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初恋记事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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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初雪和弦

第四章:初雪和弦

一、彩排厅的断音

礼堂的暖气开得太足,林小满的指尖在琴键上沁出细汗。黑色礼服的肩带硌得锁骨发疼,她盯着台下空荡的座椅,耳边回响着刚才许砚礼说的“放松,当是在琴房弹《拜厄》”,可左手无名指的疤痕却在提醒她——这是元旦晚会的四手联弹彩排,台下坐着的是音乐学院的教授。

“停。”指挥老师推了推眼镜,“第三小节的和声音程没对上,许同学,你带得太急了。”

许砚礼在琴凳上侧身,西装袖口蹭过她的肩膀:“抱歉,再来一次。”他的指尖在琴键上划出预备拍,却在接触到她发抖的手腕时,悄悄用掌心按住她冰凉的手背。这个动作像块焐热的玉石,让小满想起图书馆告白那晚,他在琴房弹《薄荷与初阳》时,无名指始终覆在她的疤痕上。

可当琴音再次响起,小满的视线突然被舞台侧幕的反光刺痛——那里挂着面巨大的镜子,清晰映出她僵硬的脊背,和许砚礼微微皱眉的侧脸。三年前的画面突然涌来:考级现场的聚光灯、评委们严肃的脸、还有车祸后病房里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钢琴烤漆的冷硬质感。

“啪!”

琴键发出刺耳的杂音,小满猛地站起,礼服裙摆扫过琴凳:“对不起,我弹不下去了……”她逃也似的冲向后台,高跟鞋在大理石地面敲出慌乱的节奏,直到撞上天台的铁门。

雪粒子打在玻璃窗上沙沙作响,天台的风卷着初雪钻进领口,冻得她打了个哆嗦。小满贴着冰凉的墙面滑坐下,望着远处被雪覆盖的琴房楼,突然想起父亲曾说:“钢琴家的礼服,是给听众的情书。”可现在,她的情书皱巴巴地攥在手心,像片被揉烂的雪花。

“笨蛋。”

许砚礼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呵出的白气。他蹲下身,把自己的羊绒围巾绕成兔子耳朵,轻轻套在小满头上:“天台的风是沿着建筑棱角流动的,这种时候,”他指尖划过她冻红的鼻尖,“需要找个能挡风的榫卯结构。”

小满抬头,看见他没戴眼镜,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雪粒,眼尾的痣在路灯下像颗碎钻。他的白衬衫领口敞着,露出那枚钢琴键胸针,和她挂在书包上的吊坠遥相呼应。

“知道为什么四手联弹的琴凳是弧形吗?”许砚礼突然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胸前,“因为要让两个人的心跳,找到相同的共振频率。”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像图纸上均匀的等高线,“刚才彩排时,你的心跳快了0.3拍,和我第一次见你晕倒时一样。”

二、天台的榫卯哲学

雪越下越大,许砚礼脱下西装外套,裹住两人的肩膀。羊绒围巾的兔耳朵垂在小满眼前,挡住了半片雪景,却让她更清晰地听见他的声音:“我十三岁那年,妈妈教我弹《婚礼进行曲》,说以后要在我的婚礼上伴奏。”他望着远处建筑系馆的灯光,“后来她走了,我才发现,有些曲子,需要两个人才能弹完。”

小满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他西装袖口的雪水,突然想起模型赛那晚,他发烧时说的“妈妈会弹《月光》退烧”。原来他们都曾在琴键上失去重要的人,又在彼此的领域里寻找残垣断壁中的乐符。

“你知道吗?”许砚礼突然用围巾角擦她脸上的泪痕,“钢琴的击弦机有88个零件,就像建筑的榫卯结构,每个缺口都等着和另一块木头嵌合。”他握住她的左手,让无名指的疤痕贴上自己掌心的薄茧,“你看,这里的弧度,刚好能放进我的指缝。”

小满望着交叠的双手,发现他掌心的茧子和自己弹琴时磨出的位置分毫不差,连疤痕的走向都像刻意设计过的榫卯结构。雪粒子落在他们交握的手上,很快被体温融化,像滴落在琴键上的眼泪,转瞬即逝。

“试试?”许砚礼从口袋里掏出迷你钢琴模型,按下开关,《卡农》的旋律流淌出来,“这次我弹左手,你弹右手。”他的指尖在模型琴键上跳跃,带动着小满的手指起落,“别想评委,别想过去,只想着——”他突然凑近,鼻尖几乎碰到她的,“我在琴键的另一头,等你嵌合。”

三、跨年夜的错位拥抱

晚会正式开始前,小满在后台收到许砚礼的短信:“零点钟声响起时,来礼堂外的樱花树。”她摸着围巾上的兔子耳朵,想起天台的雪夜,他说“兔子耳朵能挡住所有不开心的声音”。

礼堂里的倒计时震耳欲聋,小满挤过人群,看见许砚礼站在樱花树下,西装外套换成了她送的薄荷绿毛衣,领口别着那枚温差情侣徽章。他手里捧着个礼盒,礼盒上系着的丝带,正是天台那晚他围巾上的同款格子。

“3——2——1!”

烟花在夜空炸开的瞬间,人群突然涌动,小满被撞得踉跄,直直跌进许砚礼怀里。羊绒围巾的穗子缠住他的领带,两人的倒影在礼堂玻璃上重叠,像幅被雪水洇湿的水彩画。

“小心!”许砚礼搂住她的腰,指尖触到礼服背后的拉链,耳尖瞬间红透。小满闻到他毛衣上的雪松味,混着烟花的硫磺气,突然发现礼盒不知何时掉在地上,里面露出个玻璃相框——是他们在图书馆快闪时的合照,她穿白裙弹琴,他站在星轨下微笑,角落写着“XY+LM=∞”。

“其实我准备了礼物。”许砚礼弯腰捡起礼盒,声音比烟花的余响还要轻,“是妈妈留下的钢琴谱,《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她说过,这是给未来儿媳的见面礼。”他望着小满震惊的眼神,突然把围巾往她脖子里紧了紧,“不过现在,我更想把自己送给你。”

雪不知何时停了,月光给樱花树镀上银边。小满摸着相框里的自己,突然想起父亲临终前说的“小满的手,要弹给懂得的人听”。而眼前的人,不仅懂得她的琴键,更懂得每个伤疤下藏着的旋律。

“许砚礼,”她突然扯下围巾的兔耳朵,露出泛红的脸颊,“你说的榫卯结构,是不是这样——”她踮起脚,在他唇角落下轻轻一吻,比琴键上的象牙白还要温柔,“缺口和凸起,终于找到了彼此。”

四、琴房深夜的体温交换

晚会散场后,许砚礼带着小满来到琴房。斯坦威的琴盖上摆着他准备的跨年礼物:个木质八音盒,打开后是栀夏公寓的微缩模型,101室的飘窗亮着暖光,里面的迷你钢琴正在演奏《薄荷与初阳》。

“还有这个。”他递过个信封,里面装着张琴谱,“我把《悲怆奏鸣曲》第三乐章改编成了四手联弹版,你的部分避开了所有左手无名指的颤音。”谱面空白处画满小薄荷糖,糖纸纹路里藏着建筑公式:“颤音的频率=你望向我的次数”。

小满望着琴谱上熟悉的旋律,突然想起天台的雪夜,他用围巾给她做兔子耳朵,用掌心焐热她冰凉的手指。她坐上琴凳,拉过他的手放在琴键上,这次没有犹豫:“我们从《婚礼进行曲》开始吧,就像你妈妈希望的那样。”

他们的手指在琴键上交错,许砚礼的无名指始终护着她的疤痕,像道温暖的承重墙。琴音流淌间,小满发现他在副歌部分悄悄加入了小提琴的泛音,音色清亮如初雪,却又带着雪松的沉稳。

“知道吗?”许砚礼在休止符处停顿,转身望着她,“刚才在天台,你哭的时候,睫毛上的雪粒像极了五线谱上的符点。”他指尖划过她眼下的皮肤,“我数过,一共17颗,和你琴房钥匙环上的齿纹数一样。”

小满笑了,这次的笑容像初雪融化在薄荷糖上,带着清甜的凉意。她摘下脖子上的温差吊坠,和他领口的胸针拼在一起,刚好组成完整的八度音程:“原来你早就算好了,从相遇的那天起,就在图纸上画好了我们的榫卯结构。”

琴房的声控灯突然变亮,暖黄色的光裹住两人交叠的身影。小满看见琴盖上不知何时摆着许砚礼的速写本,最新一页画着他们在樱花树下的拥抱,她的围巾穗子缠住他的领带,而他的指尖正轻轻触碰她后颈的碎发。

“新年快乐,小薄荷。”许砚礼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比琴音的余韵还要绵长,“愿我们的每个冬天,都有榫卯结构的温暖,和永不冻住的琴键。”

窗外的初雪还在飘落,却挡不住琴房内的暖意。当《婚礼进行曲》的尾音消散,小满望着琴盖上的八音盒,发现栀夏公寓的模型屋顶,不知何时多了两个小人剪影——一个抱着图纸,一个坐在钢琴前,他们的影子在暖光下交织,像段永远不会结束的和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