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2章 墟烬虺
手电筒在我颤抖的指尖'咔嗒'作响,却连一丝微弱的光晕都没能挤出。我的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冷触感,仿佛握着的不是电子设备,而是一块毫无生气的废铁。
就在我想埋怨三十多年前的东西果真不靠谱时,白烁的肉垫突然压在我的大拇指上,柔软的触感中暗藏着尖锐的爪尖,“别动!“把防毒面具戴上,你又中招了。“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传来,带着不自然的回音。我慌乱地摸索着背包,防毒面具的橡胶边缘黏腻潮湿,像是刚从某种生物体内取出。当它扣在我脸上的瞬间,一股刺鼻的化学药剂味混合着霉味直冲鼻腔,让我差点干呕。
白烁的牙齿咬住我的裤腿,力道大得几乎要撕破布料。我像个盲人般被他牵引着向前挪动,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雾气中传来的沙沙声越来越清晰——那不是普通的蛇类蠕动,而是成千上万鳞片相互摩擦产生的、令人牙酸的金属质感声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锯齿在刮擦着我的鼓膜。
“是...是墟烬虺的幼蛇吗?“我的声音在面具里产生诡异的共鸣,听起来像是另一个人在说话。后颈的汗珠顺着脊椎滑下,在防毒面具内壁凝结成水珠。
“别说话。“白烁的警告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语气显得十分忌惮,“电灯开关在你右手边,关了它,把帐帘拉下。“
当开关响起的刹那,帐篷外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嘶鸣,像是无数幼蛇被突然惊动。帐帘拉下的瞬间,一股腐朽的霉味扑面而来,比之前浓烈十倍不止。
幸而视野逐渐清晰,却在转身的瞬间,我的膝盖一软,防毒面具的绑带猛地勒进后脑——若不是白烁及时咬住带子,我恐怕已经尖叫出声。
四张上下铺上,七个泛着幽绿色荧光的人形轮廓整齐排列。他们的皮肤呈现出尸蜡般的半透明质感,每张脸上都凝固着熟睡的表情。
帐篷中央桌案旁坐着一个披着军大衣的中年男人,眼神呆滞,眉头紧皱,机械地在地图的同一个位置上用蓝笔圈画。他嘴角的香烟燃烧处,绿色的火苗保持着完全静止的状态,烟灰弯曲成一个不可能的角度,却始终没有掉落。
之前被我打翻的饭盒完好如初地摆在桌上,里面的炖菜散发着诡异的绿色蒸汽。我惊恐地发现,那些蒸汽竟然也凝固在空中,形成一道道扭曲的绿色丝带。整个场景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的恐怖电影,而我们,是唯一还在移动的观众。
我的肌肉绷得像拉满的弓弦,连呼吸都停滞了几秒。眼前泛着绿光的“尸体“,每一个细微的轮廓都在挑战我的理智,他们僵硬的姿态中透着某种诡异的张力,仿佛下一秒就会齐刷刷地睁开双眼。我的后颈渗出一层冷汗,顺着脊椎滑进衣领。如果八具尸体一起诈尸,这场面堪比丧尸现场!
禁制启动,使肩上的白烁像一滩融化的蜡,软绵绵地耷拉着。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只有偶尔抽搐的爪子证明他还活着。这场景让我突然想起黑冥在虚渊心相中的样子——黎明时分,她的灵力飞速流逝,以至于她无法调用灵力治愈自己。
我不明白未济为什么这么做,这种此消彼长的平衡,简直像在精准计算着两人的“使用期限“。
我掐灭脑海中点燃白烁毛发从而唤醒他的冲动,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极限拉扯下的绝望。指节因握刀太紧而发白,防毒面具里回荡着我急促的呼吸声,像一头困兽的喘息。
既然白烁拖我进来,这个诡异的帐篷或许真是暂时的避风港。我以刀尖向前,像踩在薄冰上一样缓慢挪向那个不断画圈的中年男人。
之前进来没仔细看,在幽绿的荧光下,能大概看出桌案上的是这片密林的地形图。上面红笔标记了十六个点,其中,蓝圈八个,蓝叉三个,而他落笔的应该就是现在的位置。跟原先篮圈不同的是,线条十分仓促刚硬,几乎划破纸面,且一下画了三个圈。这个位置正好在三个叉的中央。这到底说明了什么?有什么东西让他如此紧张?
我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他们行进的路线与我们完全相反,从青麟山方向蜿蜒而来...蓝家外宗的秘密部队?当我的目光扫过军官虎口厚厚的枪茧时,一股寒意突然窜上脊背。
我几乎是扑向最近的那具“尸体“。在防毒面具变形的视野里,那些长满老茧的手掌像复制品般整齐划一。
但当我的手指碰到其中一人胸前的钢牌时,金属的冰冷触感让我的动作骤然凝固——编号下方,无极琉璃塔的浮雕在绿光中泛着诡谲的色泽。那座塔的图案被刻意设计成扭曲的形态,塔尖倒悬,仿佛在嘲弄着世间所有的物理法则。更可怕的是,当我颤抖的手指擦过钢牌边缘时,分明感受到一丝微弱但确凿的体温,且在有规律的上下起伏。
我的眼球几乎要瞪出眼眶,却死死控制着不敢转头。那种感觉就像站在悬崖边,明知道身后是万丈深渊,却连回头确认的勇气都没有——我怕看到那具尸体嘴角扯出诡异的微笑,跟我说句“你好啊~”。
白烁突然从肩头滑落,我的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一声呜咽。伸手去抓的瞬间,指尖擦过冰凉的士兵铭牌,眼睁睁看着他像个毛绒玩具般砸在那具尸体的腹部。更恐怖的是——尸体富有弹性的肚皮竟然将白烁轻轻弹起,就像落在蹦床上。
这家伙睡得也太沉了吧!
钢牌起伏的幅度突然加大。冷汗浸透了后背,我扭动着僵硬的脖颈,就见尸体缓缓开口,冒出阵阵绿气。
“这是要诈尸啊!”我揪住白烁后颈的皮毛猛然后退,却撞翻了端坐的中年男子。尸体倒地的闷响像是按下了某个开关,整个帐篷突然响起此起彼伏的关节爆裂声。防毒面具的目镜蒙上厚厚的水雾,但朦胧中能看到所有床铺上的绿影都在转向我,他们的颈椎发出干树枝折断般的脆响。
后背贴上帐篷帆布的刹那,一阵诡异的滑动感突然从布料传来。那不是风吹的波动,而是成千上万鳞片摩擦的震动。
这真是妥妥的腹背受敌!我的神经已经紧张到了极点,后牙槽哆嗦的声音在面具中回响,像是在发电报。
“不对……”这有规律的声音不是我发出的,而是尸体们!他们开始以诡异的协调性向我逼近,喉咙里发出的咯咯声与帐篷外的蛇群嘶鸣完美合拍,他们似乎在商量一会儿怎么把我吞了。
“白烁!“我把牙齿咬得咯吱作响,“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吃了人家爹,现在他们要联合起来吃咱们了!你居然还睡得着!“怀里的黑猫依然软得像团湿棉花,甚至打起了小呼噜。
“实在不行,只能鱼死网破了!”我将白烁塞进包里,摸出两枚手榴弹,扯开保险扣的瞬间,弹簧机构发出的“叮“声清脆,我像掷保龄球般将致命的小铁罐滚向尸群,趁着他们迟钝地低头查看时,一个侧滚翻冲出帐篷——
那一瞬间,猩红的蛇信像鞭子般抽在我脸上。那条守株待兔的巨蟒竖瞳收缩,张开的血盆大口里喷出腐肉般的腥臭。身后爆炸的气浪恰好在此刻掀翻帐篷,灼热的金属碎片擦着我头皮飞过。我踩着满地蠕动的小蛇狂奔,每一脚下去都爆出黏腻的浆液。
余威连同箱子里剩下的弹药全都炸开,身后一时间火光冲天。气浪像无形的巨掌将我拍飞,撞断树枝的瞬间我听到自己肋骨断裂的脆响。坠落在腐叶堆里的闷响后,嘴里突然涌上铁锈味的温热液体。耳鸣声中,白烁软绵绵地从背包里爬出,他的嘴一张一合像是在说什么,但我只听到血液在耳膜上冲刷的轰鸣。
我无力地扯下面罩,啐出嘴巴里的血沫,把白烁塞回背包中,凭着求生的意志一刻都不耽搁地往前走。我能感受到,蛇潮在身后猛烈追击,甚至某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集体吞咽声。
眼前的世界像被泼了浓墨,分不清是瘴毒侵蚀了视觉神经,还是体力透支导致的昏眩。额头一次次撞击在树干上,黏腻的血液糊住了睫毛,却连疼痛都变得遥远——我的身体仿佛已经不属于自己,只剩下丧尸般迈步的本能。
“别走了...“白烁的声音像从水下传来,带着沉闷的回响。我迟钝地意识到听力正在恢复,但这反而让蛇群鳞片摩擦的声响更加清晰。那声音像是千万根针在刮擦着我的脊椎,每近一分,就有一寸皮肤绷紧到几乎撕裂。
白烁的爪子勾住我的衣领,虚弱得像片落叶的重量。“再走下去,你会死的!“他的尖叫刺破耳膜,但我只是麻木地拨开他的阻拦。我知道他现在连爬出这个包的力气都没有,包袋轻微的挣扎就像蝴蝶扑扇翅膀般无力。
直到——
“悬崖!前面是悬崖啊!“白烁的嗓音突然劈裂,像碎玻璃般扎进我的意识。远处传来细微的水声,像是黑暗中的一线微光。河流...白烁或许还有救...
这个念头刚起,脚下突然踏空。失重感袭来的瞬间,一股久违的温热突然包裹住我的手腕——白烁竟在最后关头化为人形抓住了我,却碍于禁制,同我一起坠入河流。
冰冷的河水吞没头顶时,我恍惚看见悬崖上探出无数蛇首。它们整齐地昂着头,像是在进行某种诡异的送别仪式。
水流灌入肺部的剧痛中,最后一个念头是庆幸——白烁不会因我步黑冥的后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