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王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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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槜子

昔周室膺箓御极,八百年间,玄钺指处,九域同风;黄麾所至,万方慑服。洎二百载后,天道轮回,纲纪崩坏,诸侯蜂起,烽火燎原。经数十祀逐鹿争雄,终成北燕、南乾、东齐、西楚四国鼎足而立。更兼漠北金帐汗国,控弦之士百万,铁骑腾骧,虎视中原,此诚天下纷纭之局也。

乾瞻庆十三年秋,乾帝耽于酒色,荒怠朝政,赋税日重,民不聊生。淮南盐贩陈休,素有异志,见天下苦乾久矣,遂斩木为兵,揭竿为旗。旬月之间,应者云集,蚁聚群贼数十万,号“苍头军”。其众横行漳、济二水,舳舻蔽江,旌旗蔽野,连下十三城郭。所过之处,府库尽掠,闾阎丘墟,百姓哭声震天,南乾朝野震动。

济源霍氏,本耕读传家,虽处寒门,然诗书不辍。家主霍笃为县署小吏,夙兴夜寐,案牍劳形,所得俸禄仅堪饘粥。独子霍范,年方十六,生得虎背熊腰,然性本纯良,未谙兵戈。时朝廷募兵,范应召入伍,隶于大将章匡麾下。章匡素以骁勇自诩,然恃功骄纵,治军无方。其年冬,率师三万与陈休战于济水之滨。

战鼓初鸣时,霍范随伍列阵,只见尘烟蔽日,金鼓喧天。然章军号令不一,士卒面面相觑。未及交锋,忽闻左翼军阵骚动,有人高呼“贼至矣”!范顿感手足无措,眼前但见旌旗翻飞,不知前军何时接战,亦不知大军缘何后撤。耳中唯闻“败矣!败矣!”之声此起彼伏,如丧家之犬般被溃兵裹挟,踉跄奔逃。回望战场,尸横遍野,残旗断戟,血水染红济水。

范狼狈归乡,乡人见其单骑返家,皆指为懦夫逃卒。或恶语相加:“竖子无胆,何面目见江东父老!”或嗤笑于市:“霍家儿郎,不过鼠辈耳!”范闭门谢客,日夕枯坐,每忆及战场惨状,便捶胸顿足,忧愤成疾。身形日渐消瘦,汤药不辍。幸得妻室娴娘,荆钗布裙,昼夜侍奉。日间操持家务,夜间温言宽慰,或执手共读诗书,或举案相劝饮食,甘苦与共,不离不弃。

一日清晨,忽闻天际金乌长啼,一道长虹贯日,霞光漫卷。范于病榻之上豁然起身,双目炯炯,神色坚毅,不复昔日颓唐之态。众人皆惊,以为天人感应。自此,范每日披甲练剑,研习兵书,庭前白杨,常闻其挥斥之声。

自归乡蒙耻,霍范乃立宏志,誓洗前辱。晨鸡未鸣,已见其于庭中舞剑,寒光霍霍,虎虎生风;夜深人静,犹闻书斋诵读之声,或研《巨子》《论国》之妙,或览《席嫑》战阵之略,烛火常明至五更。又遍访府兵老卒,执弟子礼,问阵前应变之策、弓马控弦之技。每有所得,必焚香展卷,详录心得,反复推演。寒来暑往,未尝稍懈。乡人见其勤学不辍,皆叹曰:“霍郎知耻而后学进,真可造之材也!”

未几,南乾朝廷遣上将率精锐,大破陈休于漳水之畔。陈休授首,其众星散,然余孽化为流寇,四下劫掠。一日,有流寇三千,明火执仗,呼啸而来,直逼济源。乡中老弱皆惊惶失措,奔走呼号。霍范闻警,振臂高呼:“保家卫国,此其时也!”遂聚乡勇六百余人,或执农具为械,或持猎弓御敌。

范身先士卒,率乡勇据守隘口。流寇恃其人多,蜂拥而至。范令乡勇以强弓射之,箭矢如雨,流寇稍却。至日昳,流寇倚仗人多势众,复以木梯绳索攀城,箭矢如蝗。乡勇死伤渐多,城垣几处告急,众人面有惧色,士气摇摇欲坠。霍范立城头,见贼首张牙舞爪,旗下绣着“苍狼”二字,知此乃贼中渠魁。

忽有流寇破东门而入,喊杀声骤起。范振臂高呼:“家国在此,退无可退!诸君随我死战,杀贼立功,就在今日!”言罢,取强弓搭箭,箭尾涂以松脂,点火射出。火矢破空,直贯城头贼旗,烈焰腾空而起。众乡勇见此,士气大振,齐声呐喊:“杀贼!杀贼!”

范知战机稍纵即逝,手持环首刀,翻身跃下城头,如猛虎入羊群般冲入敌阵。刀锋过处,血花飞溅,连斩数贼。贼首见状,亲率二十余骑来战。范左冲右突,忽见贼首金盔在阳光下闪耀,当即弃刀取弓,拈箭便射。弓弦响处,利箭穿透贼首咽喉。贼首应声落马,余众见头领已死,顿时阵脚大乱,争相奔逃。

范乘胜追击,率众掩杀。乡勇们见其神勇,无不以一当十。至暮色四合,流寇或死或降,三千贼众,十不存一,济源之围遂解。

此战之后,霍范之名传遍郡县。或赞曰:“昔为败卒,今成勇士,此非知耻近乎勇乎?”更有州府官吏闻之,亲至济源慰劳,欲征其入伍。范慨然答曰:“保家方可卫国,吾愿从戎,以雪前耻,更护山河!”自此,范勇毅之名,亦如燎原之火,渐为世人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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