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书先生合上了那本无名古书。
书页闭合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他将书放回书架，动作不紧不慢，带着一种惯有的从容。
“我这图书馆，最近不安生。”
他转过身，镜片后的目光落在林渊脸上。
“有些馆藏，读了太多自己，开始不老实了。”
他指尖在空气中虚点，仿佛那里真有什么东西。
“信息流在特定区域缠绕、冲突，衍生出了…嗯，赘生物。”
“赘生物？”夏彤追问，声音里带着警惕。
“一些本该安静躺着的知识碎片，妄图拼凑出自己的逻辑，尝试…理解它们不该理解的东西。”书先生的语气没什么起伏，“简单说，有些知识，开始自己‘思考’了，脱离了原有的记录，试图…‘活’过来。”
“就是说，书成精了？要变成外面那种鬼东西？”石猛拳头捏得咯吱响，他显然对这种抽象的说法很不耐烦。
“差不多一个意思，但现在还只是些不成气候的念头。”书先生摇头，语气依旧平淡，“被关在字里行间，暂时翻不起大浪。但脓包，总是要破的。不处理，迟早会是大麻烦。”
他看向林渊。
“我的力量属性，与那片混乱区域相冲。强行介入，只会让情况更糟，甚至可能被污染。”
“为什么是我们？”夏彤直接问出关键，“你看起来，不像需要别人帮忙解决麻烦。”
书先生嘴角微扬。
“因为那个‘坏点’所在的地方，排斥常规的‘信息体’。我的存在形式，进去会被严重干扰。”
他的视线再次落在林渊身上，带着审视的意味。
“但你们不同。尤其是你。”
“你感知‘概念’的方式，像一块粗糙的石头，能砸碎一些精密的幻象。你的感知不依赖这里的规则，反而可能穿透那层信息迷雾，抵抗住污染。”
林渊沉默。又是这种特殊性。这个书先生，似乎对他这类存在，或者说他这种感知方式，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你需要我做什么？”林渊问。
“很简单。”书先生走到书桌旁，拿起一支看起来很古老的鹅毛笔。笔身流淌着非金非木的奇异光泽，不像是实体。
“拿着这个，【信息锚点】。”他将鹅毛笔递向林渊，“进入那个‘坏点’区域，找到最混乱，最不稳定，最让你感觉‘错误’的那个信息源头，把这个，插进它的核心。”
笔尖的光芒似乎在微微脉动，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波动。
林渊没有立刻去接。
“就这么简单？”石猛一脸不信，“听着比闯外面的怪物堆还悬乎。直接说，干这活儿要不要命？”
“风险总是有的。”书先生坦然承认，“知识本身就是最危险的东西。那里有什么？无序的想法，破碎的逻辑，矛盾的概念，还有…一些认知错误催生出的怪胎。”
“死不死，看你们的本事，也看那东西的心情。”书先生推了推眼镜，回答滴水不漏。“如果你们能成功，我就告诉你们离开这里的‘可能性’。”
“如果失败呢？”夏彤盯着他，不放过他一丝表情变化。
“失败？”书先生的笑容淡去少许，“失败了，你们或许会变成那里混乱信息的一部分，成为新的‘坏点’。或者…”
他顿了顿，目光平静地扫过三人。
“被我收集起来，做成非常特别的藏品。”
藏品。
这两个字带着刺骨的寒意，让石猛和夏彤脸色都微微一变。那不是对待同类的目光，而是看稀有素材的眼神。
林渊的目光从鹅毛笔移到书先生脸上，再扫过身旁神情紧绷的同伴。
留在这里，结局可以预见。出去面对那些“概念畸变体”，更是找死。眼前这个自称“图书管理员”的家伙，心思难测，步步为营。
这条所谓的“生路”，更像是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一个不得不踩的陷阱。
但他需要那个“可能性”，需要打破眼前的僵局，更需要离开这里的方法。
“好。”林渊开口，声音没什么起伏。
他伸手，握住了那支【信息锚点】。
入手的感觉很奇特，沉甸甸的，却又感觉不到实际的重量，仿佛握住了一段冰冷而躁动的意念。指尖传来轻微的刺痛感，像是有什么东西试图钻进去。
“林渊！你想清楚！”夏彤上前一步，语气急促。
“没有更好的选择了。”林渊声音平静，阻止了她。他看向书先生：“区域入口在哪？”
书先生嘴角重新勾起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
“跟我来。”
他领着三人来到房间深处，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扇纯黑的门。门板光滑如镜，却不反射任何光线，像一个沉默的洞口。
书先生伸手推开了门。
门后，不是走廊，也不是房间，而是一片粘稠、翻滚、色彩混乱的光晕。无数细碎的光点在其中生灭、碰撞，发出无声的尖啸，仅仅是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精神仿佛要被吸进去撕碎。
混乱，狂暴的信息流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门后。
“核心错误会发出最强的干扰，像噪音中最尖锐的那一声。找到它，用锚点刺穿它。”书先生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清晰地传入他们耳中。
“动作要快，别在那里逗留，否者我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侧过身，退后一步，让开了门口的位置，做了个请的手势。
“去吧，我的…小实验品们。”
最后几个字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一丝玩味。
林渊握紧了手里的鹅毛笔，没有犹豫，第一个跨入门内。
瞬间，仿佛有无数杂乱的声音和破碎的画面涌入脑海，冲击着他的意识。
“操！”石猛低骂了一声，也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夏彤看了看门口那个身影模糊的“图书管理员”，咬紧牙关，紧随林渊踏入了那片混沌的光影。
在她进入的刹那，身后的黑色门扉悄无声息地合拢，将图书室的安静与门后的狂乱彻底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