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残碑鬼篆
血八卦触手的瞬间，林琅的识海突然涌入无数画面。
他看见萧明河跪在暴雨中的祠堂，青玉地砖映出家主冷峻的面容；看见黑衣人在子夜剖开少年胸骨，将某种发光物体埋进血肉；最后定格在乱葬岗的月夜，十七具青铜棺椁正在吞食星光。
“醒醒！“栖凰的呵斥伴着刺痛传来，“你正在被怨气同化。“
林琅猛地抽回手，发现指尖已经变成半透明。染血的八卦图悬浮在空中，缺失的艮位涌出黑雾，隐约传来铁链拖拽的声响。栖凰突然操控他的右手咬破食指，在八卦图乾位画了道血符。
雾气瞬间凝结成冰晶。
碑林深处亮起幽蓝灯笼，纸扎的童男童女提着灯飘来，腮红在月光下艳得瘆人。它们身后，青石甬道从地底隆隆升起，两侧伫立着生锈的青铜人俑，每尊都缺少右眼。
“跟着纸人走。“栖凰声音紧绷，“别碰任何发光的东西。“
甬道尽头是座倒悬的青铜殿。林琅踏入殿门的刹那，怀中玉佩与青铜剑同时发出蜂鸣。藻井上的星图开始流转，二十八宿顺时针旋转，在中央凝成凤凰虚影。
虚影开口竟是栖凰的声音：“三千年了，终于等到...“
话音戛然而止。整座宫殿突然剧烈震颤，青铜墙壁渗出黑色血液。林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耳边响起无数细碎的呓语，那些声音在催促他触碰殿中的鎏金香炉。
“闭气！“栖凰厉喝，“这是饕餮怨！“
已经迟了。一缕青烟钻入鼻腔，林琅的瞳孔瞬间扩散。他看见香炉化作美艳妇人，腕间金铃与记忆中的母亲如出一辙。指尖即将触及炉身的瞬间，胸口玉佩突然爆发出清光。
剧痛让意识清醒的刹那，林琅看见自己左手正握着青铜剑刺向心口。栖凰在识海中结印，凤鸣声震碎幻象，香炉表面浮现出细密的裂痕。
“倒是小瞧你了。“陌生的男声从殿顶传来，“能破饕餮怨的幻境。“
藻井星图里浮出张半人半蛇的面孔，蛇尾缠绕着北斗七星。林琅的右手不受控制地结出莲花印，栖凰借他的口说道：“璇玑老儿，你的星核都碎成齑粉了，还要作祟？“
蛇面人瞳孔收缩：“栖凰神君？不可能！你明明在仙魔大战中...“
青铜剑突然脱手飞出，钉入藻井中央的紫微星位。整座宫殿发出哀鸣，蛇面人在星光中消散，临灭前弹出一道银光没入林琅眉心。
“你中了星咒。“栖凰语气凝重，“下次月圆之夜，璇玑的残魂会通过咒印夺舍。“
林琅按着发烫的眉心，发现青铜殿正在坍塌。他抓住飞回的短剑冲向偏殿，看见九丈高的青铜碑上刻满会流动的文字。当视线扫过“葬仙纪“三个字时，地面突然塌陷。
坠落的瞬间，他瞥见碑文末尾的记载：
**庚子年七月初七，荧惑守心，萧氏献十九子于乱葬岗，启古仙庭**
再睁眼时，已身处溶洞。暗河泛着磷光，水面漂满青铜面具。栖凰突然说：“脱衣服。“
“什么？“
“你后背的星咒在吸收水灵气。“栖凰不耐烦道，“不想爆体而亡就照做。“
上衣褪到腰间时，林琅从水面倒影看见自己后背布满银色星斑。暗河突然掀起浪涛，一具青铜棺椁破水而出，棺盖上的纹路与萧家玉佩完全一致。
棺内躺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少年。
水面倒影突然扭曲。
棺中少年的睫毛颤动起来，林琅分明看见自己的倒影在朝他微笑。栖凰突然厉喝：“闭眼！这是摄魂魇镜！“
暗河掀起巨浪，青铜棺椁发出齿轮转动的声响。棺盖移开的瞬间，无数幽蓝光点从少年心口涌出，竟是被肢解成碎片的星图。林琅感到眉心星咒疯狂发烫，那些光点开始朝他汇聚。
“用凤凰翎斩断链接！“栖凰的声音被某种力量扭曲，“他在把你转化成替命傀儡！“
青铜剑斩向光流的刹那，溶洞顶端突然炸开。碎石雨中落下三道黑影，绣着曼陀罗的袍角掠过水面。为首的女修戴着青铜傩面，指尖缠绕着猩红丝线。
“得来全不费工夫。“女修的笑声像是金器摩擦，“萧家小公子，和古仙庭的钥匙。“
林琅的瞳孔骤然收缩——那女人右手小指缺失的切口，与昨夜黑衣人完全一致。他本能地后退，脚跟却撞到浮出水面的青铜俑。俑人空洞的眼窝突然亮起红光，机械地转头看向魔修。
“小心！是镇墓傀！“傩面女修甩出红丝。
已经太迟了。十二尊青铜俑破水而出，组成某种上古杀阵。林琅趁乱潜入水下，发现河底沉着更多棺椁。每具棺盖都刻着生辰，最近的日期正是昨夜——庚子年七月初七。
眉心星咒突然刺痛，某种力量牵引着他游向最深处的水晶棺。棺中老者的面容与祠堂画像上的萧家先祖一模一样，怀中抱着的玉圭正在发出共鸣。
“萧崇礼果然把自己炼成了尸仙。“栖凰冷笑，“用子孙血脉温养尸身，倒是比三千年前更下作了。“
水面传来剧烈爆炸声。林琅浮出水面时，正看见傩面女修撕下自己左臂——那条手臂已经变成青灰色，指尖生出青铜鳞片。镇墓傀的残肢在她周围重组，形成巨大的青铜兽首。
“把钥匙给我！“女修独眼中迸发绿光，“否则我让血髓丹现在就...“
威胁戛然而止。她的胸口突然钻出半截剑尖，剑柄握在不知何时出现的白袍修士手中。上清宗的道袍此刻沾满血污，却遮不住来人眉心那点朱砂。
“谢长老？“傩面女修咳出血沫，“你们上清宗...竟然和魔渊...“
被称为谢长老的修士转动剑柄，尸体栽进暗河时，他含笑看向林琅：“小友若不想变成傀儡，最好把青铜剑交给老夫。“
水面突然沸腾，血水凝成萧崇礼的面孔。林琅怀中的玉佩与玉圭同时浮空，在血雾中拼合成完整的凤凰图腾。溶洞四壁开始剥落，露出外面真实的夜空——这里根本不是溶洞，而是萧家祖坟的倒影空间。
栖凰突然接管身体控制权，青铜剑刺入自己左肩。鲜血染红玉圭的刹那，整片空间开始坍缩。谢长老的袖中飞出七枚铜钱，却在触及林琅前被星咒银光吞噬。
“你居然用古仙血启动传送阵！“谢长老的假面终于碎裂，“疯...“
声音被虚空吞噬。林琅坠落在萧家祠堂时，手中的玉圭正在融化。牌位轰然倒塌，露出下方密道。当他跌跌撞撞爬进密道，看见墙壁上挂满青铜镜，每面镜中都是不同年龄的“自己“。
最深处的镜室里，老妇人正在剜取少年胸骨间的玉髓。听到声响回头时，烛光照亮她与萧明河七分相似的面容。
“琅儿？“老妇人染血的手伸向他，“到祖母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