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7章 真好骗……吗?
涂明疏的指尖在她腕间轻轻一按。
“雌主不信我?”
云珩撇了撇嘴:“你说这话就跟冬天一样。”
“什么?”涂明疏微微偏头,银发从肩头滑落。
“没粮食,只能喝西北风呗。”她扯了扯嘴角,“全是虚的。”
“雌主不信是因为……”涂明疏忽然低笑,修长的手指探向榻下,精准地拎出那个包袱。鲛绡衣物“哗啦”一声抖落在竹榻上,流光溢彩的料子映得他瞳孔都泛着诡谲的蓝。
他指尖捻起衣料,声音甜得发腻,“心系那只狐狸?”
云珩的视线死死黏在他手上。
“我心疼我的晶币!一百二十个呢!”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你、你轻点扯!”
涂明疏饶有兴味地欣赏着她脸上变幻的表情——眉毛随着他的动作拧紧又松开,嘴唇无意识地抿成一条线。
拙劣的谎言。
但这种事……怎么能让别的雄性抢先?
他眸色一暗,突然扬手将鲛绡往后一抛。
“喂!”
云珩猛地从榻上扑出去,发丝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涂明疏身形一闪,稳稳接住她下坠的身体,自己却撞上药柜。背撞上硬木的闷响里,他第一反应却是护住她的后脑。
云珩整个人趴在他胸前,手忙脚乱地去够那件飘落的鲛绡,鼻尖都急出了细汗。
涂明疏看着她如释重负的表情,忽然扣住她的腰。
“既然雌主这么珍视这件破烂……”他贴着耳垂呵气,“不如也送我件东西?”
云珩立刻从涂明疏怀里挣出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但我现在不想让你咬我。”
她弯腰拾起鞋子,指尖碰到鲛绡时微不可察地顿了顿,才慢条斯理地将衣物叠好塞回包袱。
还好没破。
布料摩擦的沙沙声里,涂明疏忽然开口:“那种小玩意根本不值得轰动。”
他歪着头,似乎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
“不如……就依雌主所言,帮我抓些萤火虫吧。”
“要整个有狐部落都看到的那种。”他忽然笑起来,右眼前的碎发轻轻晃动,露出缠在眼上的灰布,“让他们都知道——我对你有多重要。”
“好。”云珩系紧包袱,转身时嘴角微翘,“我便也做一回博美人一笑的昏君。”
她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响指。
计划顺利。
人人皆有嫉妒之心。
这不就逼出来他想要的东西了吗?
涂明疏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她:“雌主今日为何总说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要问你的噬梦草。走了。”
云珩朝他挥了挥手,大步离开内室。
涂明疏却僵在原地,忽然开始神经质地啃咬指甲。
她知道了噬梦草的事。
没机会了……
指甲被啃出血腥味时,竹帘突然又被掀开。云珩从门口探出个脑袋:“我忘了问你一件事。你纱帘是什么材质的?我准备去集市上……”
话音未落,她整个人被拽进一个颤抖的怀抱。
涂明疏的手臂如铁箍般收紧,银发凌乱地蹭在她颈窝:“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温热的液体渗进她衣领,“别生气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听他们的挑拨,轻信噬梦草可以缓解你的疲惫。”
“别生我气,也别……不要我……”
他说得动容可怜。
甚至还有泪滴在她的脖颈。
但是,黑化值连0.1都没有降低,云珩本就理智的心更不为所动了,但她还是象征性地安慰几句:“我这个人……兽人……”
她砸吧了下嘴。
真烫嘴。
“心大。不触碰底线,一般不会生气。你本意是好的,我不可能生气。”
涂明疏突然抬头。
被泪水浸湿的睫毛下,左眼盛满破碎的深情。
云珩随手抹去他脸上的泪渍:“好了,别难过了。哭得丑死了。”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街角,涂明疏才抬手摸了摸被她抚过的眼角。指尖碾碎那滴残泪,他望着门外晃动的树影,露出讳莫如深的微笑。
“真好骗啊。”
**
云珩快到家才忽然发现又没问到纱帘的布料。
算了。
不回去了。
天知道回去后他会上演什么戏。
她甩甩头,加快脚步往家走。
院里的铁锅正咕嘟咕嘟煮着九幽兰,鲛绡衣悬挂其上,蒸腾的雾气侵染其上。
这便是熏染衣服。
云珩本来想在找阿娘之前立一个木牌,在上面写有“误碰”的字眼,但没有合适的木头,而且锯木头非常累,她划拉了两下,额头都是汗,于是果断放弃,只在煮锅附近摆了一圈骨头饰品。
就像孙大圣的保命金光圈一样。
但这圈防君子不防小人。
只能顺其自然。
云珩转而走向族长居所,却在门口被兔耳少年拦住。
“少主,族长正和长老们商议求雨……”
透过半开的门缝,她看见折玉的白发在昏暗室内格外醒目。
他正将某种粉末撒进龟甲,青烟升腾时,几位长老同时露出敬畏的神色。
真割裂啊——
云珩靠在门外的古树下,眯眼望着万里无云的天空。
本世界明明有华丽的丝绸、异于常人的灵赋、屋子也能遮蔽风雨,甚至文房四宝都有,偏偏对“天灵”十分敬畏,做任何大事之前都要去荆棘森林里的天灵圣殿参拜,问一问天灵的意思。
即,本世界常说的“神谕”。
灼热的阳光把树叶都晒得卷边,远处龟裂的田地里,几个兽人正跪拜着,祈求天灵降雨拯救干枯的树苗。
再这样下去,怕是撑不到一个月后的大雨,灵赋为水或冰的兽人便会成为众部落猎杀的首要目标。
古时天灾人祸导致的文明灭绝,前者占了一大半。
但既然本世界的灵赋多样,若能找到对应的……
“珩儿。”
阿娘的声音打断了云珩的思索。
她转过身,看到阿娘走了过来,折玉正在和几个长老商量着什么。
暮色为他银白的祭司袍镀上一层金边,袍角绣着的青鸾暗纹在风中轻轻浮动,衬得他整个人如谪仙般清冷出尘。
可惜,黑化值为100。
“又被某些兽人拿灵赋欺负了?”阿娘伸手拂去她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
云珩亲昵地挽住阿娘的胳膊,顺势将脑袋靠在她肩上。
“我是有正经事找您。”她眨眨眼,“咱们部落哪儿能抓到萤火虫?”
不远处,折玉的袖袍无风自动,青色的风旋卷起几片落叶,打着转儿飘过云珩脚边——像某种无声的窥探。
阿娘叹了口气,耳坠上的翡翠珠子随着摇头的动作轻轻晃动:“珩儿,该收收心了,怎么还整日想着玩闹?”
云珩撇了撇嘴:“你上月还说我是个小狐狸崽,让我再快乐几十年呢。”
兽人生命比较长,平均年龄能到两百岁。
她现在这个年龄才刚开头。
云珩注意到折玉已经在和那几个长老躬身作别,却仍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望着这个方向。
这么能沉得住气?
云珩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异样。
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果然捕捉到空气中细微的风声流动——那家伙竟然在用风偷听!
“成了家始终是不同的……”
云珩赶紧打断,伸出四根手指发誓:“阿娘,我以天灵的名义发誓,一定做好一个少主和雌主应尽的责任。”
转眼又换上撒娇的语气,晃着阿娘的胳膊:“您就告诉我嘛~好不好~阿娘最疼我了~
阿娘被她晃得没法,只得妥协:“月隐湖的芦苇荡里就有。只是……”
她眉头微蹙,“近来大旱,湖水干了大半,怕是难见到萤火虫了。”
云珩有些迟疑地开口:“其实……”
“其实什么?”
她摇摇头,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在验证那个大胆的猜想之前,关于“不能只凭祈求天灵降雨”的事,半个字都不能透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