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疫病
“南疆…”
钟平猛地站直身子,向后一个踉跄,旋即稳住,胸口如负巨石。
南疆妖人数十年未现身,怎么现在冒出来?剿匪失利不过罢官免职,可要是关乎巫蛊…
他强压内心不安,问道:“如何就是南疆妖人,你可看清了?”
“他们戴着彩绘面甲,不知样貌,穿的是鸟羽纹饰的藏青布衣,手段诡异…”
陆白犹豫了下,继续说道:“看摆弄的阵法,像是古籍中记载的血祭……”
话音既落,钟平身形再颤,勉励维持着平衡,嗫喏说不出话来,半晌无语。
“废物。”
听了许久的李凰儿忽然出声。
霎时间,陆白心脏骤悬,见县尉没有反应,这才放下,心中微动,有了几分猜测。
她是想看县尉如何脱的身,却没想到竟是如此草包……
陆白没神魂相交的能耐,当没听见,转问道:“州府使节何日抵达?”
钟平回过神,神色复杂:“以龙马脚力,再有两三日就能到洛京。”
洛京为洛州府城,由节度使总管境内军机事务,自主性极高。
听闻此言,陆白心中略松,这么算下来,州府来人和慕师雨苏醒时间相近,没提前就好。
钟平舔了舔泛白的唇,不断嘟囔,额角见汗,“这可如何是好……”
还想回旋,想屁吃呢?
陆白心中不屑,面上却无显露,“现在飞报州府,还可挽回一些。”
“是了…我亲自赶往洛京。”
钟平连连点头,当即动身,才走两步,却猛然止住,转头看向陆白,目光炯炯,“你熟悉内情,跟我同去。”
陆白心中猛地一紧,正想着怎么应付,忽的,一道红芒拂过,点在钟平额心,只见他眼神瞬间呆滞,竟慢慢转过身子,朝外走去。
“我暂时迷惑住他心神,在他到洛京之前应该不会反应过来。”
李凰儿的声音在脑海响起。
陆白看着钟平远去的身影,心下暗惊,这“宗师”大妖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即便这个状态,手段也不容小觑,还好没跟她撕破脸……
想着,脚下步伐加快,出了后院,刚一出门,就听到旁边动静。
回廊口闪出一道身影,飞鹰官服,脚踩高靴,他远远看到陆白,神色一喜,几乎是奔了过来。
陆白认出来人,眼神微凝。
衙门捕快分快、壮两班,快班司缉拿、侦查,壮班负责防御、押送。
陆白在快班当值,手下管着四五人,眼前便是之一,算是铁杆班底。
“头儿,你回来了?我刚从门房得了消息,没想到是真的……”
燕小六语气激动,面色涨红,话说得很快,剪刀空剪似的,“咔嚓咔嚓”。
陆白看他真情流露,不似作伪,思忖道:“前身时常照拂下属,还是有回报的。”
于是微笑点头:“死里逃生,命大罢了,倒是难为你一片赤诚。”
燕小六眉眼一弯,“嘿,这是哪里的话……不过莫家娘子她们要是知道您平安回来,肯定高兴坏了。”
莫家娘子…她们?
陆白面色一怔,随着画面涌入脑海,眼睛猛然睁大,急忙摆手示意他止住,咽了咽口水。
前身的“风流倜傥”是真“风流”…
花楼头牌、闺中少女、未亡人……
记忆裹挟着香艳风光于脑中盘旋,令他险些心神失守。
“咳咳…先不说这些……”
陆白忙将话茬打断,燕小六旋即恢复正色,眸光忽黯,“可惜,李捕头却是回不来了……流寇中果真有高手?”
巫蛊血祭事关隐秘,不好明说,陆白暂且隐下,迟疑着点了点头,不管如何,流寇中有高手却是不假。
“真是祸不单行,李捕头才出事,今早得到消息,李夫人也随他去了……”燕小六叹了口气。
“怎么会?”陆白惊讶问道。
“李夫人染病不过几日,没想到病情恶化的如此快……”
“是流感?怎会如此严重?”
陆白眉头一皱,想起在客栈内听到的消息。
燕小六愣了下,“连您都听说了?这几日病患确实……”
话没说完,他意识到不对,这些天被城外流寇吸引太多注意,倒没注意流感到了如此地步。
“恐怕并非寻常流感。”陆白心底划过不好预感。
“难道是疫病?”
燕小六脸色一白。
陆白没说话,联想到巫蛊。
南疆妖人现身,紧接着疫病肆虐,要说其中没猫腻,怕没人会信。
自前朝覆灭,南疆没了掣肘,已自治几十年,齐魏至今无力干涉,如今在齐国腹地行事,意欲何为?
风雨欲来啊…
“李家无人承嗣,是几位同僚帮着操办,可去祭奠一番。”
燕小六见陆白不语,只道他心有悲戚,出言劝解。
“去一趟。”
李凰儿口吻霸道的不容拒绝。
陆白思虑片刻,点头应下。
两人出了县衙官邸,径直朝李家而去,一路上交谈,陆白对城中近况有了大致了解。
县尉出城剿匪虽带了捕快,主力却仍是驻防县兵,得益于此,城内治安倒没出大乱子。
李家距县衙不远,说话间二人已至。
宅院不大,正门虚掩,门头糊着白纸,写有墨色“奠”字,两侧挂着麻幡,随风轻摆,发出轻微摩挲声。
远处巷道停了辆奢华车架,车夫百无聊赖,坐在上面剥花生,往口中送去,像是在等人。
陆白匆匆扫了一眼,心中起疑,李捕头旧识里还有贵人不成?
念头一闪而过,看着眼前宅邸,记忆涌上,未免伤怀,开口问道:“可带了银钱?”
燕小六沉默着从怀里摸出碎银,递了过来。
两人并肩入内,没再说话。
进了院子,堂前稀疏站着几人,见陆白两人过来,纷纷上前招呼,贺他平安归来。
与众人寒暄过后,陆白将碎银塞给操办丧事的一位同僚:“算是我的一点心意。”
说着,抬步迈入灵堂,燕小六紧随其后。
因李志未见尸身,灵前只摆了李氏牌位,烛火飘摇,衬出几分寂寥。
陆白感受着肃穆氛围,上前捻了三根香,俯身作揖,随后侧过身子,让燕小六上前祭拜。
两人默哀间,灵堂后起了动静,隐隐听到有人争论。
“李捕头舍身殉国,现在遗孀亡故,难道还不能入土为安?”
“这不是普通流感,若搞不清病由,会出大事的……”
女子嗓音轻灵飘逸,却不柔弱,据理力争。
“我赵老三粗人一个,不懂这些,也不想懂,只知李捕头对我有恩,得让他在天之灵瞑目!”
“可是…”
“没什么可是。”
赵虎将话打断:“这是看你家大人面子,换旁人早给他丢出去了。”
“三叔他也疑心……”
“去去,不同你女儿家计较,别在这儿碍事。”
赵虎正欲将女子驱赶,耳边传来声音,令他身形一滞,动作也随之慢下。
“赵老哥,这是作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