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6章 长安坊里布新局
武德元年十一月初一,永丰仓的晨雾还没散,苏寒的牛车就“吱呀吱呀”地进了长安城西门。车辕上挂着块巴掌大的铜牌,刻着阿拉伯数字“1”——这是他特意让铁匠打的“首席记室参军”令牌,在晨光里晃得人眼晕。赶车的老胡低声嘀咕:“先生,长安的门阀老爷们可都盯着呢,昨儿还看见韦家的马车在城门口打转。”
苏寒掀开窗帘,望着街道两旁紧闭的商铺。按理说初冬该是热闹的市集,可这儿的铺子大多挂着“歇业”的木牌,只有零星几个粟特商人在摆摊,卖的琉璃器和盐巴堆得老高,价钱却标得比晋阳贵三倍。他摸了摸怀里的算筹,心里有数——这是关中门阀在搞“软对抗”,想靠断了商路逼唐军低头。
“停在西市门口。”苏寒跳下车,故意把腰间的户籍竹牌晃得哗哗响。守市的兵卒刚要拦,看见他胸前的铜牌,立刻点头哈腰:“苏先生早!您吩咐的‘坊市图’早就画好了,就等您来标数字呢。”
西市的石板地上,铺着张两丈见方的牛皮地图,街巷脉络清晰,唯独缺了商铺的标记。苏寒掏出炭笔,在地图上刷刷写下阿拉伯数字:“粮食铺标‘1’,铁器坊标‘2’,药铺标‘3’,胡商区全用双数,比如粟特商团标‘101’,波斯人标‘102’……”周围的匠人看得目瞪口呆,有个胆大的问:“先生,这数字比咱们的算筹好认多了,到底是哪儿学的?”苏寒眨眼一笑:“跟天上的星宿学的,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编号呢。”
正说着,街角传来争吵声。几个韦家的庄丁正踢翻粟特商人的盐筐,领头的腰佩玉珏,骂骂咧咧:“杂种胡商!敢在长安卖私盐,当老子的盐引是摆设?”商人跪地求饶,盐巴撒了一地。苏寒大步流星走过去,捡起一块盐巴在手里搓了搓——分明是晋阳产的精制盐,比关中的粗盐白上三倍。
“这位大哥,”苏寒拍拍庄丁的肩膀,“按《唐律疏议》,私卖盐巴超过十斤才治罪,人家这筐顶多五斤,犯不着动粗吧?”庄丁回头见是个青衫书生,刚要发作,看见他胸前的铜牌,气焰顿时矮了三分:“你是谁?敢管韦家的事?”苏寒举起户籍竹牌:“我是唐军记室参军,负责登记长安的商户。你家主人若想断了百姓的盐路,大可直接去跟大将军说。”
围观的百姓悄悄议论:“这不是在永丰仓分粮的苏先生吗?”“听说他能算出哪块地该种粟米哪块该种豆!”庄丁见势不妙,甩袖就走。苏寒蹲下身帮商人捡盐巴,低声道:“明日起,你把盐价标成‘50% off’——就是便宜一半,用阿拉伯数字写在木板上,保准百姓抢着买。”商人半信半疑,却见苏寒从怀里掏出块碎玻璃,往盐堆上一照,晶莹的盐粒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围观的百姓“哇”地惊叹出声。
这招果然奏效。第二天西市开市,粟特商人的摊位前挤满了人,木板上的“50%”像磁铁似的吸住眼球。更绝的是,苏寒让人在每个摊位挂起“十进制价目牌”:一斤盐标“10文”,一匹绢标“500文”,连胡饼都标成“2文/个”。百姓们发现,用阿拉伯数字算账又快又准,再也不怕商家漫天要价。有个卖菜的老汉举着价目牌直乐:“以前算三个铜板加五个铜板得掰手指头,现在一看‘3+5=8’,明白得很!”
关中门阀坐不住了。韦家老太爷带着几个族老闯进永丰仓,见苏寒正在教匠人用算盘登记商户账本,账本上全是阿拉伯数字编码:“韦氏铁坊,3-2-15,匠人十五,月产甲胄二十副……”老太爷气得胡子直颤:“好你个苏寒!敢把我韦家的产业编进你的‘妖法账本’?”
苏寒不慌不忙地递过一本《新商税法》:“老太爷误会了。按新令,凡登记在册的商户,可免半年商税,您家铁坊若加入,每月能多赚三十贯——”他用算筹摆出矩阵,“您看,晋阳的冶铁坊加入后,产量涨了七成,连突厥人都来订货。”老太爷盯着算筹上的“70%”,心里暗暗吃惊:自家铁坊确实被唐军的改良弩机抢了生意,若不合作,怕是连老本都保不住。
更让门阀们头疼的是“户籍电子台账”的推行。苏寒让人在每个坊门口设登记处,百姓只需报上姓名、手艺,就能领到刻着五位数的竹牌。有个姓杜的老匠人登记时说:“我会做琉璃瓦。”立刻得了“4-1-03”的牌子,当天就被唐军请去修宫殿,每天领的工钱比在门阀家多一倍。渐渐地,连门阀家的佃户都偷偷跑来登记,揣着竹牌跟同伴炫耀:“咱现在是‘2-3-17’号,归苏先生管,分的田比东家给的多两亩呢!”
冬至前一天,苏寒在西市中央搭起高台,当众演示“十进制记账法”。他让人抬来两筐铜钱,分别标上“10”“100”“1000”,然后现场计算商队的货物:“十匹战马换二十车盐,每车盐值五十文,总共是——”算筹“哗啦啦”一摆,阿拉伯数字“1000”赫然在目。百姓们看得目瞪口呆,掌声雷动,连躲在街角的门阀密探都忍不住点头。
当晚,韦家老太爷设宴款待苏寒,席间忽然拿出半片竹简,上面刻着《隋书・食货志》的句子:“占田过限者,一亩笞十。”老太爷皮笑肉不笑:“先生推行新均田令,可知道我韦家在蓝田有千亩良田?”苏寒放下酒杯,从怀里掏出《元和郡县图志》:“老太爷,蓝田的良田虽多,可十年前遭过水灾,地力早不如从前。我这儿有‘三垄轮作法’,能让您的田亩产增三成——”他忽然压低声音,“前提是,您得把多余的良田按新令分给百姓,每亩地收的租子,比隋室少两成。”
老太爷的手猛地一抖,酒杯里的酒溅在桌案上。他盯着苏寒的眼睛,忽然发现这个书生的眼里,有比刀剑更锋利的东西——那是对天下大势的洞若观火,是对百姓人心的牢牢把控。半晌,他长叹一声:“罢了,就按先生说的办。只是这阿拉伯数字、十进制记账……”苏寒笑道:“老太爷放心,日后您家的商队去西域,用这法子记账,连波斯人都得高看一眼。”
深夜回永丰仓的路上,老胡忍不住问:“先生,韦家老太爷那么横,您咋把他治得服服帖帖?”苏寒望着天上的星斗,想起在浙大读博时,导师说过的“历史是人民的选择”。他摸了摸袖中磨得发亮的算筹,轻声道:“不是我治他,是老百姓治他。当百姓发现跟着唐军能吃饱饭、能算清账,谁还愿意给门阀当牛做马?”
长安城的更夫敲着梆子走过,苏寒忽然听见暗处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回头一看,是个十四五岁的小乞儿,怀里抱着个破陶罐,罐口露出半截马齿苋——正是他教百姓用来治伤的草药。小乞儿怯生生地说:“先生,我娘发烧好多天,您给的草药真管用……”苏寒蹲下身,从怀里掏出块盐巴塞给孩子:“拿着,煮水喝退烧快。以后你就去西市的‘103号药铺’,报我的名字,能领免费的草药。”
小乞儿攥着盐巴跑远了,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苏寒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在敦煌穿越时,那个被暴雨打湿的背包,里面装着的《剑桥中国隋唐史》《天工开物》……此刻那些书本上的文字,都化作了西市的价目牌、百姓手中的竹牌、匠人手里的算筹。他忽然明白,所谓改变历史,从来不是靠一人之力扭转乾坤,而是让每个普通人都能在柴米油盐里,在加减乘除中,摸到属于自己的公平与希望。
长安城的冬夜渐深,苏寒摸了摸腰间的铜牌,上面的阿拉伯数字“1”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明天,他还要去城南的折冲府,推行“士兵电子台账”,给每个府兵刻上专属的编号。他知道,在这个门阀林立的关中大地,每一块刻着数字的竹牌,每一张写着价目的木板,都是刺破旧时代的利刃,终将在历史的长河中,划出一道属于普通人的,明亮的轨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