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桥古代史·第十卷:奥古斯都帝国(公元前43年至公元69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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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节 公元前36年

正当安东尼和屋大维在塔林顿会晤时,他们的副将们也在紧张地行动。在公元前37年就任执政官的阿格里帕已经大大加强了屋大维的舰队力量;他还征募了众多的新水手——释放了2万名奴隶,并准许他们服兵役。[121]在阿格里帕从事的所有工作中,给人们留下最深刻印象的是,他在坎帕尼亚建造了“优利乌斯港”(portus Iulius),通过挖掘一条运河将鲁克利奈(Lucrine)浅水湖与阿弗纳斯(Avernus)深水湖连在了一起,然后拆除了将鲁克利奈湖与海洋隔开的堤坝。完成这项工程需要打通两条隧道,将阿弗纳斯湖与库麦和海滩连接起来。[122]绥克斯图最近一直在集中兵力进攻坎帕尼亚海岸:[123]现在,开通的两条隧道使阿格里帕能够安全地运送补给,同时,连成一片的两座湖将为训练水兵提供辽阔安全的水域。

与此同时,希律在东方终于得到了有效支援。安东尼在叙利亚和奇里乞亚的行省总督C.索西乌斯(C.Sosius)首先征服了阿拉狄亚人(Aradians,一支仍然愤愤不平的叙利亚人),接着率军抵达巴勒斯坦。由于安提戈努斯在那里占据较大优势,所以战争一直拖延到公元前38年;希律本人在夏季的大部分时间里没有参加战斗,这样就迫使身处萨摩萨塔的安东尼提供更有力的支援。公元前38年末期,安东尼派遣两个军团到达前线,直接处于希律的指挥之下(这是一个非常不合常规的程序):希律在伊萨那(Isana)迅速赢得了一场重大胜利。除了都城之外,犹地亚其余地区迅速归顺于他,公元前37年春天,他重新对耶路撒冷城展开围攻。索西乌斯率领新的援兵也随即抵达。7月,这座都城被攻陷,居民遭到异常残忍的杀戮。[124]希律成为国王,安提戈努斯沦为阶下囚。当安东尼返回东方时,迫于希律的压力在安条克公开处死了安提戈努斯。

希律并没有得到他的同胞们的特别拥戴,但是他所赢得的决定性胜利增强了东方的稳定性。更重要的是,来自帕提亚人的威胁似乎也已经消失了。事实上,帕提亚内部正面临着一场新的王朝危机。奥罗德于公元前38年末期或公元前37年退位,他非常愚蠢地从30个儿子当中挑选了弗拉特斯(Phraates)作为其继承人,结果弗拉特斯迅速杀死了父亲和所有的兄弟,连自己的儿子都没有放过。帕提亚的贵族们立即掀起了反叛:这为罗马发动入侵战争提供了难得一遇的好时机。

然而,安东尼没有时间来充分利用公元前37年发生的这场帕提亚危机:他直到这一年的秋天才回到东方,他在安条克过冬,继续进行新的行政安排,这一次的重组工作涉及的范围更加广泛。早在公元前39年,他就暗示了自己将要着手解决的事情,当时他已经加强了本都王国的力量,并开始提拔像阿明塔斯和波莱摩这样的新人。现在这些政策继续深入推行,东方被分割成一些大的附属王国(client kindoms),每个王国都由一位精明能干、忠实于罗马的王子统治。对新近扩大领土的本都王国或多或少地采用了这种做法,但是对这个附属国的国王却并非如此;国王大流士被波莱摩取代,公元前39年波莱摩在他那不大的领土上,已经充分证实了自己是一位值得提拔的重要人物。[125]同样,在加拉提亚王国,卡斯托也被取代了(有可能大流士和卡斯托两人都恰好去世,但是这种巧合令人怀疑,更有可能的是,两人遭到了废黜)。经过允许,卡斯托的儿子戴奥塔鲁斯·菲拉德尔弗斯(Deiotarus Philadelphus)继承了帕夫拉戈尼亚(Paphlagonia),[126]但是,加拉提亚王国却给了阿明塔斯,[127]这一王国的领土得到了极大扩展,其中包括了潘菲利亚(Pamphylia)的部分领土和波莱摩先前在利考尼亚(Lycaonia)的领地。[128]卡帕多奇亚原有的疆界得以完整保留,可是那里连续几年都陷入王朝内讧之中。公元前42年,阿利奥巴尔赞斯去世,这个王国应该传给了他的兄弟阿利亚拉特斯(Ariarathes)——一个让罗马不信任的人;安东尼更明显地倾向来自本都王国科马纳(Pontic Comana)一个叫作阿凯劳斯·西西奈斯(Archelaus Sisines)的人,也许从一开始,他的这种倾向就表现得非常明显。[129]但在公元前42年至前41年期间,还不是推翻这位合法的继承人、将他所青睐的那位局外人扶上王位的时候。直到公元前37年至前36年,安东尼对此类人物的偏袒政策更加稳固,阿凯劳斯才被适时地确认为国王。[130]并不是说,这些伟大的国王能够掌控一切。例如,在本都南部、科马纳、麦加罗波利斯(Megalopolis)和泽拉(Zela)的祭司王(priest-kings)被保留了下来,并且他们的势力得到了加强;另外,安东尼还任命了几位不太重要的王公贵族:密西亚(Mysia)的克莱翁(Cleon)、赫拉克利亚-彭提卡(Heraclea Pontica)的阿狄亚托利克斯(Adiatorix)和上奇里乞亚的塔尔孔狄摩图斯(Tarcondimotus)——他年轻时曾是一个海盗,现在他的小王国得到了支持。[131]不过,小亚细亚的安全则由阿明塔斯、波莱摩、阿凯劳斯三人与希律共同维护。这是一个明智之举,安东尼确实选对了人。在安东尼失败之后,屋大维将继续推行这一体系并保留了大多数国王的统治地位:例如阿凯劳斯整整统治了50年之久。[132]

另一位君主的领土也随之扩大。克莱奥帕特拉不仅得到了腓尼基沿海的部分领土和纳巴泰-阿拉伯(Nabataean Arabia),还得到了位于犹地亚耶利哥周围茂密的香脂树树林(balsam woods)。[133]伊图莱亚的吕萨尼亚斯(Lysanias)被处决,克莱奥帕特拉接管了他的王国以及毗邻的一些领土;[134]或许她的统治扩展到了奇里乞亚,现在或早些时候,她还成了克里特和昔兰尼(Cyrene)的女主人。[135]并非安排的所有事情都符合罗马利益——例如,现在或者在公元前34年,希律和阿拉伯的马尔库斯从克莱奥帕特拉新近获得的土地上租回了原属于他们的土地。这是一笔巨额租金,他们各自需交付200塔兰特:显然这种安排的受益者是克莱奥帕特拉,而不是罗马。但是,这些恩惠仍然符合安东尼的政策——对那些忠诚于罗马的君主予以扶植和加强,并且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迹象表明,安东尼给予克莱奥帕特拉过度的偏袒。与克莱奥帕特拉相比,阿明塔斯和波莱摩在这次重组过程中获益更多,事实上,无论是现在,还是稍后一些时候,安东尼都拒绝把犹地亚、腓尼基、叙利亚和阿拉伯的部分领土授予克莱奥帕特拉,尽管这些地区是她梦寐以求的。[136]不过,他似乎以其他方式宣告了他们的联合。公元前37年末,克莱奥帕特拉前往叙利亚与安东尼会晤;公元前36年她为安东尼生下另一个儿子——托勒密·菲拉德尔弗斯(Ptolemy Philadelphus)。安东尼还承认了自己是克莱奥帕特拉于公元前40年所生孪生子女的父亲。这并非一场明确的婚姻——至少在罗马人看来不是,虽然埃及人可能还不完全了解这桩婚姻的用意。[137]然而,这场婚姻依然是一桩丑闻,它成为安东尼在屋大维的宣传中易受攻击的一个软肋。帕提亚战争给安东尼提供了一次宣传胜利的机会,这可能比屋大维与绥克斯图之间连续不断的内战更能打动意大利的人心。[138]现在,安东尼让步了。

安东尼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或许,克莱奥帕特拉需要巩固她在埃及的地位(关于她统治的内政史,我们一无所知。但托勒密王朝诸王的王位经常是不稳定的);但这似乎是一个极端方式。更有可能的是,安东尼希望加强和巩固自己在东方的地位,至少在埃及本土是这样。这种与东方女王的盛大联姻——几乎被确认为是狄奥尼索斯-奥西里斯神(Dionysus-Osiris)与伊西斯女神的神圣结合——也许在埃及大受欢迎,但在意大利却不得人心。对于克莱奥帕特来说,施展个人魅力以阐明统治风格是至关重要的;这是一种可以让安东尼顺理成章地与其分享的统治风格。对于安东尼来说,如果与屋大维开战——战争苗头确实已经显现出来——来自东方的支持将是至关重要的。但是,安东尼如此公然违背意大利的民意,还是让人感到震惊;意大利是他如此失败的一个因素吗?也许他认为,他所做的事情并不比恺撒所做的更令人愤慨。恺撒甚至在罗马城里接待和安置了克莱奥帕特拉;但是,恺撒此举并没有成为政敌攻击他的舆论目标,安东尼本应该意识到这种危险性。我们很少能如此清晰地看到安东尼在政治上的天真性,而且个人因素的确很重要,很有可能克莱奥帕特拉引导了安东尼的政治判断力。但这并非意味着他已经迷恋到无法自拔的地步:当克莱奥帕特拉提出想要的领土时,他回绝的态度足以证明他是清醒的;他很快再度离开她,前去指挥帕提亚战争(这肯定是他预期的战争),这场战争将使他们两人分离数年之久。不过,浪漫的爱情依然存在。

然而,浪漫的爱情并不妨碍对帕提亚战争的军事准备。帕提亚宫廷内乱的迹象仍在持续出现,公元前37年或者前36年初,摩奈塞斯(Monaeses,一位来自帕提亚大家族的成员)来见安东尼,他承诺要在帕提亚贵族中发起一场更大规模的叛乱。摩奈塞斯的角色很难判定,很有可能他是一名双重间谍;[139]尽管如此,考虑到弗拉特斯的暴行,他所提供的消息并非不可信,因为帕提亚人毕竟早就准备在他们的内讧中利用罗马人的援助,就像罗马的拉比埃努斯曾经利用过帕提亚人一样。显然,关于迅速展开进攻有很多可叙说的内容;但是,公元前53年克拉苏遭遇的灾难,已经暴露了罗马军队不善于在开阔的美索不达米亚平原上作战的弱点,而且安东尼更倾向于采用(似乎是)优利乌斯·恺撒于公元前44年曾经计划的进军路线,[140]即沿北线进军,缓慢地穿越亚美尼亚进入米底-阿特罗帕特奈(Media Atropatene),这里的地势更加崎岖不平、丘陵起伏,可以使帕提亚骑兵的威力无法施展。亚美尼亚国王与米底国王(两人名字都叫阿尔塔瓦斯德,Artavasdes)之间长期不和,这就为安东尼进一步利用两者之间的争斗提供了可能性。可以预计,当罗马军队进攻亚美尼亚国王阿尔塔瓦斯德的对手——米底时,这位国王自然会成为罗马的盟友,事实也似乎显示了,他已经在撺掇安东尼继续进军了;[141]可是这两位国王都非常靠不住。公元前37年或前36年初期,P.坎尼狄乌斯·克拉苏(P.Canidius Crassus)与亚美尼亚国王阿尔塔瓦斯德达成了一项更加稳固的共识,然后,克拉苏在春天开始进军并击败了伊贝利人(Iberi)和阿尔巴尼人(Albani):这场著名的闪电式战役为将要成为罗马的后方地区提供了保护。结果,因为阿尔塔瓦斯德王的不可靠使这块后方根据地看起来更加暴露了;而且,在没有展开更加广泛的战役的情况下,这是罗马人必须承担的风险。

到目前为止,安东尼已经派人向弗拉特斯提出要求,让他归还在卡雷(Carrhae)战役中掠获的罗马“鹰旗”:这是一个强硬声明,从中可以看到,无论屋大维在罗马说了什么,安东尼所接受的“为克拉苏复仇”的重任仍然没有完成。[142]当然,弗拉特斯拒绝了,这位地位不稳固的新君主很难做出如此屈辱的让步,安东尼继续集合部队。他率领其叙利亚军队首先抵达泽乌格玛(Zeugma)。也许有人认为,他正在遵循克拉苏的战略计划,在美索不达米亚展开直接进攻,但这种直接进攻的战略只有在没有遭遇对手的情况下才能奏效。事实上,弗拉特斯迅速将帕提亚军队集中到美索不达米亚,这就宣告了“克拉苏战略计划”的失败,安东尼转而向北部的亚美尼亚发起进攻。在那里,安东尼与坎尼狄乌斯的军队会合,也许在埃尔泽鲁姆(Erzerum)高原,或者在阿尔塔克萨塔(Artaxata);[143]一些同盟国王的军队也加入安东尼军队中,其中包括波莱摩的军队。[144]在几个月之前,亚美尼亚就明确地被选中作为各路军队的集合地,可以肯定,安东尼一直认为开辟北部战线是唯一可行的战略部署;否则,坎尼狄乌斯的首场战役的确将显得毫无意义了;泽乌格玛的演练看上去也好像只是一次精心设计的佯攻而已。[145]安东尼所有的军队加在一起大约有16个军团和众多的辅助军队,[146]亚美尼亚的阿尔塔瓦斯德王提供了一支由重装骑兵和轻骑兵组成的强大军队,总数在1.6万人左右。[147]安东尼的这支庞大军队的确在规模与数量上超过了恺撒当年征服高卢时的气势。

后来,安东尼被指控因克莱奥帕特拉的缘故才使他在战役中失利。指控者提到,由于他在亚历山大里亚长时间地沉湎于酒色当中,没能及时地在这个季节里发动战役,贻误了战机;随后他指挥的入侵战争又过于草率匆忙,因为他急于回到克莱奥帕特拉的身边。[148]但是,这些观点非常不公正。在亚美尼亚集合军队或许是在6月或7月;考虑到坎尼狄乌斯如此快速地展开初步战役和长途行军,[149]还是令人震惊的。一直等到公元前35年或许还有一个理由,就是把军队集中在东方,准备在春天发动一场早期进攻;[150]可是,也要考虑到帕提亚王朝危机的因素,这可是目前展开迅猛进军、包抄帕提亚军队的最好时机——安东尼的这一策略眼看就要成功了。当然,帕提亚不会因一场战役就一败涂地:优利乌斯·恺撒曾打算用三年时间征服帕提亚,[151]他的计划是合理的。不过,安东尼期望在米底赢得一场稳定性的胜利,这样既可以助长罗马军人的战斗士气,也可以拉拢弗拉特斯内部的敌对势力,这也是合理的;然后,假如需要的话,安东尼可以把军队撤到亚美尼亚过冬(尽管他很难回到克莱奥帕特拉身边)。安东尼的战略是切实可行的。

但是,他的战略在运作时出现了错误。一开始事态进展很顺利,安东尼率军深入米底。在帕提亚的主力部队从美索不达米亚迅速撤回之前,安东尼确实抵达了首都弗拉塔(Phraata)。[152]米底国王阿尔塔瓦斯德早已将王室家属撤离了弗拉塔:至少,他对安东尼的军事战略与迅捷的军事行动感到十分意外。但是,为了及时赶到那里,安东尼不得不抢在运送攻城器的队伍前头进军。显然这是冒险举动,尽管这与恺撒本人在高卢战争和内战时期著名的冒险行为没有什么不同,这支令人生畏的军队迅速抵达城下,也许他们的确会攻下这座毫无防卫能力的城池。然而,事实并非如此。一场围城战势必展开。可是没有攻城器,这简直就是一次奇怪的业余行动。[153]关键的问题是攻城器根本无法运到,因为弗拉特斯的骑兵追上了运送攻城器的马车队,并将马车队以及负责护送的两个军团一起消灭了。[154]波莱摩本人被俘,尽管他没有被杀害——一旦要进行谈判,他活着更有用。[155]亚美尼亚国王阿尔塔瓦斯德很快对安东尼的行动感到绝望,他率领军队撤出行动:这对安东尼来说是一个严重损失,因为亚美尼亚重装骑兵将在防御上发挥特别有效的作用。一系列的战斗接踵而至,尽管安东尼取得了实质性胜利,[156]可是行动敏捷的帕提亚骑兵逃离得无影无踪,根本无法追上。

不久,安东尼被迫放弃了围攻;正如预料的那样,他的撤退异常艰难,其军队不仅要面对疾病和饥荒的折磨,还要面临令人苦不堪言的帕提亚弓箭手的射杀。可是,安东尼及其军队的坚忍不拔和英勇顽强却声名远扬。人们将安东尼的军队与色诺芬的“万人远征军”(Xenophon's Ten Thousand)相提并论就是一个明显例证。[157]终于,在一个史诗般具有决定性的夜晚开始了行军,他们穿越库赫-萨汗德(Kūh-e-Sahand)山脉的丘陵地带之后,[158]来到塔克赫(Talkheh),然后抵达阿拉克塞斯(Araxes)和亚美尼亚。这次撤退用了27天的时间,考虑到阿尔塔瓦斯德之前的背信弃义,所以不能想当然地认为现在是安全的。不过,安东尼成功地迫使阿尔塔瓦斯德签订了协议。到了冬季中期,剩余军队已经抵达卡帕多奇亚:在这次行军的最后阶段,军队又有新的伤亡。从总体损失来看,这次战役的确是一场灾难,罗马军团总共损失了大约1/3的兵力。[159]

安东尼效仿亚历山大大帝的伟大尝试就这样结束了。具有讽刺意味的是,在这场战役中他最卓越的军事潜质——他的军事才能,他所从事的事业,以及他鼓舞人心的指挥才能——均十分罕见地得到了充分展现,然而这却是一场灾难性战役。后来,普鲁塔克非常明智地把这场战役作为其著作《名人传》的核心内容,但并非仅仅出于这些原因。这场战役的确是三头同盟时期的一个转折点。到目前为止,安东尼的军事威望与政治力量都远远超过了屋大维,因此在他们的外交往来中,安东尼是一位更强大的合作伙伴,这场战役本应该让安东尼无可非议地跃居到最高统治者的地位上。

但事与愿违,反而是屋大维正在别的地方赢得了诸多胜利。他与受到民众青睐的绥克斯图之间的战争是一场十分微妙的战争:它会轻易地让人感到,这是属于屋大维私人宿怨的一场复仇战争。事实上,即使他正打仗的时候,也在密切地关注罗马城发生的骚乱;[160]几个老兵殖民地的居民也怨声载道;[161]埃特鲁里亚地区的形势尤其难以控制。[162]屋大维无法承受失败或拖延的代价,因为他清楚地知道,安东尼先于他正在帕提亚展开全面战争,而且公元前38年发生的一系列事件表明,绥克斯图是一个多么让人难以对付的敌人。[163]现在,阿格里帕的战前准备工作十分完美,可是,绥克斯图也早已做好了准备,到公元前36年,绥克斯图大约有350艘战船。[164]就像公元前38年一样,屋大维甚至派人去非洲寻求雷必达的支援,那一年(公元前38年)雷必达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只是让屋大维自己解决问题。[165]这一次,他决定派军队支援屋大维。他甚至亲自率领12个军团和5000名骑兵前来,另有4个军团作为增援部队紧随其后(其中2个军团还没上岸就被绥克斯图的舰队歼灭了)。[166]也许雷必达早已明确制订了计划,也可能并非如此;但至少他知道在西方展开的这场伟大战役中,他不应该缺席。

直到公元前36年7月,屋大维才向绥克斯图所在的西西里岛发起进攻,他计划兵分三路:他从北部进攻;斯塔提利乌斯·陶鲁斯(Statilius Taurus)从东部进攻;雷必达将袭击西部沿海地区。计划制订得很完美。这场战役让绥克斯图意识到,他将很难分散自己的兵力去三面迎敌。然而,屋大维的军队遭遇了暴雨阻隔;许多战船失踪,屋大维甚至想把这场战役拖延到公元前35年。最初,只有雷必达率军强行登陆,他将绥克斯图的大将L.普林尼乌斯·鲁弗斯(L.Pulinius Rufus)的军队围困在利利拜乌姆(Lilybaeum)。在东部发生了几场海战,首先是阿格里帕在米莱(Mylae)海域获得了胜利,接着是绥克斯图在陶罗美尼乌姆(Tauromenium)附近击败了屋大维本人率领的军队。绥克斯图的胜利比阿格里帕的胜利更显著,不过,至少屋大维在泰恩达利斯海角(Cape Tyndaris)与陶罗美尼乌姆附近建立了几个桥头堡:令人吃惊的是,绥克斯图在陆地上的抵抗却显得无精打采,特别是在陶罗美尼乌姆战役中更是如此。[167]很快,屋大维在西西里拥有了21个军团的兵力,[168]另外还有雷必达的军队;而绥克斯图仅有10个军团。[169]屋大维立即包围了岛上的东北角,这是一个与米莱和陶罗美尼乌姆接壤的三角地带,不久之后米莱陷落。即便在目前的形势下,雷必达还是缓慢地行进。在整场战役中,他的军队的确表现得萎靡不振,这确实令人费解:奇怪的是,他没有较早地向东部行进——显然那里需要他,或许也期望他前去支援。[170]这一结果显示,他对自己的次要地位很不满意。可能他更乐意让屋大维与绥克斯图在东部互相削弱,期望自己在最后关头抵达并宣称应得的权力?早在公元前44/前43年的诸多事件中,他就已经表现出在决定性转折到来之前善于等待时机的能力。[171]如果说,屋大维不相信雷必达,那也是有原因的。[172]

绥克斯图最后的希望是倾其所有的兵力在海上决一死战。屋大维应战了(甚至可能针对挑战和应战问题双方还举行了正式会谈,并商定了时间、地点和战船数量),这或许是不明智的:[173]可是,他的这次冒险竟然成功了。这场决战是在瑙洛库斯海域(Naulochus)进行的(公元前36年9月3日),双方各自出动了300艘战船。军事统帅是阿格里帕,不是屋大维。当时的海战优势是依靠坚固的船体而不是娴熟的技术。所以,阿格里帕拥有的重型战船和更复杂的抓钩设备使他赢得了海战胜利。绥克斯图余下的17艘战船落荒而逃,他本人也在其中:他只能把一丝微弱的希望寄托在东方的安东尼身上。

绥克斯图的陆军毫无异议地投向了屋大维。普林尼乌斯·鲁弗斯已经向东部的墨西拿进军,可能紧随雷必达军队之后。现在,他拥有了统领绥克斯图大部分军队(由8个军团构成)的指挥权。[174]很显然,这些军队想投降,可是向谁投降呢?阿格里帕和雷必达都来到了墨西拿城:阿格里帕坚持让这些军人等候屋大维的到来,但是,雷必达占了上风。他的军队的确与普林尼乌斯的军队进行了合作,他们一起洗劫了墨西拿。现在,雷必达似乎控制了这支约有22个军团的联合军队。几年来,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势力强大。现在正是雷必达可以宣称,自己在布伦狄西乌姆、米森努姆和塔林顿进行的外交会晤中被完全排除在外是何等不公平的时候了。他宣称对整个西西里岛拥有权力,尽管他慷慨地提出,他可以用西西里和非洲来换取他先前拥有的地区——那波嫩西斯(Narbonensis)、近西班牙与远西班牙。[175]起初,屋大维的朋友们还在温和地规劝他,后来屋大维变得更加暴怒;可是雷必达的态度依然顽固不化。军团将士也军心涣散。无论如何,不能让雷必达这种妄想再持续下去了。屋大维果断地进入雷必达的阵营,他身边几乎没有随从——尽管营外有一支数量可观的骑兵队守在那里。至少,这些军人们现在知道了权力的天平倾向于哪一边:经过轻微的冲突之后,他们便加入屋大维一边。屋大维准予雷必达免于一死,并保留其个人财产,甚至保留了他的“大祭司长”(pontifex maximus)头衔。但是,屋大维剥夺了他的三头同盟成员的资格和行省的军事指挥权。[176]屋大维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根本就没有想到要事先与安东尼协商。屋大维将非洲和西西里纳入自己的统辖中。雷必达从此隐退到流放地,过着隐姓埋名的生活。

在成功清除了绥克斯图和雷必达的势力之后,形成了屋大维与安东尼两人对峙的局面。安东尼开始显得有些焦头烂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