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章 破窗理论
紫砂壶嘴腾起的热气里,林晚秋忽然开口:“陈先生参加过三届斗茶大会,却次次用化名领奖?”
语调轻快的像是在聊天,没有任何冒犯的意思。
陈暮云却还是能明白,这个温婉的女人一定做完了尽调,不免叹了一口气,又觉得欣慰,看来这个老茶厂自己是守不住了,但谷道村一定可以实现经济上的提升。
壶身在空中凝滞半秒,茶汤在公道杯里泛起涟漪,陈暮云没遮掩:“去年拿银奖那个是替王婶领的。”
他斟茶时手腕微倾,琥珀色液体在杯中旋出金环,“她家茶树遭了虫害,我拿自家茶顶的。”
温暖的茶递了过来,带着独属的暖意,林晚秋得到答案,漂亮的杏眼带着些许的笑意,抿了一口茶,看来这次的项目会很顺利了,手里的茶也是好茶。
茶案突然震动,烘干机发出困兽般的轰鸣。
陈暮云箭步冲去拉闸,工作灯骤灭的瞬间,林晚秋淡定地摸出手机点亮手电。
光束扫过他汗湿的后颈,那里有道月牙形旧疤,与她父亲炒茶烫伤的痕迹如出一辙。
“配电箱老毛病。”他就着手机光修理电路,改锥柄缠着茶染绝缘胶布,犹豫了一番,还是开口,“林总要的土地流转资料在里间,第三个铁柜,密码是20180420。”
林晚秋没想到自己来这儿还会有这个收获,看来这个传闻中高校毕业返乡创业青年没有小助理口中的那般倔强,带水的杏眼深深往向那道身影,捏着包的手轻轻抚摸提手上的纹路,脑海里蹦出了,今早父母期盼自己答应去相亲的目光。
不免思考小助理办事的能力。
这边小助理本来拿着酒杯猛猛喝着酒,却突然觉得鼻尖发痒,又是谁在说他的坏话。
林晚秋转身进了里间,输入数字时,白皙的指尖在键盘上停顿片刻,突然想到了助理的报告,关于谷道村的资料,20180420,正是云岭暴雨引发山体滑坡的日期,那天茶树毁了大半。
打开柜门,资料被放在最上层,即使她有一米六五的个子穿着高跟鞋,还是得垫脚,林晚秋勾着资料有些吃力。
下一秒裹着茶香的滚烫胸膛,将资料全部拿了下来,宽大的手掌拿着资料健硕的手臂一看就有常年健身的好习惯,头顶传来嘶哑的声音,“不好意思,我忘了我放的资料一般比较高。”
林晚秋望着手机灯光下那小麦色的皮肤凸起的青筋,会修车,修电闸,精通茶道,足够绅士,985高校毕业,将近一米九的个子,未婚,年龄还比她小。
林晚秋挑眉,柔和的杏眼带着水波望着眉清目秀的男人,那双眼睛带有野性的眼睛她喜欢极了,怎么有人做到如此老实外表却侵略性十足,外貌、个子、基因都算得上优秀,今天的确不适合谈生意,适合相亲,她此刻赞同自己父亲的提议,接过资料,嘴角带着笑意,眼神没从陈暮云的脸上移开。
婚姻制度是对男性最大的保障,但是她可以签婚前协议,想到这个林晚秋笑容就更加旺盛,她比谁都知道自己的性格,只要她拿定主意就很难再改变,别人挑的拿有自己挑得好。
本就温婉的脸上带着独有的气质,这一笑倒像是带着钩子,从下而上扫过男人的肌肤,陈暮云本就滚烫的身体直接更加燥热,垂下头往后退了一步,刚才的确是他冒犯了。
铁柜里整齐码放着茶农手写的生产日志现在在林晚秋的手中摊开,林晚秋坐在凳子上看着最新那本别着朵干枯的山茶花,墨迹未干的批注挤在页脚:“张叔家茶青有烟熏香,疑似烘干机漏电。”,字迹张扬有劲,跟他那双眼睛倒是蛮配,她随手翻了几页,大致了解了一下情况,心中有了定夺,看着周围黑暗的环境,觉得无趣,拿着手电筒走到了配电箱旁。
此时陈暮云的后背微微绷紧,工具箱在手机冷光里折射出细碎银芒。林晚秋倚着门框看他修理配电箱,山间潮湿的夜风从窗缝渗进来,裹着发酵茶特有的木质香。
林晚秋不是很喜欢山水人文,不爱花不爱草,喜欢名牌包包鞋子,喜欢城市里的灯红酒绿,那绝对的快节奏,每一分每一秒的决断都带给她肾上腺素的快感,她挑男人也是比她跟相匹配得华尔街新贵、顶尖棒球运动员、还有······,林晚秋垂下眼眸,的确她都没怎么有耐心地看过她那些男朋友或者是情人,今天不知怎么了,她的耐心比既往要高不少。
“2018年4月20日。”她忽然开口,指尖无意识摩挲铁柜边缘,“怎么想用那天做密码?”
“那天暴雨冲垮了进山的隧道,救援队第三天才找到被困的采茶工。“林晚秋擅长辩论,同样也擅长讲故事,语调轻柔地说着,没有调侃只是平静地诉说,循循善诱。
林晚秋一个深谙破窗效应效应的高手,她不说自己的弱点,却把对面人内心藏着最柔软的秘密,剖析了出来。
她打破的不会是自己的窗,而是陈暮云的。
光束中浮动的尘埃突然凝滞,陈暮云握着改锥的手顿了顿,绝缘胶布上的茶渍在光影里泛着赭色,这个人怎么什么都知道,估计是把自己调查了个底朝天吧,有些生气还有点喜悦,原来自己还是能入得了这个大人物的眼。
配电箱突然迸出火花,陈暮云猛地缩手,手背蹭过生锈的金属边缘。林晚秋快步上前,丝质袖口扫过工作台,带起几片干枯的茶叶。“小心!”两人同时出声,手机跌在茶案上弹跳着滚向边缘,光束在天花板划出凌乱弧线。
黑暗中陈暮云的手掌垫住她后腰,烘干机的余温透过衬衫灼烧皮肤。林晚秋闻到佛手柑混着机油的味道,忽然想起父亲炒茶时铁锅腾起的热气,那种让人安心的焦苦味。林晚秋勾着笑,特意抓住男人宽厚的脊背,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女人柔软细腻的指尖抓着他的后背,那细微的触感和耳边女人的碎发挠的她心痒痒,“当心碎瓷。”陈暮云的声音有些哑,将林晚秋放稳,指节擦过她大衣腰带时带着细颤,“去年山洪冲下来的碎石还在屋檐下。”
林晚秋慢慢将手收回来,举止得体,眼眸含着笑意,“多谢,要不是陈先生,我可能会摔得很惨。”
林晚秋的指尖还残留着男人脊背的灼热,配电箱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陈暮云反手扣住她的腕子往后退,工作台边缘的茶盏应声碎裂,青瓷片在手机冷光里折射出星子般的寒芒。
“当心。“
陈暮云的声音擦着她耳畔掠过,带着潮湿的草木气息。林晚秋这才发现烘干机底部渗出的水渍已蔓延到脚边,在黑暗里泛着诡异的幽蓝。
她突然想起助理发来的尽调报告:谷道村茶厂负债表里藏着三笔来源不明的借款,时间恰好对应近三年斗茶大会的日期。那些化名领走的奖金,原来都变成了烘干机里滚动的茶青。
“陈先生让王婶领奖时,可曾想过银奖茶青的市价够买三台新烘干机?”
林晚秋用鞋尖轻点水渍,腕间的翡翠镯子撞在铁柜上发出清响。她看见陈暮云后颈的月牙疤在光束中微微抽动,像条苏醒的银鱼。
目光逐渐锐利,收起了挑逗男人的心思,他还藏着一些秘密,只不过林晚秋现在猜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