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鉴录

我攥着半块残玉跌进地窖时，闻到了栀子花腐烂的味道。萧景翊的玄铁靴碾碎满地琉璃盏，那些靛蓝色的碎片在月光下拼凑出星图轮廓——正是鎏金步摇指引的北方七宿。

“别碰！“我拦住萧景翊要去拾碎片的手，指尖血珠滴在琉璃上，竟浮出幅水墨绘制的密道图。蜿蜒的墨线突然开始游走，与我修复过的《北魏堪舆图》上消失的第三条龙脉完全重合。

地窖深处传来铁器刮擦声，春棠留下的账册在怀中突然发烫。翻开泛黄纸页时，那些蝶形符号正化作萤火虫四散飞舞，照亮墙上密密麻麻的爪痕——每个凹痕里都嵌着褪色的靛蓝丝线。

萧景翊突然将我按在潮湿的石壁上，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灼得我心头一跳。鎏金步摇自发髻滑落，簪尖插入砖缝的瞬间，整面墙如折扇般展开。腐臭气息扑面而来，我看到成排的木架上摆满陶罐，每个罐口都探出枯萎的栀子花枝。

“酸浆三钱，茜草五铢...“我念着罐身的朱砂符咒，指尖拂过处突然显出现代化学式。最里层的陶罐发出咕嘟声，靛蓝色液体正从裂缝渗出，在地面汇聚成北魏军纹。

萧景翊的佩刀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颤，刀身映出我们身后晃动的黑影。我转身时将残玉按在墙上的凹槽，玉中螭龙纹竟化作活物游出，将偷袭者的弩箭尽数吞噬。

“小心幻雾！“我扯下萧景翊的玄色大氅罩住口鼻。靛蓝烟雾中浮现出沈月蓉扭曲的脸，她手中的青铜镜映出我现代工作室的景象——那支引发穿越的鎏金步摇，此刻正在镜中淌血。

萧景翊突然扣住我的手腕：“你的血...“他指尖拂过我掌心被残玉割破的伤口，血珠坠入陶罐的刹那，整间地窖亮如白昼。枯萎的栀子花疯狂生长，花蕊中钻出的萤虫组成行军阵列，正是春棠臂上淤青化成的军阵图！

“这是萧家军的夜行阵。“萧景翊的声音带着砂砾般的粗粝，他划破掌心将血滴入花丛。萤虫突然调转方向，在地面拼出“永宁三年冬“的字样——那正是北魏史书记载的萧家军全军覆没之日。

地窖突然剧烈摇晃，我扶住木架时碰翻了陶罐。靛蓝液体漫过绣鞋，那些漂浮的栀子花根须突然缠住脚踝。萧景翊挥刀斩断花藤的瞬间，我看到他后颈疤痕里钻出细如发丝的蓝光。

“别动！“我扯开他的衣领，鎏金步摇精准挑出皮肉下的异物。沾血的银丝在掌心扭动，最终盘成个残缺的“蕭“字——这分明是博物馆失窃的那卷北魏银册上的字体！

地窖深处传来石门洞开的轰鸣，我们循声闯入的密室中央，悬着口描金漆棺。棺盖上积满灰尘，却留着一处干净的掌印——大小正与我的手掌吻合。

萧景翊的佩刀突然脱手钉入棺椁，刀柄红绳无风自动。我抚过棺侧铭文时，那些阴刻的篆字突然渗出黑血：“萧氏婉娘殁于永宁三年七月初七“。而棺内静静躺着的，正是我那支穿越时空的鎏金步摇！

“不可能...“我踉跄后退，袖中残玉突然飞向棺椁。玉与棺盖上的凹槽契合的刹那，整间密室亮起幽蓝火焰。火焰中浮现的虚像里，现代博物馆的展柜正在我眼前碎裂，那盏北魏青铜灯飘出的青烟，竟与萧景翊大氅上的熏香一模一样。

“原来如此。“萧景翊突然握住我持步摇的手，簪尖刺破他指尖。血珠滴入棺中那支古簪时，我们脚下的青砖突然变成透明玻璃——下方正是现代博物馆的修复室！

沈月蓉的尖笑刺破幻境：“好妹妹，这往生阵可还喜欢？“她手中的青铜镜映出王氏扭曲的脸，镜面突然射出淬毒银针。我推开萧景翊的瞬间，鎏金步摇与残玉相撞，迸发的金光中浮现出持灯侍女的身影。

“阿娘！“我听见自己与萧景翊同时喊出声。侍女腕间的鎏金缠丝镯正在碎裂，每一片碎玉都映出个血腥画面：永宁三年冬夜，靛蓝衣袍的军队在雪原遭遇伏击，为首将军的回眸——分明是萧景翊的面容！

地窖穹顶突然塌陷，我们坠入冰窖的瞬间，我看见王氏捧着青铜匣站在高处。匣中液体倒映着满天星斗，那些星子连成的图案，正是我在现代修复过的敦煌星图残卷。

“接着！“萧景翊将虎符抛来，金属相撞的刹那，我腕间突然浮现电子表虚影——这是穿越那日佩戴的腕表！表盘数字疯狂倒转，在归零瞬间，冰窖四壁浮现出密密麻麻的北魏密文，每个字都在渗血。

沈月蓉的弩箭破空而至，我本能地举起虎符抵挡。箭镞刺入符身的瞬间，鎏金步摇突然化作流光没入我的眉心。剧痛中，我看到无数记忆碎片：现代实验室里调配的鎏金溶液、北魏工匠淬火时的祈祷、还有萧景翊在雪夜为我系上红绳...

“醒来！“萧景翊的怒吼震碎冰凌，他染血的手掌正按在我心口。掌心温度穿透襦裙，那些冰壁上的血字突然游入我的血管。我望着他后颈正在愈合的疤痕，突然读懂了他眼中深埋的千年孤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