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星轨
洛家药阁坐落在西跨院，青瓦白墙间飘着淡淡药香。洛凡贴着墙根前行，掌心的罗盘指针突然剧烈震颤——正北角，三道气息正从祠堂方向迂回包抄而来。
“是柳如烟的贴身侍女，练气五层。”老周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小娃娃，你现在引气境一层，正面硬拼吃亏，走西侧月洞门，那里的护阵有三道星芒缺口。”
洛凡袖中星力微凝，指尖划过石墙上的牡丹纹。果然，花瓣中央的金箔暗纹在星光下显形，三点微光连成弧线。他屏息穿过月洞门，药阁朱漆大门已近在眼前，却听见头顶瓦楞传来衣袂破风声。
“三公子好兴致，”领头的侍女青鸾落地，腰间皮鞭泛着药毒的青雾，“夫人说，药阁药材金贵，不适合废物出入。”
洛凡垂在袖中的手掐了个剑诀，观想经运转至第二重“开阳星”。昨夜他在石屋试过，当星光融入经脉时，五感会被放大十倍——此刻他能清晰听见青鸾腕间玉镯里的蛊虫振翅声。
“让开。”他踏前半步，星芒在靴底凝成细碎轨迹。青鸾瞳孔骤缩，她分明看见洛凡周身浮现出淡淡星轨，每一步都暗合北斗方位，正是洛家失传已久的“北斗步法”！
“动手！”青鸾甩鞭抽向面门，另外两名侍女从左右包抄，袖中飞出淬毒银针。洛凡不退反进，左掌星屑剑扫开银针，右拳借步法旋转之力轰出——这招本是洛家凡阶中品武技“烈风拳”，此刻裹挟着星力，竟在拳风处凝成斗柄虚影！
“砰！”左侧侍女胸口凹陷，倒飞出去撞碎花架。青鸾的皮鞭刚触到洛凡衣摆，便见对方指尖星芒暴涨，三寸剑影直接绞断鞭绳，余势不减地划过她的面门，在脸颊留下血痕。
“你……你怎么会北斗步法？”青鸾捂着伤口后退，眼中满是惊恐。这步法是洛家嫡脉才能修习的秘术，就连洛明轩也只学了前三式，眼前这个公认的废物，竟能施展出完整的“北斗七转”？
洛凡没答话，星力在经脉中已运转至极限。他推开药阁大门的瞬间，罗盘指针突然指向东侧药柜——洗脉草，三株紫茎白叶的灵草正藏在第三层暗格。
“拿了就走，柳如烟的通魂玉简快响了。”老周催促。洛凡指尖掠过木柜，观想经引动星光震开暗格，玉盒中的洗脉草突然发出共鸣，叶片上的露水竟凝成星点汇入他的掌心。
“好小子，这洗脉草百年份，正好帮你稳固新脉。”老周的声音带着笑意，“顺带把左边格子里的‘赤阳丹’也收了，那是你娘当年炼的，丹纹里藏着她的神识印记。”
洛凡手一顿，指尖抚过丹瓶上的云纹——那是母亲生前最爱的花样。他将丹瓶贴身藏好，正要离开，药阁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夹杂着洛苍溟的怒吼：“如烟，你竟敢对凡儿用幽冥教的蚀骨咒！”
“家主说笑了，”柳如烟的声音甜腻中带着冷意，“明轩说三弟被歹人袭击，妾身只是派侍女来保护……倒是家主，为何私自查阅禁阁玉简？”
洛凡心头一紧，父亲去了禁阁？他贴着门缝望去，只见洛苍溟正被四名长老围住，衣襟上染着血迹，手中握着半片焦黑的玉简——正是他要去书房暗格拿的那枚！
“不好，柳如烟早就在书房布了锁魂阵，玉简被她动了手脚！”老周突然急道，“那玉简里刻着古界入口坐标，她想借此坐实家主私通古界的罪名！”
洛凡攥紧洗脉草，星轨在眼底明灭。他清楚洛家规矩，私闯禁阁、查阅古界密辛，轻则废去修为，重则囚入宗族地牢。而此刻洛苍溟手中的玉简已毁，死无对证。
“家主，事关洛家存亡，”大长老冷声道，“请随我们去祠堂候审。”
洛苍溟看了眼药阁方向，喉结滚动，终究没说出洛凡还活着的事。柳如烟嘴角勾起冷笑，指尖轻抚腰间的幽冥教玉牌——只要困住洛苍溟，她便能借“代掌家务”之名，彻底清理洛家内反对她的声音。
“等等。”洛凡突然推门而出，洗脉草的灵气在周身萦绕，星芒从发梢溢出，“大长老，方才在药阁，我听见青鸾姑娘说……”他转向青鸾，眼瞳中北斗七星清晰可见，“说夫人让她在洗脉草里下‘腐心散’，嫁祸给我？”
青鸾脸色剧变，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药瓶。柳如烟心中暗骂，她分明让这丫头毁了药阁证据，怎料洛凡竟能活着出来？
“血口喷人！”柳如烟正要发作，却见洛凡指尖一弹，三滴洗脉草的露水突然飞向青鸾。灵露入体，那丫头顿时惨叫着跪倒，七窍流出黑血——正是腐心散发作的征兆！
“你！”柳如烟后退半步，不敢置信地看着洛凡。这个昨日还奄奄一息的废物，此刻周身星力流转，竟让她这个筑基中期修士都看不清深浅。
“父亲，”洛凡走到洛苍溟身边，将洗脉草塞进他掌心，“孩儿在药阁找到古界玉简残片，上面的星图……”他刻意提高声音，“与母亲当年留给我的罗盘吻合。”
洛苍溟一震，瞬间明白儿子在为他开脱。他展开掌心，洗脉草的灵气中果然夹杂着极淡的星纹——正是古界入口的方位标识。
“大长老，”洛苍溟沉声道，“古界异动在即，幽州将有大祸。凡儿的罗盘，正是当年老友留下的‘周天星斗盘’残件，可定位古界入口。”他看向柳如烟，“至于二夫人为何三番五次针对凡儿……不妨查查她腕间的幽冥教玉牌。”
全场哗然。柳如烟下意识遮住手腕，却见洛凡指尖的星芒如利箭般射来，直接撕烂她的袖口——苍白的手腕上，幽冥教“黄泉引”的刺青正泛着红光！
“你竟敢勾结邪修！”大长老怒喝，身后长老们同时祭出法器。柳如烟脸色青白交替，突然狠下心咬破舌尖，玉牌化作血雾炸开，形成传送阵将她吞噬。临走前，她怨毒的目光扫过洛凡：“小杂种，幽冥教不会放过你……”
传送阵的血光消散后，药阁前只剩一片狼藉。洛苍溟突然踉跄着扶住洛凡，低声道：“去密室，把罗盘交给你娘的灵位……她当年留下话，若你灵根破碎，就启动‘星轨回溯’。”
洛凡点头，掌心的罗盘此刻已发烫，指针疯狂旋转后，竟指向洛家祠堂的方向。他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曾在他耳边说过“星斗归位之日，便是轮回重启之时”，那时他不懂，现在却觉得每一个字都与罗盘息息相关。
“父亲，玉简里的古界入口……”
“没时间解释了，”洛苍溟塞给儿子一枚刻着洛家祖纹的玉符，“三日后古界入口将在幽州极北出现，带着苏晴姑娘一起去。她……她是蓬莱阁派来的人，能帮你在仙门立足。”
洛凡一怔，苏晴？那个总在他被欺负时偷偷送伤药的邻家少女？他正要追问，祠堂方向突然传来钟鸣，悠长而悲怆——那是洛家祭祖的钟声，却在此时响起，说不出的诡异。
“快走！”洛苍溟推了他一把，“记住，观想经每修至一重星位，就去罗盘背面拓印星图。还有……”他犹豫片刻，“你体内的魔气，与十八年前你娘带回的那缕一模一样。”
洛凡转身狂奔，星力在脚下凝成星轨，速度比往日快了三倍。当他推开祠堂侧门时，暮色已至，母亲的灵位在烛火中忽明忽暗。他将罗盘按在供桌上，刹那间，整个祠堂的地砖亮起星纹，中央祭坛缓缓升起——那是个刻满周天星斗的青铜圆盘，与他的罗盘残件严丝合缝。
“滴——”罗盘嵌入的瞬间，青铜盘发出清越鸣响。洛凡眼前闪过无数画面：母亲穿着与他梦中相同的白衣，站在星盘前落泪；父亲与一个戴青铜面具的人在雨中对峙，手中握着半块罗盘；还有苏晴的笑脸，却在画面最后变成了仙界那位与他共饮的白衣女子……
“小娃娃，发什么呆！”老周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星轨回溯只能维持三个时辰，你现在要做的，是在星盘上找到‘幽府星位’——那是古界入口在凡界的投影。”
洛凡定了定神，按照观想经中北斗七星的方位，在星盘上寻找对应的幽府星。当他指尖触到“天枢星”旁的暗纹时，星盘突然爆发出强光，罗盘背面浮现出全新的星图，中央坐标正是幽州极北的“苍梧雪山”。
“找到了！”他刚要记下坐标，祠堂外突然传来喊杀声。洛明轩的声音夹杂着幽冥教特有的尸气：“给我搜！那小杂种受了伤，跑不远——”
洛凡握紧罗盘，星力在经脉中疯狂运转。此刻他终于明白，母亲留下的不仅仅是罗盘，更是一个跨越十八年的局——从他灵根破碎到重塑，从洛家内斗到古界开启，每一步都暗合星轨，而他，注定要沿着这条布满星芒与鲜血的路，走向那个连天道都无法预知的未来。
“老周，”他低声道，“如果我去了古界，父亲怎么办？”
“放心，”老周的声音难得温和，“洛苍溟当年也是个狠角色，没点底牌敢娶幽冥教的叛徒做妻子？倒是你——”他突然咳嗽，“抓紧时间把洗脉草服下，你的灵脉还能再拓宽三成，这样才能在苍梧雪山抗住古界裂隙的撕扯。”
洛凡不再多问，盘坐在星盘前，将洗脉草放入口中。灵草化作暖流涌入丹田，罗盘虚影再次浮现，星芒顺着新拓宽的经脉游走，在识海深处勾勒出一幅完整的周天星斗图。而在星图中央，一个模糊的身影正握剑而立，衣摆上的云纹，与他袖口被扯裂的图案一模一样。
祠堂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洛凡睁开眼，星芒在瞳孔中凝成实质。他站起身，指尖划过星盘，青铜盘上的星纹突然全部亮起，在他背后形成一对光翼般的星轨。当洛明轩踹开祠堂大门时，只看见一道星光闪过，原地只剩几片飘落的雪——那是苍梧雪山特有的冰晶，预示着洛凡已踏上前往古界的路。
而在洛家后院，洛苍溟望着北方的星轨，终于从怀中掏出半块染血的玉简。上面残留的字迹只有半句：“太虚道君转世之日，便是混沌母巢苏醒之时……”他叹了口气，将玉简放入口中嚼碎，血沫混着碎玉落在地上，却在接触地面时化作星点，顺着洛凡留下的星轨，追向苍梧雪山的方向。
雪越下越大，洛凡在风雪中奔跑，罗盘指引的方向越来越清晰。他知道，在苍梧雪山的深处，不仅有古界的入口，还有母亲留下的真相、前世的记忆，以及……那个让他在无数次梦中心痛的白衣身影。而这一切，都将从他踏入古界的第一步开始，逐渐揭晓。
星轨已开，轮回重启。这一次，他洛凡，不再是任人践踏的蝼蚁，而是要在这太虚天地间，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轮回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