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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密林

我脱下卫衣,将白烁包裹在里面保持体温,看着他微弱平缓的呼吸。我深知“尽人事,听天命”的道理,却只觉自己做的还不够。

我颓然坐在他身边,冰凉的晨露渗进蓬乱的发丝,激得我打了个寒颤。

晨雾逐渐裂开一道缝隙,河流在不远处低语,声音裹着苔藓的气息。当我踩碎腐叶时,水面折射的碎光突然暗了下去,某种滑腻的东西擦过我的手背,被咬伤的齿痕惊觉刺痛起来。低头时只瞥见倒影里游过几缕翡翠色的磷火,岸边的鹅卵石渗出琥珀浆液,蒸腾成半透明蝶群。

我蹲下来开始清洗手上凝固的血渍,却听见芦苇深处传来“咔嚓“脆响,那里似乎立着青铜色的巨树。树皮皲裂的纹路里渗出银蓝色的光晕,随着野鸭划过的水波起伏明明灭灭。

之前的卦象上显示:土生金而金生水,坎水滋养银杏木。如果眼前这颗青铜树是千年银杏,没有妖币就能看见,不是卦象出现了差错,就是眼前看见的是幻觉。

我烦躁地掬水洗了把脸,头发随意地河水搓洗了下。深吸了一口气,不管前方是幻境还是古树,得先解决人生大事。

于是学着野外求生综艺里的人,开始收集枯树枝,尝试用蓍草笔在石头上砸出火星取火。艰难地脱下马丁靴,烘烤斑驳血渍的鞋垫和袜子,卷起裤腿,抡起树枝,蹩脚地在河里叉鱼。

实践操作永远比理论知识来得靠谱和实在。当我成功开始烤鱼时,太阳已经升至头顶了。整个人筋疲力尽,在篝火和太阳的烘烤下,不知何时竟坐着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缕若有若无的香气钻入我的鼻腔——是烤鱼的焦香!

“我靠!糊了!”我尖叫清醒,捕这些鱼可是要了我半条老命,要是烤糊了,就得重新来一遍!想想就头疼。

“不糊才怪!等你醒来,这两条小鱼都快成碳了。”一个碎碎念的声音在我身边响起,带着猫科动物特有的慵懒腔调。

心脏在这一刻骤停,压抑的让我难以呼吸。我紧张地扭转僵硬的脖子,看见白烁正蹲坐在我旁边的大石头上,时不时翻动着烤鱼,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他乌黑发亮的毛发上,映出缎子般的光泽,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在阴影中闪闪发亮,身上的伤痕全然不见,仿佛之前都是我的臆梦。

“白烁……“我想喊出这个名字,半开的嘴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眼泪夺眶而出,再次模糊了他的身影。

“啧~怎么一副看死人的模样。你还吃不吃鱼了,再不吃可真糊了!”他嫌弃地白了我一眼,扯下一根烤鱼准备开炫,却被烫得龇牙咧嘴。

看着他生龙活虎的样子,我再也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上前将他抱起痛哭。

“放……放开我!你这女人,能不能有点边际感!”白烁在我怀里拼命挣扎,嫌弃地推开我埋在他身上的脸。

“你现在是猫,有啥好避讳的!我给你处理伤口的时候,你咋不跳起来跟我讲边界!”

白烁用力将我蹬开,跳到了离我两米远的石墩上,对着我怒目龇牙。

“你就是个白眼狼!老娘的担心不如喂狗!”我随手抄起一颗石子向他砸去,手举至半空,最终丢进了河里,抱膝大哭。

过了许久,白烁慵懒的声音在身前想起,刺痛的齿痕顿觉清凉,“我要是白眼狼,你会有这么大的鱼吃?”我抬眼看去,白烁正舔舐我手上的伤口,绿色荧光如蛛网般在伤口交织,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愈合。“两不相欠啊~”白烁转身背对着我,想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吃烤鱼。

我惊讶于白烁的治愈术,但更担心他因此被蓝家发现。

白烁似察觉到了我的担忧,不紧不慢地解释道:“在枯草原的时候就已经被发现了,否则你也不会被蛇蔓影响导致短暂失明。纸人是试探,蛇蔓是斩杀。如果是方士或妖兽,必然会在危险的时候调动灵力自救,蓝家从而判断是敌是友。如果是凡人,非死即伤。他们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私闯蓝家地界的人。未济大人在我身上下了禁制,夜行灵力受限,否则我能直接带你进入千古银杏圣地。此处山脚,已经是我的极限。天黑之后,林间瘴气逐渐腾升,届时只能靠你自己了。记住,千万别用妖力,你体内的劫蛛妖丹,引来的不止是蓝家人,还会有其他妖兽。”

提到千古银杏圣地,我不禁转身回看对岸,那颗青铜树早已消失不见!

夕阳西下,山野林间,百鸟归巢,本是一番人间仙境,此刻顿觉浑身冰凉,在烈的西晒太阳,也温暖不了我的身体。

我拍了拍脸颊,仔细去看那颗树,“真的是幻觉?”

白烁不明所以地看向对岸,我把他昏迷时看到的青铜树告诉他,就见他眉头紧蹙,“也许还能见到……你还吃不吃?不吃我吃了啊!”说罢,突然朝最后一根烤鱼跃去。

我条件反射地去夺,干错利落地咬了下去。烤鱼的焦香瞬间在唇齿间蔓延开来,饥饿感扰乱了所有的思绪,狼吞虎咽地秒干了一条烤鱼,看着残剩的鱼骨意犹未尽,不由埋怨道:“就剩一条给我,太不够意思了!”

“切~是你自己不吃,留你一条已经是我大气了。赶紧走,趁太阳还没下山,还能看清前面的路。”白烁说着踢塌了木架,将篝火熄灭,傲气地向林间走去。

我连忙穿上晒着的卫衣,披上破烂不堪的冲锋衣外套,快步上前跟去,调侃道:“那你猫眼当手电筒都可以,还怕看不清路?”

阳光在林缘被浓密的枝叶切割得支离破碎,仿佛被一层厚重的琥珀色屏障拦在外头。刚刚跨过那条隐约可见的界线,世界似乎在一瞬间被按下了光线调节键——先是微微昏暗,然后是更深沉的灰蓝,直至眼前完全陷入一种压抑的黑暗。

我眨了眨眼,瞳孔努力适应这片新环境,但无论怎样调整,前方五步开外的景象都如同被黑雾吞噬。高大树木的枝干扭曲着向上伸展,彼此交错缠绕,形成了一个几乎密不透风的天然穹顶,只有零星几束阳光艰难地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在泥地上投下斑驳暗淡的光点。

鼻腔立即被一股浓烈而令人作呕的气味充斥——那是湿腐的枯叶与不知多少岁月沉淀的有机物混合散发出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吸入一股粘稠的黑暗,刺激着我的喉咙,让我不由得屏住呼吸,却又忍不住贪婪地吸入更多空气,陷入一种矛盾的循环。

我的马丁靴刚接触地面,便陷进了一层厚厚的、类似泥浆的物质中。泥土异常黏腻,每迈出一步都需要付出比平时多几倍的努力。靴子发出“噗嗤“的声响,像是与某种活物黏连在一起,不愿分离。我用力拔起脚时,能感觉到细小的水珠顺着腿侧滑落,不知是土壤中的渗水还是皮肤渗出的冷汗。

正当我全神贯注地与这泥泞搏斗时,一阵突如其来的轻微颤动从右脚边传来。我的心跳瞬间加速,肾上腺素飙升,紧贴着视线所及的模糊范围,看到一团黑色正在缓缓蠕动——那是一条体型巨大的千足虫,可能是我见过的任何一种昆虫的放大版。

它足有半米长,暗黑色的甲壳在微弱光线中泛着油亮的光泽,密密麻麻的细足快速而有节奏地拍打着地面,每一击都搅动着周围湿润的空气。我死死地盯着它,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它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动作略显迟疑地停顿了一瞬,然后突然以惊人的速度向侧面窜去,瞬间消失在厚厚的落叶层中,只留下一道蜿蜒的痕迹。

惊魂未定之时,琥珀色的猫眼闪着鎏金色光芒,带着野兽的凶光,看向我的瞬间如离弦之箭猛冲而来。我不知道白烁在抽什么风,顺势后仰倒地。

一股冰凉滑腻的触感瞬间传遍我的手掌,我甚至来不及细想那是什么,只知道那绝不是我想要的触碰。本能地抽回手,全身肌肉绷紧,单手撑地翻身,如同弹簧般惊跳而起。我的动作带着绝望与求生欲,带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绝。

怎奈空间狭窄,起身过猛,后背恰好撞在树身上。一时间,树叶和小虫子如同急雨般落下,砸在我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我能感觉到有什么冰冷滑腻的东西爬过我的后颈,我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却引来了更多的触感。“什么东西...这是什么鬼地方...“我惊恐地低语着,声音因恐惧而颤抖。

我来不及多想,慌乱地甩头抖落身上的东西——那些树叶、泥土、还有几只不知是什么的小虫子,它们黏在我的头发和皮肤上,让我感到极度不适。我顾不上这些,猛地向前方飞奔。

不停地有树枝刮擦着我的脸颊,小腿都被灌木丛绊肿了,但我顾不上这些疼痛。树叶摩擦的沙沙声,如同鬼魅的低语,某种节肢动物在腐木中钻动的窸窣声,如同毒蛇吐信在我耳边萦绕不去。我疯狂地摆动双臂,试图甩开这烦人的声音,但它却像狗皮膏药一样,死死地黏在身后,怎么也摆脱不掉。

我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限,每一根汗毛都竖立起来,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呜咽。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急促而困难,仿佛空气也变得稀薄。汗水混合着泥土和树叶的汁液,顺着我的脸颊滑落,模糊了我的视线。

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挠痒痒式的惊心动魄,还未等我破口大骂,眼前突然出现一道黑影!“碰!“一声巨响,腥风扑面,巨蟒的蛇尾裹着腐叶横扫而来,鳞片刮擦树干迸出火星,断枝如箭雨般簌簌坠落。我差点儿脚下打滑,跟它来一个亲密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