽，泪水混合着流下的蓝色冷凝液模糊了视线。外面的光线！外面有路！
“目标逃离！截……”最先恢复过来的清道夫电子眼中红光疯狂闪烁，不顾扭曲变形的机械臂，挣扎着想从烟尘中爬起。他身旁另一个身影已经踉跄站起。
轰隆！
就在这时！仿佛是为了掩护我的狼狈逃离！又或者是为了彻底阻断追兵！废墟更深处，那块刚刚为我挡住攻击、同时发动了诡异爆破反击的巨大混凝土块内部，再次传来沉闷而短促的爆炸轰鸣！
这声音不大，却引发了强烈的二次震动！无数细小的碎块从裂缝顶部簌簌砸落！弥漫的烟尘再次剧烈翻腾，遮蔽了所有的视线！
这一阻隔救了命！
我如同滚在油锅里的泥鳅，终于狼狈万分地爬出了那道致命的废墟夹缝！滚入了废墟外侧一片相对开阔的地带——那是由大爆炸撕裂出的一片狼藉区域，地面上遍布着爆炸冲击形成的巨大凹坑、翻卷扭曲的金属板以及……几具已经被外力彻底撕裂、破碎、冒着电火花和不明油液的清道夫残骸！这些显然是锈翼先前狂暴的杰作！
顾不得其他！支撑着半身麻木的身体，踉跄站起！
就在此时——
轰！！！
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巨大爆炸冲击波猛地从刚才爬出的那片废墟夹缝方向爆发开来！狂暴的气浪裹挟着碎石、金属碎片和浓厚的烟尘如同海啸般席卷而至！
巨大的力量狠狠拍击在背上！我被这股巨力推得向前猛地扑倒！一头扎进不远处一个由炸飞的大块金属板和泥土形成的临时掩体坑里！
轰隆！哗啦啦！
身后那原本就摇摇欲坠的废墟夹缝连同大片墙体在爆炸的摧残下彻底崩塌！巨大的尘埃烟柱腾空而起！
“咳咳……咳……”伏在坑底的泥泞中剧烈喘息咳嗽，耳朵里除了爆炸的余震嗡鸣，只剩下自己的心跳和左眼深处如同碎裂玻璃摩擦的剧痛呻吟。01：15：33！
烟尘逐渐弥漫笼罩了这一小片区域。
左眼视野中那混乱闪烁、带着幽蓝裂痕的景象碎片此刻正缓缓趋于平静，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
仿佛刚才的信息洪流并非失控的冲击，而是一次强行的……唤醒。
就在这片弥漫着死亡硝烟的寂静里，一个声音……一个极其轻微、带着浓重金属摩擦共振杂音的粗重喘息声，如同从岩石缝隙中艰难钻出的地下暗河，断断续续地从前方烟尘深处传来。
“……嘶……呃……咳……”
顺着声音看去。
弥漫的灰白色烟尘深处，靠近那片巨大爆炸冲击坑的中心位置，隐约显露出一个半跪着的、极其庞大的、如同铁铸山峦般的轮廓。
是锈翼！
他巨大的身躯几乎被烟尘吞没大半。覆盖着厚重灰色角质皮的后背上新添了数道巨大、深可见骨的撕裂伤，正汩汩涌出暗沉如冷却沥青的粘稠血液，与污秽的尘土混合，滴落在坑底的积水和油污中，散发出更浓烈的铁锈与腐烂混合的腥臭。
他那条狰狞的金属左臂（那条完好的）死死地、如同抓住救命稻草般拄在地上！指爪深陷入扭曲金属和泥土深处！支撑着他摇摇欲坠的庞大身躯不至于彻底垮塌！
而最触目惊心的，是他身前的地面上……
一滩……高度扭曲、破碎、几乎无法辨认原貌的……肉酱与亮银色液态金属碎块以及一些破烂布料的混合物……如同打翻的颜料盘混杂在一起！依稀能看到碎裂的手脚形状和一点刺目的猩红衣角残片……
那东西似乎还在微微蠕动，仿佛内部潜藏着未死的蛆虫……一丝丝极其稀薄的灰白色荧光雾气正从那些破裂的创口处缓慢溢出……散发着那股令人作呕的腐烂甜味——那正是那个诡异小女孩的残余！或者说是被彻底摧毁的容器！
蜜罐？人造物！某种工具！
锈翼成功撕碎了她！付出了可怕的代价！
但此刻，他显然也已耗尽了所有力量。头颅深埋着，覆盖着厚重角质皮和金属板的肩背剧烈地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如同破旧的鼓风机在拉动风箱，带着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和结构不堪重负的呻鸣。他那只巨大的金属左臂甚至无法稳固地支撑体重，发出细微却清晰的液压系统崩溃前的哀鸣。
烟尘在缓慢沉降，勾勒出这片炼狱战场中央，两个都濒临绝境的剪影。一个如山峦般倾倒挣扎，一个被剧毒和爆裂信息冲击得摇摇欲坠。
就在这沉重的静默即将被更多清道夫追兵脚步声打破的微妙关头——
嗤！
一道极其微弱、如同冰雪落在烧红烙铁上的细微响声，自锈翼身体前那堆血肉与液态金属的残骸混合物中突兀响起！
紧接着，一点极其微弱、异常纯净、仿佛不含丝毫杂质的冰蓝色光芒在那堆死寂的、散发着恶臭的碎肉残骸深处缓缓亮起！
这点冰蓝光芒如同拥有生命般，极其缓慢地“流淌”出来，无视一切秽物，流到了旁边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满了细密雨水的金属板残片上！
光芒微微跳动了一下。
然后，那冰蓝的光点中心，极其微小地、如同水波荡漾般……缓缓地……
凝聚、扩散、勾勒出了一个高度简洁却极其传神的动态影像！
影像是一个小小的婴孩轮廓！它被束缚在一个冰冷的、布满各种复杂管线的金属“花苞”状装置内！如同被嵌入冰冷机械核心的种子！画面快速切换！无数极其细微、闪烁着幽蓝光泽如同星光般的数据流如同亿万条活过来的冰晶蛇蟒，疯狂地缠绕、穿刺、嵌入婴孩那柔软脆弱的身躯！婴孩紧闭双眼，表情无比痛苦！小口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如同承受着宇宙最残酷的酷刑！背景是纯粹、冰冷、毫无生机的巨大金属结构空间！
紧接着，画面再变！依旧是那金属花苞束缚的婴孩，但此刻数据流的嵌入似乎完成了！婴孩痛苦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平静！就在这刹那！画面聚焦到婴孩额头上方一点！那里，一个极其微小、却如同凝聚了无尽奥秘的幽蓝色几何符号一闪而逝！符号的结构……竟与垃圾场中康养舱内壁上的那个如出一辙！
然后……影像模糊、淡去、消失。那点纯净的冰蓝光芒也随之黯淡，如同耗尽了最后一丝能量，彻底熄灭在那堆秽物之中。
整个过程极其短暂，只有不到两秒。
但这一幕……
却如同最冰冷、最精准的冰锥，狠狠凿进了我濒临崩裂的左眼深处！凿进了那因毒素而麻木、却在瞬间被注入冰冷岩浆的灵魂核心！
嗡——！
左眼视野中的一切疯狂景象碎片瞬间被扫空！幽蓝的裂纹如同被点燃了一般！爆发出的不再是单纯的冷光，而是一种直刺灵魂本源、无法言喻的、混合着剧烈痛苦与滔天怒火与终极荒谬的冰冷灼烧感！
那个符号！！！
那个符号！！！
是我左眼深处涌出的蓝色冷凝液的源头！！！是我苏醒时唯一残留的印记！！！更是被强行烙印在垃圾场康养舱内壁上的唯一线索！！！
那个婴孩……那个被当作容器、承受非人改造的痛苦婴孩……
是我！
是我自己！！！
那冰冷的符号……是我被改造留下的印记？
ESC！！！
剧毒和剧痛混杂，身体猛地一阵剧烈抽搐！一口混合着蓝色冷凝液的滚烫热血，不受控制地呛咳喷出，溅落在身前泥泞的地面上！
“嗬……咳咳……！”身体因剧痛和这瞬间真相的冲击向前一弓。
就在这时！
前方那片弥漫的烟尘深处……一直如同垂死巨兽般艰难支撑着庞大身躯、头颅深埋的锈翼……
他那条如同山梁般宽阔厚重、布满新旧伤痕的巨大灰色肩膀……竟然极其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那只死死拄在地面、指爪深陷金属泥土的巨大金属左臂，粗壮得如同巨柱的臂膀关节处，发出某种承受不住巨大力量般，金属结构变形前才会有的、细微而清晰的……应力金属扭曲的刺耳刮擦声！
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一个足以压垮山岳的秘密，正从他那沉重如山的骨架深处……如同被强行唤醒了岩浆……疯狂地奔涌、咆哮、撞击着他那沉默的铁躯！
他猛地……极其僵硬、极其缓慢地抬起了头！
烟尘弥漫，只能看到一个巨大轮廓的剪影。但他抬头动作带来的那种极度艰难和痛苦，却穿透了尘埃，清晰地传递过来！
那只未被金属板覆盖、本该是眼眶所在位置的黝黑空洞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燃烧？！
他那粗重如同破风箱的喘息声骤然加剧！喉管深处发出一阵极其古怪、压抑到极致的金属低鸣！
嗡……嗡……嘎……
像是生锈的齿轮在强行逆转历史的轴承！
“咳……”他终于开口。声音如同两块锈蚀了千年的铁板在死亡边缘相互刮擦、挤出最后的信息粉尘，每一个音节都带着撕裂喉管的痛楚和一种如同火山爆发前的、被强行镇压的、无法言喻的巨大悲怆！
“道……道祖……大人……”
他艰难无比、几乎字字泣血地……道出了那个在黑暗中沉睡太久的称呼……一个本该由我来唤醒的记忆。
“……您……回来了……”
“垃圾场的……眼泪……还在……哭……”
他巨大的头颅垂得更低，仿佛承受着无形的巨大压力，粗重的喘息如同破旧蒸汽引擎濒临散架前的哀鸣。
“您……记得……”
“……‘血眼吞星’的……预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