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剑灵之争
深夜的遗迹像座张着口的巨兽，断墙上的野蒿被风掀得东倒西歪，草叶扫过陆寒后颈时，他下意识缩了缩肩膀。
不是因为冷，是镇剑珠在掌心发烫，金纹流转的频率比之前快了三倍。
“停。”他突然抬手。
队伍里的脚步声霎时静了，刘明的铁盾磕在碎石上，发出细碎的响。
苏璃的药囊在身侧轻晃，混着草药苦香的气息漫过来，陆寒吸了吸鼻子，残玉在他颈间贴着皮肤，那热度竟和镇剑珠的烫意有了几分呼应。
“前面有东西。”柳青的银铃轻轻颤了颤，她指尖抚过铃身，“灵气波动...像剑鞘。”
陆寒的呼吸一滞。
他记得萧无尘说过，上古剑灵必有对应的剑鞘，是“收锋藏锐”的命门。
此刻残玉在锁骨下灼出一片红，他往前走两步，靴底碾碎一块半腐的木片，月光从头顶坍塌的穹顶漏下来，照见前方石台上躺着个黑黢黢的物件——形状狭长，边缘裹着铜皮，铜锈里还嵌着半枚玄铁钉。
“是剑鞘。”苏璃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她伸手要碰，陆寒却抢先一步。
指尖触到鞘身的刹那，他整个人震了震——那不是冷硬的石质，而是带着体温的木料，像被人温养了千年的老物件。
温暖的力量顺着掌心往上窜，流经手臂时，他听见体内传来“铮”的一声，像是剑鸣，又像是困兽撞笼。
“陆寒？”刘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点紧张。
陆寒没答话，他盯着自己的手腕——青筋暴起如蚯蚓，皮肤下有暗金色的光在游走，那是剑意不受控的征兆。
“快松手。”苏璃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可陆寒的手指像焊在鞘身上，那温暖的力量里竟藏着根刺，扎得他血脉发烫，“不...”他咬着牙，“这是克制剑灵的关键...”
话音未落，他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
喉间泛起腥甜，眼前的景物开始重影，苏璃的脸忽远忽近，像浸在水里。
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咔咔”的响，残玉和镇剑珠同时灼烧，仿佛要把他的手掌烙穿。
“丹药。”苏璃的药囊被扯得哗啦响，她捏开陆寒的嘴，褐色药汁顺着他嘴角流下来，“咽下去。这是我用寒玉草和千机花炼的，能镇神魄。”
陆寒本能地吞咽，苦味在舌尖炸开。
颤抖的幅度小了些，他勉强低头，看见剑鞘上浮现出一行小字——“封剑不封心”。
字迹刚显，体内的剑意突然暴烈如潮，他膝盖一软跪在地上，额头抵着石台，冷汗把前襟浸透了。
“退开。”刘明的铁盾“哐”地砸在地上，围成半圆护着众人。
柳青的银铃摇得急了，清越的声响混着陆寒压抑的闷哼，在空旷的遗迹里撞出回音。
李飞和张浩背靠背站着，剑指四周阴影——他们都知道，这种时候最易生变。
“稳住。”苏璃蹲下来，掌心按在陆寒后颈的大椎穴上。
她的手凉得像块玉，透过汗湿的衣领渗进去，陆寒打了个寒颤，意识却清明了些。
他看见剑鞘上的铜皮裂开细纹，露出里面裹着的深紫色绸缎，绸缎上用金线绣着星图——和他残玉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是它在引动剑意。”苏璃的声音带着紧绷的颤，“剑鞘和剑灵本是一体，你强行融合...”
“我知道。”陆寒咬着牙笑，血沫溅在石台上，“可总得试试...”
不知过了多久，颤抖终于平息。
陆寒撑着石台站起来，剑鞘已经稳稳躺在他怀里，刚才的暴烈像场梦，只剩掌心两道深深的月牙印——是他咬出来的。
苏璃扶着他的胳膊，指腹蹭过他手背上的汗，轻声道：“天亮再走，你需要调息。”
次日清晨的阳光穿过穹顶，在遗迹里铺了层金纱。
陆寒盘坐在石台上，剑鞘搁在膝头。
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像头被拔了牙的兽，虽还在低吼，却再掀不起风浪。
苏璃守在他身侧，药炉里飘着安神香；刘明在修补铁盾的裂痕，锤子敲得“当当”响；柳青把银铃重新系紧，每摇一下都要侧耳听半天。
“陆寒。”
沙哑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
众人同时抬头，只见石破天从断墙后走出来，他的灰袍沾着晨露，腰间挂着串骨珠，正是昨晚赵无极用的那种。
陆寒的手按在剑柄上，却见石破天摇头：“莫慌，我守这秘境千年，等的就是能接住剑鞘的人。”
他走到陆寒面前，目光落在剑鞘上：“你已找到克制之法，可真正的考验...”他抬手指向穹顶外的天空，“在剑鞘认主之后。剑灵有灵，不会甘心被封。”
陆寒摸了摸颈间的残玉，残玉的热度已经退了，只余温温的触感：“我明白。”
“明白就好。”石破天转身要走，又停住，“记住，剑鞘封的是剑，封不住人心。你若生了执念...”
他没说完，身影已经融进阴影里，只留半句尾音在风里散了。
午后的遗迹出口飘着薄雾。
陆寒把剑鞘收进储物袋，指尖在袋口摩挲两下——那里绣着苏璃连夜缝的云纹，针脚歪歪扭扭，却让他心口发暖。
众人收拾好行装，刘明当先踏出遗迹，突然顿住：“有杀气。”
话音未落，十数道黑影从雾里窜出。
为首的是赵无极，他的折扇换了新的，骨白色扇骨上沾着血：“陆寒，把剑鞘交出来，我保你们全须全尾出秘境。”他身后的黑袍人呈扇形围过来，每个人腰间都挂着骨珠，在阳光下泛着青灰。
陆寒的瞳孔缩了缩。
他早该想到，赵无极这种人怎会轻易退走？
定是躲在暗处窥伺。
苏璃的手悄悄伸进制药囊，刘明的铁盾已经举起，柳青的银铃在掌心攥得发白。
“不交。”陆寒抽出剑，暗金色剑气在剑尖凝聚，“要拿，就用命换。”
战斗来得比想象中快。
黑袍人的匕首带着腥风刺来，刘明的铁盾撞开两柄，却被第三柄划开道血口；柳青的银铃震得空气发颤，两个黑袍人抱头蹲下，可转眼又被骨珠里的怨气催得红了眼。
陆寒的剑舞成一片光网，每一剑都精准挑开攻击，可他能感觉到，体内的剑意正在苏醒——剑鞘在储物袋里发烫，像是在回应。
“接着。”苏璃的声音混着药香飘来。
陆寒张嘴接住她抛来的丹药，清凉的药力顺着喉咙往下淌，压下了翻涌的剑意。
他反手一剑刺向赵无极咽喉，对方狼狈后退，折扇“啪”地展开，骨珠串成的扇面赫然是张人脸，正咧着嘴笑。
“你以为赢了？”赵无极的声音带着破锣似的哑，“等我拿到剑鞘，就把你们的魂...”
“闭嘴。”陆寒的剑更快。
暗金色剑气贯穿折扇，擦着赵无极脖颈划过，在他脸上留了道血痕。
对方脸色骤变，大喊一声“撤”，带着残部窜进雾里，连滚带爬的模样比昨晚更狼狈。
“追吗？”李飞抹了把脸上的血，剑指雾中。
陆寒摇头，他能感觉到储物袋里的剑鞘在发烫，更重要的是——他的左手在抖，不是因为累，是体内的剑意正在撕咬剑鞘的封印，像头被激怒的兽。
“回宗门。”他说，声音比平时低了两度。
苏璃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只是把药囊往他手里塞了塞。
回到玄天宗时，暮色已经漫上飞檐。
萧无尘站在山门前，玄色道袍被风掀起一角。
他没说话，只是扫过众人的伤，目光最后落在陆寒腰间的储物袋上。
陆寒迎上他的视线，刚要开口，萧无尘却摆了摆手：“先进去，我让林若兮备了药。”
可陆寒没动。
他突然觉得喉咙发紧，锁骨下的残玉又开始发烫，和储物袋里的剑鞘遥相呼应。
他看向苏璃，她的发梢沾着雾水，正朝他笑。
他刚要说话，一阵刺痛从丹田窜起，眼前的景物突然模糊——剑意，又醒了。
“陆寒？”苏璃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陆寒扶住旁边的石狮子，指节泛白。
他能听见体内传来“咔嚓”一声，像是剑鞘的封印裂了道缝。
山风卷起他的衣摆，吹得储物袋轻轻晃动。
剑鞘的温度透过布料渗出来，烫得他心口发疼。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