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执念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末日般的景象：脚下的土地像被巨兽的利爪撕裂过，碎石与断木交错堆积，每一步都伴随着不稳定的滑动。岩壁上的裂痕狰狞如闪电，裸露出灰白色的断层，仿佛大地被硬生生扯开的伤口。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混着淡淡的硫磺气息——那是地底深处被震出的气体。偶尔有细碎的石子从高处滚落，在寂静中发出“咔嗒”轻响，像是这座山仍未停止颤抖。
原本茂密的竹林如今东倒西歪，竹竿断裂处露出锋利的纤维，像一柄柄斜插在地的残剑。几株冷杉被连根拔起，根系朝天张着，挂满湿泥和碎冰，如同向天空求救的枯手。
远处，一道十多米宽的裂缝横贯峡谷，深不见底。裂缝边缘的泥土仍在缓慢塌陷，偶尔传来“簌簌”的落土声。慕云捡了块石头扔下去，许久才传来一声闷响——像坠入了地狱的咽喉。
她蹲下身，手指擦过一片沾满泥浆的银杏叶。那是从山顶寺庙被冲下来的，叶脉间还残留着香灰的痕迹。风掠过时，叶子从她掌心翻飞而起，与漫天尘沙一起，消失在远处。
“这场地震，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强大。”慕云看着眼前的场景道。她没有说话，只是目光盯着左前方不远处。慕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在岩壁凹陷处，几株灰绿色植物从石缝中探出，茎秆细长，顶端结着纺锤形的紫红色果实，有些眼熟。
慕云眯起眼辨认：“是地榆？”她点头。地榆丛生在一处岩台上，慕云上前试了试岩壁的湿度，摇头：“太滑了，爬不上去。”她向四周看了看，捡了一根断裂的竹竿去够，但依然差一点距离。
“你踩着我，我拖你上去。”慕云提议。“你有伤！”她看了他一眼。“你又不重！”慕云看着她苗条的身形道。她脸微红，却没再没理他，而是继续在周围寻找，又找了一根竹竿，然后向慕云道：“把你带的藤蔓给我。”
慕云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忙解下背包掏出里面的藤蔓，帮她一起把两根竹竿绑在一起。这藤蔓是早上做弓钻生火的时候用到的，在出来探索时，慕云顺手便把它装到了背包中，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连接好两根竹竿，慕云的左手还是使不上力，只能用右手帮着她举起来，用竹竿断裂处比较锋利的一端，去戳地榆根部的泥土，花费了一番功夫方才采得了四株地榆。
“有了这些地榆，你的伤口就不用再担心发炎了。”她开心的道。“是我们的伤口。”慕云纠正她。她哈哈一笑，也不反驳。
“我们该回了，太久我担心火会熄灭。”慕云看着天色道，她点头答应，看了眼手机，已经是17:55分了。两人这趟出来，收获其实很不错，不但找到了荠菜，还找到了地榆，加上昨天发现的柿子树，以及稳定的水源，更重要的是现在有了火，慕云觉得，在此地待个十天半个月应该问题不大。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和她一起。
返回的路上，他们先去水源处准备取些水。刚来到取水点不远处，突然有一道影子从取水点那里窜出来，掠过二人身边，消失在了乱石中。旁边，她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紧紧抓住。
“没事，只是一只兔子！”慕云眼尖，看清楚那是一只兔子，应该是过来喝水的，于是拍着她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安慰她。她闻言松了一口气，放松了一些力道，但是依然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开。
慕云当然不在意，甚至心里还有些窃喜。看向取水点，经过一天一夜的冲刷，那处渗透地下水的岩石通道已经被冲开了不少，肉眼可见的泉水从石头缝隙中涌出，形成了一眼小泉。
有点像径山寺的洗心池！慕云的脑海里忽然闪过这么一个奇怪的念头，然后转头看着她。
只可惜洗心池，洗不去他心中的执念。
虽然被兔子吓了一跳，但是两个人都很开心。因为兔子的出现，代表他们生存下去的希望，又增加了一份。
用泉中的清水把捡到的可乐瓶子洗干净，又满满装了一瓶水，这才往树洞返回。回来的路上，慕云有心留意四周，最后终于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块相对平整仅有一指厚的石板，又去竹林处找了两半截杯口粗的断裂竹子。
“你要这些干嘛？”她不解的问。“等下你就知道了。”因为心情好，慕云还卖了个关子。又顺手收集了一些干柴，两人这才返回树洞。地震的缘故，四周到处都是断裂的树木，所以柴火的收集反而是最简单的。
回到树洞里，火并没有熄灭。慕云又加了几根枯枝，然后从外面搬来一些石头，围着火堆把原本简单的壁炉又升级了一下，不但可以更好的保护树洞，还可以更好的锁住热量不流失，然后又搭出了一个简单灶台。
她在火堆旁，将地榆根茎放在洗净的石板上，右手握着的鹅卵石每砸一下，就有青绿色的汁液从石缝间渗出，根汁染绿了灰白岩面，像春天撞进寒冬的裂缝。慕云坐在火堆另一边，火光将她的影子投在他身上，像一块正在融化的墨迹。
慕云正摆弄着他回来时捡来的那根断竹，最上端的竹节已经被去掉，半截竹管中灌了四分之三左右的泉水，水中飘着一些叶子，是地榆的叶子。慕云小心把装水的断竹斜插在火堆旁边，装水的上端正好处在火堆上方，跳跃的火焰缠绕着竹节，不大会儿，竹节中的泉水便开始散出水汽。
用几块石头把断竹固定住，确保它不会突然转动导致里面的药汤撒出来。“你这荒野求生确实没白看。”旁边传来她赞许的声音。“你的夏令营，也没白参加！”慕云看着她弄好了药泥，也是赞道。不过说完就知道有点不合时宜，果然，闻言她的神色明显低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