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9章 我不想嫁人
杨明远一把扣住她的手腕,眸子暗沉如墨,“伤口已经冻伤了。”
杨拓野二话不说脱下自己的棉袄,裹住她的双手,“我背你回去。”
“我来。”杨志军直接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我走得稳。你抱紧了。”
陈小花疲惫地笑笑,闭上了眼。
天亮时,她发起了高烧。
杨母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喂红糖鸡蛋。
“丫头。我们家八年的心结啊,总算了了。多亏了有你。从今往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陈小花眼眶发热,低头喝了一口甜汤。
温热的糖水滑过喉咙,像是将前世的苦涩一点点冲散。
喝完汤,杨母刚换下她额头上的湿毛巾,房门“砰”的一下被推开。
三个高大的身影挤在门口,差点卡住。
“让开。”杨志军端着药碗进来。
杨明远抱着一摞书:“退烧要用柴胡,不是你们部队那套……”
“哎哎哎,老中医给的秘方。”杨拓野挤进来,手里晃着一个纸包。
“喂,都别吵!我要去做活了,你们照顾好她,帕子热了就马上换。”
杨母说着,出去了。
陈小花烧得有气无力,只见三张俊脸在眼前晃来晃去。
杨志军跪在床边,一手端着药碗,一手稳稳扶起她的后颈:“喝药。”
药碗刚凑到唇边,杨明远伸手拦住。
“温度太高会刺激咽喉。”
他不知从哪儿变出一支温度计,郑重其事地插进药汤里。
“38度5,要冷却三分钟。”
“哪儿那么麻烦!”杨拓野夺过碗,自己灌了一大口——
“噗!烫烫烫!”
药汤喷了杨志军一身。
陈小花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让她猛地咳嗽起来。
三双手同时伸了过来。
杨志军的掌心贴上她的后背,力道均匀地轻拍。
杨明远的手指搭上了她的脉搏,眉头紧锁。
杨拓野直接把胳膊递到她嘴边:“你要难受,就咬我吧。”
“……”
陈小花看着眼前肌肉紧实的小臂,烧红的脸更烫了。
“你们都出去吧,我想睡会儿。”
三人互相看看,只好悄悄地离开了。
夜幕降临,众人围在餐桌旁,讨论着守夜顺序。
杨明远推了推眼镜,语气平静:“还是按长幼顺序吧。”
杨志军把袖子往上卷了卷,“我觉得守夜得派一个体力好的人,出了什么事还能扛。”
杨拓野急得一脚踩上凳子,“小花生病本来就躺着无聊,得找一个有趣的人陪着她吧?”
三人辩得不可开交。
“抽签!”
杨母举着擀面杖进来,大喝一声,制止了争论。
杨志军抽到了上半夜。
他像站岗一样笔直地立在床边,每隔十分钟换帕子、用棉签沾水润湿她的嘴唇。
“别……”陈小花虚弱地抗议,“你这样我睡不着……”
“这是战时护理标准。重伤员每十分钟需要……”
话未说完,窗户被悄悄推开一条缝。
杨拓野的脑袋探进来:“她睡了吗?我带了大白兔……”
“给我出去!”
下半夜轮到杨明远。
他借着油灯微弱的光记录体温变化,突然发现陈小花脖颈处若隐若现的胎记。
笔尖一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了一朵小花。
“疼。”陈小花无意识地呢喃着。
杨明远一个激灵,抬起头来。
他盯着陈小花犹豫片刻,从医药箱里取出了银针。
正要施针,房门“砰”的一声被踹开——
“你要做什么?”
杨拓野冲上前来,夺走了针。
“这是针灸退烧!”杨明远放轻声音。
“你就会认两个字,还敢给人针灸。扎坏了赔得起吗?”
拉扯间,陈小花迷迷糊糊地攥住一截衣袖,“吵……”
世界骤然安静。
天蒙蒙亮时,陈小花醒了。
睁眼,房里空空荡荡。
她觉得渴,便出门倒水。
门一推,好似被什么挡住了,只能开一条缝。
三个人睡在了她门口。
杨志军背靠着墙,手里还攥着湿毛巾。
杨明远趴在外面的桌子上,眼镜歪向一边。
杨拓野直接躺在她门口,手里当宝贝似的抱着个空药罐。
她哭笑不得,低头一看。
每根指尖都被细心地缠好了纱布。
手腕上多了一条红绳,不知是谁给她系上的。
周华被捕一事,迅速传遍了整个村。
人们知道,哑女陈小花帮了大忙。
周华在村里本就臭名远扬。这一下,人人对陈小花交口称赞。
上门提亲的人,踏破了杨家门槛。
杨志军冷着脸立在门口,身板笔挺。
堂堂党支部副书记,好似成了保安,吓得几个媒婆都不敢靠近。
院内,几家人将杨母和陈小花团团围住。
“杨家嫂子,我家可是有十头猪的家底。”
“您看看我儿子的八字。老实人,和小花配得很。”
“我儿呀,在市里工作,为公家干活呢!”
“我有点累了。”
陈小花笑了笑,挤过人群往屋里去。
几个媒婆想跟上去,杨拓野搬来一张板凳,钻进众人之间,翘起脚,痞里痞气地嗑起了瓜子。
“你家儿子上个月还和村头寡妇眉来眼去,老实什么?”
杨明远也过来,手中捧了本书。
封面上七个大字:现代婚配优生学。
“这婚配,看八字已经过时了,要看基因适配度……”
喋喋不休的一群媒婆,经过他的长篇大论,各个头晕眼花,败兴而归。
人们走后,杨母急了。
“你们几个做什么?小花是个好姑娘,你们难道不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
缄默的陈小花从屋里走出。
“我不想嫁人。”
一句话,吸引了四个人的目光。
杨拓野第一个抖掉手中的瓜子,走过来:“你想做什么?跟哥说,哥帮你!”
“我想读书。”陈小花语气笃定,目光灼灼,“我想去看外面的世界。”
杨母忙过来,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小花。姑娘家读太多书,不是什么好事。我是过来人啊。找个好归宿,有个好家庭,比什么都重要啊!”
傍晚的风拂过陈小花坚定的眼眸。
她声音很轻,却决绝如淬火的铁。
“我不想我死的时候,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只是别人的媳妇。”
杨母的手猛地一颤。
杨志军走来:“县里下了文件,下个月就要在村里办夜校。”
“我去。”
杨母斟酌了下,深吸一口气,重重地捏了下她的手。
“你想去,我支持你。”
“我也支持你。”
“我也是。”
“还有我。”
一只只手,坚定不移地叠在了她们的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