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售卖
天刚破晓，晨曦微露，林毅便迫不及待地把林三和月娥唤到跟前。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模样，压低声音，将制作肥皂的事儿娓娓道来。两人听闻，眼中满是狐疑之色，那表情仿佛在无声地质疑：“真会有比皂角膏还好使的东西？这能信吗？”林毅见他俩这般反应，不禁有些气鼓鼓地说道：“难道我梦中的仙人还会诓骗我不成？”林三和月娥对视一眼，虽心底依旧半信半疑，但瞧见林毅那认真严肃的神情，便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林毅接着让月娥找两个可靠妇人过来，准备传授制作纯碱的核心工艺传授下去。月娥稍作思索，没过多久便安排妥当，并在附近寻了一间静谧的木屋，把林毅所说的核心工艺放在里面。
还没到晌午，昨日订购的材料便陆续送达山寨。林毅赶忙指挥众人，将面碱和生石灰小心翼翼地搬进屋内。月娥这边也带来了两人，一位叫桂花，另一位叫翠姑。两人皆是三十岁上下，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衫，头发简单束于脑后，脸上带着农村妇人特有的质朴与憨厚。只见林毅先找来一个硕大的木桶，将其装满清澈的井水，随后猛地把一袋生石灰投进桶中。只听“嗞啦”一声，犹如热油滴入水中，那桶水瞬间剧烈翻滚起来，热气腾腾，眨眼间便变得滚烫。这是因为生石灰与水迅速发生反应，生成了氢氧化钙溶液，也就是熟石灰，此过程释放出大量的热，将整桶水都给加热了。
紧接着，林毅小心翼翼地往这桶熟石灰里缓缓倒入一斤面碱。面碱刚一触及水面，桶里的水刹那间如烧开一般，疯狂地沸腾起来，大片水气猛地升腾而起，眨眼间便蒸掉了三分之一桶水。整个木屋瞬间被浓厚的水雾所笼罩，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林毅赶忙又往桶里添加冷水，好一会儿才将水温降下来。此时再看桶内，已然混浊不堪，根本看不清桶底。原来，熟石灰氢氧化钙与纯碱碳酸钠发生反应，生成了碳酸钙和氢氧化钠。碳酸钙沉淀下来，使得水桶变得混浊，而反应释放的大量热又蒸发了不少水。
林毅让木桶静置片刻，随着时间流逝，碳酸钙渐渐沉到桶底，透明的氢氧化钠溶液，也就是烧碱，浮在了碳酸钙之上。林毅拿起勺子，小心翼翼地把氢氧化钠溶液一勺勺舀到另一个木桶里，又用麻布仔细过滤了一遍，这才彻底除去碳酸钙。
林毅一脸严肃地对月娥和两位妇人叮嘱道：“就按我这个方法做，另外，这事儿必须严格保密。具体的以后月娥你负责管理。”
“好的，大当家！”月娥眼中闪过一丝欣喜，这可是林毅头一回将如此机密重要的事情交付于她，说明自己在林毅心中的信任度极高。
“嗯，好，月娥，林三随我出去，看我给你们展示个神奇的玩意儿。”说着，林毅提起那桶氢氧化钠，来到屋外，又叫上了赵铁柱和王朝。林毅打算把肥皂后期制作放在桃源村，毕竟来回下山颇为不便。只要把制作氢氧化钠这个核心工艺留在山上，做好保密措施，短期内便能万无一失。
在几位当家好奇的围观下，林毅把木桶内一半的烧碱倒进铁锅里，将铁锅架在灶上，用火折子点燃木柴生火，开始加热烧碱溶液。同时，他一点点地把黄豆油倒入锅中，一边倒，一边用棍子不停地搅拌。碱和油脂在高温下发生皂化反应，只见锅里的油脂渐渐消失，上层慢慢生出一层粘稠的液体。
烧了大概一刻钟，林毅用勺子捞出一些液体查看，发现里面还有些许油脂，便又继续加入剩余的火碱溶液。如此反复操作，直至锅内的油脂全部消耗殆尽，粘稠物里再也看不到油脂的踪影。
众人皆瞪大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铁锅，简直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仿佛在观看一场神奇的魔术表演，心中皆将林毅惊为天人。
不过，此时肥皂还与其他物质混在水中，得用盐析的办法使其分离出来。林毅将面碱粉末一点点倒入粘稠液中进行盐析，同时加热搅拌。随着搅拌，纯碱中的钠离子发挥作用，逼迫肥皂从水中慢慢分离出来。
加热搅拌了半刻钟后，林毅让锅静置一会儿，很快，他期盼的肥皂便聚集在了溶液上方。碱析完成后，一层厚厚的黄色半透明固体浮在溶液上面，这便是高纯度的肥皂了。
顺利得到肥皂，林毅心情格外舒畅。此时肥皂温度尚高，处于半凝固状态。林毅拿起锅铲，把这层肥皂捞出来，放在一个木盒子里，用力挤压成正方形，然后倒出，放在地上阴干。
一个时辰后，肥皂全部干透，呈现出暗黄色。
“月娥，去取一件脏衣服过来。”林毅高声喊道。
听到林毅叫自己拿脏衣服，月娥“啊！”的一声，脸色瞬间羞得通红，脑海里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些奇怪的念头，顿时想入非非。
林毅瞧见月娥那红透了的脸，撇了她一眼，说道：“想啥呢，算了。”说完，他抓过一块麻布，在地上来回使劲拖动，把麻布弄得脏兮兮的，然后拿起肥皂去搓洗。
果然，不多时，麻布上就出现了大量细腻的泡沫，用水一冲，污垢被洗得干干净净，麻布又恢复了原本的颜色。
众人目睹这神奇的一幕，更加惊叹不已，内心笃定大当家必定是仙人的弟子，是仙人下凡来拯救他们的。
“大家都试试吧，这个东西叫肥皂，洗衣服、洗澡都能用，比皂角好用多了。”林毅向几位当家说道。
月娥率先拿了一块肥皂，她先用水弄湿双手，然后拿起那块小肥皂轻轻一搓，“呀！”她忍不住轻呼一声，只见她手上瞬间冒出许多洁白细腻的泡沫。月娥出身富商家庭，用过比皂角还要高级的皂角膏，自然知晓这些泡沫是去污的好东西。她双手用力搓了搓，然后在水里把泡沫洗掉。泡沫一消失，她就感觉手上干干净净的，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白净，一点污渍都没有，就连平时难以洗净的汗垢也消失得无影无踪，整个手都透着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清爽爽。
看着月娥试用完，林毅紧接着大声说道：“以后，我们要把肥皂卖到全天下，为山寨赚大钱，让大家都过上好日子！”众人听了，纷纷欢呼雀跃，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林三，我打算在山下的桃源村建个肥皂作坊，以后我不在山上的时候，山上的事儿就交给你负责。”听到这话，众人纷纷点头允诺。
这一天，二狗可算是大开眼界。晚上，当他们回到临时安置的住处时，四周已被夜幕笼罩，只有点点星光洒下，给这片历经战火的地方添了几分宁静。
二狗怀揣着一个小包裹，那里面是大当家给的肥皂样品。他心里一直惦记着，迫不及待要给媳妇一个惊喜。
一进屋子，二狗就神秘兮兮地对媳妇说：“媳妇，你猜我给你带啥好东西回来了？”
二狗媳妇正收拾着简陋的床铺，抬头看着二狗，一脸好奇：“啥呀？看把你乐的。”
二狗嘿嘿一笑，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肥皂，递给媳妇：“呐，你瞧瞧这个，这可是大当家给的宝贝，叫肥皂，能把身子洗得干干净净的。”
二狗媳妇接过肥皂，端详着这个模样奇特的玩意儿，有些怀疑地问：“就这东西，能洗干净？看着也没啥特别的呀。”
二狗连忙解释：“媳妇，你可别小瞧它。大当家说了，这肥皂可神奇了。你快去试试，保准洗完你就知道有多好了。”
二狗媳妇半信半疑地拿着肥皂去了一旁的水盆边。她轻轻掰下一小块，放入水中，揉搓了几下，瞬间，白色的泡沫就冒了出来，而且越搓越多，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清香。
二狗媳妇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哎呀，这……这也太神奇了，怎么会有这么多泡泡，还这么香。”
她开始用带着泡沫的手清洗身子，轻轻揉搓几下，身上的污垢就轻易地被洗了下来。随着污垢的去除，她感觉自己的皮肤从未有过的清爽。洗完后，她用清水冲净，站起身来，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二狗媳妇惊喜地叫道：“二狗，你快过来，我这辈子都没觉得自己这么干净过。这肥皂也太好用了吧！”
二狗得意地走过去，笑着说：“咋样，媳妇，我就说这是宝贝吧。大当家可厉害着呢，他说要把这肥皂卖到全天下。到时候，咱跟着大当家，肯定能过上好日子。以后呀，你就只管在我后面数银子就行。”
二狗媳妇满脸笑意，眼中满是对未来的憧憬：“二狗，这大当家真的就像仙人一样，咋就能想出这么好的东西呢。咱可真是跟对人了。”
二狗点点头，一脸崇拜地说：“那可不，大当家不光胆子大，有谋略，还这么有本事。跟着他，准没错。以后咱就听大当家的，他让干啥咱就干啥。”
两人说着，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开心的神情。二狗媳妇依偎在二狗怀里，感慨地说：“二狗，今天能活着，还遇到这么好的大当家，真是咱的福气。”
二狗紧紧搂着媳妇，说：“是呀，媳妇。咱以后可得好好报答大当家。”说着，两人相拥而卧。
随着肥皂成功制作，林三挑选了五六个对山寨忠心耿耿的核心骨干，一同来到天狼山山脚处的桃源村。
彼时的桃源村，宛如一座被岁月遗忘的废墟，一片死寂。四处散落着废弃的房屋，断壁残垣在风中孤独地矗立着，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在哭诉着往昔的悲惨遭遇。地上的白骨，或完整或残缺，静静地躺在那里，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血雨腥风，令人触目惊心。
林三望着眼前这满目疮痍的景象，眉头紧紧皱起，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内心的感慨，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众人。
先是小心翼翼地将地上的白骨一一收集起来，随后在村子的一处角落，选了块较为平整的土地，众人齐心协力，挥动锄头，挖出一个大坑。林三神情庄重，将白骨轻轻放入坑中，嘴里念念有词：“逝者已逝，愿尔等在天之灵得以安息，莫再受尘世纷扰。”
安置好白骨后，众人便着手清理破旧的房屋。他们喊着号子，将坍塌的梁柱一根一根搬开，那些破碎的瓦片也被小心地捡起堆放一旁。屋内的杂物和灰尘，在他们的努力清扫下，渐渐被清除干净。
有的房屋屋顶破了个巨大的窟窿，好似一张黑洞洞的大口。他们便爬上屋顶，四处寻觅合适的茅草与木板，细心地将窟窿填补起来，每一根茅草、每一块木板都摆放得整整齐齐。遇到墙面倾斜的房屋，大家齐心协力，喊着“一二三”的口号，一同用力将墙面扶正加固，用石头和泥土将缝隙填实，确保房屋更加稳固。
经过一番艰苦努力，原本破败不堪、死气沉沉的桃源村，终于逐渐焕发出一丝生机，仿佛重新被注入了生命的活力。
林毅则带着张麻和二狗回到了桐城。因林毅虽获班头官职，却尚未有具体事务在身，他便先前往县衙报备，而后径直来到街上。
很快，他找到了卖纯碱的李小二。李小二一眼瞥见身着官服的林毅，顿时吓得面如土色，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嘴里不迭地说道：“林大官人呐，前日实是小人有眼无珠，不识您的英雄本色，小的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哈哈，无妨无妨，不知者不罪嘛！”林毅故意摆出豪迈洒脱的姿态，提高音量，声若洪钟般说道：“想必你已听闻本班头的威名，本人便是单枪匹马，力灭天狼寨王霸天的林班头！”
在明朝，个人名气对于发展至关重要，林毅对此心知肚明，故而想借众人之口，将自己的事迹广泛传播，以扩大影响力。
“大人，您实乃当世豪杰，英勇盖世，真真是为我等小民除去了心头大患呐！”李小二其实对林毅剿灭天狼寨之事一无所知。昨日去送面碱时，他纯粹是抱着“人为财死”的念头，天未亮便匆忙赶到桃源村，交货收钱后便慌慌张张地离开了，根本没敢打听任何消息。此刻，为了讨好林毅，他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极尽夸赞之能事。林毅正是想借李小二之口，宣扬自己独身剿灭天狼寨的壮举。
话不多说还是正事要紧，于是紧接着问道：“掌柜的，你可知桐城最负盛名的商行在何处？”
“这个嘛，小人自是知晓。本县最大的商行，当属‘大城商会’，乃是阮大铖阮官人所开。”李小二回答时摇头晃脑，一副胸有成竹、头头是道的模样。“阮官人那可是声名远播，如雷贯耳呐。这‘大城商会’经营的货物琳琅满目，种类繁多，上至绫罗绸缎、奇珍异宝，下至日用百货、柴米油盐，无所不有。往来的客商亦是络绎不绝，熙熙攘攘，热闹非凡呐。”
“哦，阮大铖。”林毅脑海中，原主的记忆里对这个名字确有印象。此人乃桐城本地人氏，于万历四十四年高中进士。早年，他投身东林党，凭借自身才能，成为东林党的得力干将，在党争中崭露头角，风光无限。然而，后来东林党将原本许给他的职位转予魏大中，这一举动令他心生愤懑，一怒之下，转投魏忠贤门下，成为阉党一员。但即便身处阉党，他依旧立场摇摆不定，首鼠两端，最终落得个里外不是人的尴尬境地，好好一副好牌，被他打得稀烂，堪称典型。
虽此时阮大铖已无官职在身，但进士的身份摆在那儿，且早年曾任京师科道御史，参与的皆是明帝国高层的政治纷争，在官场积累下了极为广泛的人脉资源。
林毅心中暗自思量：此人定要设法接触，而肥皂恰是绝佳契机。于是，他带上肥皂，领着张麻和二狗，向路人仔细打听清楚路线后，便朝着阮大铖的府邸大步走去。毕竟，机会从来都需自己主动争取，方能牢牢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