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网络文学发展对批评的自觉需求
若定义没有边界，定义也便没有意义了。北京大学邵燕君老师将网络文学概括为“在网络上产生的文学”[1]，不仅将文学的传播空间放置于网络，还强调了网络平台为文学提供的产生空间。网络文学必须身披“网络”与“文学”的双层外衣。但也有部分学者将网络文学定义在通俗文学范畴，认为其是通俗文学的网络版；或是仅强调网络文学的媒介属性，将网络小说看作是印刷文明到网络文明的媒介变革的产物，是不同于传统纸质媒介下的全新的文明形态。
网络文学的横空出世，在带来极大的争议和广泛的讨论的同时，也为它收获了广阔的阅读群体和惊人的读者占有率。网络文学批评的出现本身就是伴随着网络文学的发展，任何文学的发展都离不开文学批评的在场。网络文学的发展与困境都在呼吁着网络文学批评的“入场”，而自我更新，类型繁杂、主题多样的网络文学批评，同时也能够推动和促进网络文学创作的发展。网络文学批评是以承载对特殊文学样式价值批评的责任而存在，要对网络文学生态负责，同时也对具体的小说文本进行分析与评价，以兼容并包的态度将网络文学的发展纳入新媒体时代文学变革之大局中。国内有许多专业学者和评论家在审视着网络文学批评的发展，并常常无形地将其发展纳入网络文学发展的整体框架之中，其中也涌现出一批杰出代表。作为我国第一套研究网络文学的学术丛书，中南大学欧阳友权教授主编的“网络文学教授论丛”从学理角度对网络文学批评产生的背景、审美视角的特征和文本表达的特征等方面进行了详细的阐述与分析。[2]北京大学的邵燕君老师则以“学者粉丝”的身份专业从事网络文学研究多年，她的学术成果整合在《网络时代的文学引渡》等著作中，也对网络文学提出了自己的观点，对网络文学批评的观察自然而然地成为当下网络文学批评大数据库中的一部分。除此之外，现在也有一些专业的网络文学批评的杂志，如《网络文学批评》等，都对当下研究网络文学发展对批评的自觉需求有着重要的参考价值。近些年来，讨论网络文学批评标准体系建构的学术声音越来越热烈，对网络文学批评兴起原因的讨论之势渐渐消散。但是，网络文学自身发展对网络文学批评的强烈需求仍旧是当下网络文学批评研究的一大背景，是不能忽视的幕后强音。本节对我国的网络文学批评的部分文献进行了梳理与总结，试图解释网络文学的发展从不同角度对网络文学批评的自觉需求。
一 网络文学批评的发展历程
网络文学批评作为一项全新的课题，要面对的不仅仅是网络文学的文本，同时还有纷繁复杂的网络文学生态。爆发式增长却又鱼龙混杂的网络文学发展现状急需网络文学批评的出现。“网络文学批评史”这一概念最早由欧阳友权提出，其在理论著作中论证了网络文学批评入史的历史必然、理论前提和价值意义。但当下我国的网络文学研究尚不充分，完整的理论结构也尚未形成，现在学界对“网络文学批评史”的研究尚处于分期阶段。不少研究者从时间上对其发展历程进行了梳理，如曹成竹的《略论网络文艺批评的发展》、周志雄的《网络文学批评的现状与问题》等，但其大概梳理脉络相似，笔者对宋婷在《网络文学批评研究现状》[3]中对网络文学批评发展史的梳理进行说明，这也是当前学界较为认同的一种具有代表性的分期阶段。
网络文学批评发展的第一阶段是1998年以前的网络文学批评，这一时期网络文学批评常常出现在新语丝、橄榄树等海外文学网站上，比较有名的网络文学批评作者有易维、Banly、图雅、散宜生等，批评文章多是一种自发的创作，夹杂在文学场域中总体的文化批评之中，数量较少，并且多是一些对于网络文学的批评文章，出现了《网文大家》《ACT》系列，Banly的《织网为文》《网络文学商业化》等网络文学批评文章。第二阶段是1999年至2005年，1999年前后，大量的网络文学批评文章出现在榕树下等各大文学论坛，一些网络文学作家在创作的同时也写一些文学批评类的文章。同时出现了元辰、吴过等专业的网络文学批评家，《信息世界》杂志于1999年刊登了文章《网络文学评论的先行者——吴过》。21世纪以来，葛涛将网络上的文学批评编辑成包括《网络金庸》《网络鲁迅》《网络张爱玲》在内的一套丛书，元辰整理了十多位网人批评的精品，归集成《问石斋评论》，这一时期网络文学批评的对象已经不是单纯的网络文学，一些传统文学的经典作家和作品也开始为网络文学批评者所关注。第三个阶段是2005年以后，伴随着博客等网络个人平台的建立，利用个人博客进行文学批评创作的人日益增多，一些文学批评家也进入了网络文学批评领域，这时的文学批评创作变得更加个性化，网络文学批评所涵盖的内容更加广泛，网络文学批评的含义也随之扩展。如网络小说的读者评论区中有各式各样简短的评论，各路媒体也对网络小说进行评价与推介，专业的文学评论家也仍旧活跃在网络文学批评场的一线位置。伴随着新媒体技术的发展，2005年至今的网络文学批评阵营出现了明显的分化，“传媒批评”与“在线批评”也越来越活跃。
山东理工大学刘瑞娥在其硕士毕业论文《中国网络文学批评现状与建设途径研究》中也对网络文学批评的产生过程进行了说明，大致上的分类与宋婷的《网络文学批评研究现状》相同。她指出，“网络批评”一词首次提出是在崔红楠的《穿过我的网络你的手》[4]。刘瑞娥以2000年为界，将网络文学批评的产生过程分成“自言自语”和“众声喧哗”两个阶段[5]：第一个阶段，2000年以前网络文学批评文章多将注意力和“炮火”聚焦在网络文学这一新兴文学样式上，对“网络”媒介这一部分进行讨论与评价；慢慢地各大文学论坛上才开始对具体的网络小说进行分析与批评，出现了一些网络文学作品批评文章。刘瑞娥认为，这一阶段的网络文学批评处于“自说自话”的境地，未能推动网络文学的发展。2000年以后网络文学批评发展进入第二个阶段，曾经持观望和怀疑态度的专业文学批评家也开始关注网络文学，以学者的身份和理性的态度审视网络文学的出现与发展。传统作家、网络写手甚至普通的民众站在各自不同的极具个性化的角度对网络文学进行审视与评价。2004年以后，“网络文学真真正正地进入了中国现代社会的文化分野”，学院派的专业网络文学研究兴起，主流文学越来越多地注意到网络文学生长的态势，并且发出了网络文学批评的声音。吴长青在文章《重提网络文学批评的有效性》中，将网络文学成长历程分为三个阶段：早期、付费阅读、IP时代。早期的网络文学主要呈现出传统文学的特性，而随着付费阅读体系的成熟，网络文学逐步进入商业时代，而IP时代的到来，则标志着网络文学真正进入到网络文艺生态时代。[6]文学批评在网络文学批评应运而生成长的三个历程中也发挥着不同的作用，有着各异的形态。传统的文学理论与批评范式越来越不能适应网络文学的发展，许多“旧”理论陷入了无效批评的境地。我们可以看到，网络文学批评的分期基本上与网络文学的发展保持同步，对网络文学批评史的脉络进行梳理能够帮助我们了解文学批评在这一发展过程中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在文学发展的历史长河中，网络文学仍旧是一个“新生儿”，如同婴儿一般需要被引导与支持，网络文学批评在它的“成长史”中就发挥着这样不可比拟的作用。
二 网络文学发展对不同批评类型的需求
法国文学批评家蒂博代按照批评主体将文学批评分为三种类型：自发的批评[7]、职业的批评、大师的批评。这种分类与中国文学批评有着不谋而合之处，与网络文学批评按照批评主体进行的分类十分相似。欧阳友权教授在《中国网络文学批评20年》一书中将我国现在网络文学批评的主体进行了类别上的划分，是当前学术界广为认同的一种分类。欧阳友权指出，20年的网络文学形成了三股批评力量——学院派批评、传媒批评和文学网民的在线批评。其中，学院派批评的职能是助推网络文学精品化与主流化；传媒批评旨在凸显热点话题，引导舆论走向；而在线批评则以文学网民的即时互动展现出批评的鲜活与敏锐，因而对行业生态影响更大。笔者按照欧阳友权的分类有针对性地选取了不同批评主体的网络文学批评形成原因。
1.网络文学发展对传媒批评的需求
周秋红在其硕士学位论文《网络文学批评现状及其走向》中从媒体批评的角度入手，分析其形成原因与基本形态，切入角度较小，虽不能全面地解释网络文学批评这一复杂的概念，但精准地分析了媒体视域下的网络文学批评。她将网络文学批评兴起的原因概括为三个：网络文学爱好者有网络文学批评的需要；网络提供了很好的批评平台；网络文学的发展离不开网络文学批评。在第三点中，作者列举了文学网站大唐书屋连载的东方龙吟的“文侠小说”，指出如果没有网站的大力推荐和《中国青年报》的撰文评介，该系列小说的影响不会有现在这么大。周秋红也指出，文学批评需要的是真知灼见，不是一味地吹捧，她注意到当下网站媒体的网络文学批评存在的问题，应该切实加强批评对网络文学创作的影响作用。媒体批评是较早出现的网络文学批评类型，通过媒体的“入场”，网络文学更能吸引到读者，甚至是专业文学工作者的注意。如果没有媒体批评，网络文学作品也只能是小范围传播的作品，无法引起网络上的“一场腥风血雨”。媒体和传媒平台是现代人的眼睛，密切注视着方方面面的最新动向，网络文学的一举一动都被其记录，反映到大众生活之中，与大众文化紧密地联系到了一起。[8]
2.网络文学发展对网民在线批评的需求
张晶的硕士毕业论文《网络文学批评之研究》主要从网民文学批评的角度，分析网民“入场”网络文学批评的形成原因、类型与特征。张晶仍旧在广义的网络文学批评之上选取了媒体批评和网民批评这一涉入角度，将专业学院派的网络文学批评也涵盖于前者之中。她认为网络文学批评的产生主要取决于网络环境，网络平台为文学批评提供了“在线性”的可能。网络文学的“在线写作”与“在线阅读”的特性使得其对传统的文学批评的接受度变小，需要新的批评形式的出现，因此注重生活化、口语化、长度有限的“在线”网络文学批评论述方式更适应网络文学的发展。[9]国内还有相关文献对文学网民的在线批评进行了研究，网民的文学批评作为网络文学最直接、快速的一种评论，与文学创作之间不存在时间上的延迟，能够最直观地深入网络文学创作一线。但是，网民的在线批评质量往往不高、个人情绪化较为严重，对写作者文学创作影响较大，其优化网络文学生态的能力还有待加强。
3.网络文学发展对学院派批评的需求
欧阳友权指出，网络文学兴起后少数敏感者较早介入网络文学领域，解读、评价这一新兴文学，对人们认识网络文学、评价网络作品有着“筚路蓝缕”之功。网络文学萌芽之态出现时就有专业的学术著作对其进行了分析。1997年人民出版社就出版了郭良主编的网络文化丛书；1999年出版的陆俊著的《重建巴比塔：文化视野中的网络》将网络与文化联系到一起，对网络文化的结构、特点与形式进行了分析并且认为网络文学的出现是又一次的文学革命；2000年黄鸣奋出版了专著《比特挑战缪斯：网络与艺术》，系统分析了网络媒体的兴起对于包括文学在内的传统艺术观念的冲击；次年他的《超文本诗学》发行，考察各领域中超文本、超媒体技术的艺术价值及理论意义；南帆于2001年发行的《双重视域》论述了电子传播媒介形成的新型民主解放，以及新型的权力和控制，主张我们要在双重视域中重新勘测传统的文化坐标；直到2003年，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网络文学论纲》（欧阳友权等著），是我国第一部真正意义上的网络文学理论批评专著。这些是学院派批评家早期介入网络文化、网络艺术的代表性成果。
网络文学需要学院派力量的介入，这是其进入“文学之堂”的必经之路。学院派批评对网络文学的关注使得网络文学有了进入高校课堂和学院派研究领域的可能，以正统化的理论解读网络文学的诞生与发展。早期学院派网络文学批评形成的一大原因在于网络文学静水投石般地闯入了文学世界，专业研究者敏锐洞察的触角不得不接触这一文学类型。当时有不少学者并不看好网络文学的发展，网络文学以其二十多年来的蓬勃发展之势证明了其存在的意义。
三 文学批评推动网络文学的发展
文学批评和社会发展、文化制度、市场形态等众多因素一样，是推动文学发展的重要因素之一。正如董晔指出的，“要让文学参与我们现实生活的美学建构，展示文学自身本真的、美好的一面，我们就必须广泛地开展文学批评活动”。[10]文学批评本身具有启迪创作、引导欣赏、促进理论建设，具有解读文学现象、回应文学问题、端正文学风尚或营造文学环境等价值，网络文学批评要遵循文学批评的旧功能，同时也要拓展、延伸和改变文学批评的某些功能。正如湘潭大学季水河教授所说，“网络时代的文学批评与传统批评的精英化、学术化、经典化已渐行渐远，呈现出主体大众化、性质新闻化、运作市场化的特点”。这些特质和功能适应了时代的变化和网络技术的发展，符合网络文学发展的客观需求，极大程度地推动了网络文学的发展。
宋婷指出，网络文学批评和网络文学如车之两轮、鸟之双翼，相伴而生，最初的网络文学是网友自发创作的，是无功利的自娱自乐和自我实现，文学的题材和体裁也是多元的，网络文学批评对于网络文学从“自由表达阶段”发展到“出版业主导利益阶段”[11]起到了巨大的推动作用，使得一批网络文学作者成为畅销书作家。网络文学批评对于文学作品的热情程度能直接反映市场消费终端的需求，一方面促使网络文学向“网站直接利益阶段”[12]发展，并在网络文学生产中发挥着巨大作用，另一方面也使得网络文学向类型化方向发展。
欧阳友权在《网络文学批评史的问题论域》一文中评价网络文学批评的影响，网络文学批评打破了话语权垄断的批评时代的规则，使草根大众获取了评说作品的权力和遴选作品的机会，批评的门槛降低，批评的权力分散，草根大众开始抒发具有个人色彩的情绪和感受，由此，丰富了文学批评的语言和形式，拉近了批评艺术与人之间的距离，让批评又回归到了朴素、直接的本真，成为我们生活中随时可以出现、随时可以参与的生活艺术。[13]由此可以看出，网络文学批评在推动网络文学发展的同时，也能够推动文学批评理论自身的发展，最终又能作用于网络文学生态之上。
湘潭大学吴钊指出，批评之于网络文学，不是口水嘲讽，也不是理论说教，而是一种建设性力量。客观、科学的批评不仅能推动网络文学的生产、传播和接受，也是网络文学理论发展的重要推力。[14]潘桂林在文章《学院派新媒介文学批评的现实困境及其破解》中对学院派的网络文学批评进行了说明，他指出新媒介文学研究已经取得了一定成就，不仅在理论上为一度被边缘化的网络文学争取了合法地位，也对其特征、优势、危机和前景进行了探讨。[15]吴英文发表于《小说评论》上的《网络文学批评的修辞术》通过对网络文学批评语言的分析，整理评论语言的变革特点，指出“网络文学批评通过一系列元素变革，把我们对文学批评的理解从理性引向感性，并由传统批评的‘孤独狂欢’状态变成了人人乐于参与的大众化感性修辞”。她也指出网络上的感官文化与感性文化，在不断更新我们的审美认识和审美体验的同时，也在进一步影响和瓦解我们对自身人文精神创造和体验的深刻性。还有许多学者对网络文学批评的意义、价值进行了分析，总的来说，网络文学批评为在大众文化语境下寻找栖息之地的网络文学找到了一条合理的路径，通过对网络文学的评价与推介，使得网络文学不再是最初只拥有读者、却不被学院注意的文学类型，现在的网络文学已经成长为一棵稚嫩的小树，这其中少不了网络文学批评的养分。网络文学批评在推动网络文学创作、推动网络文学研究的同时，也推动了新媒体语境下文学批评的发展，符合新时代文学发展的走向，有利于优化网络文学生态。
四 网络文学发展困境需要文学批评加入
网络文学发展始终面临困境，其中包括伴随着网络文学创作机制形成而出现的网络文学创作的困境，当前网络文学生态错综复杂、亟待改造的局面，网络文学研究寸步难行的窘境以及网络文学批评本身陷入的“失语”境地都要求网络文学批评的入场与更新。
1.网络文学创作之困境需要批评加入
网络小说作为一种“想象中的文本”，其创作机制造成了写作者必然要面临创作困境，当前的网络文学市场存在许多优秀的网络小说，读者群广，口碑良好，但当写作者才思枯竭的时候，他们已经很难再创造出如《斗罗大陆》《庆余年》《盗墓笔记》等优质作品。网络文学网站上充斥着大量套路一致、故事老套、价值观娱乐化、主体性削弱、毫无个性的小说，这些问题严重束缚着网络文学的发展。山东师范大学的包明明将网络小说创作的困境分为想象力的枯竭、主体性的削弱、自由表达的受限和文学性的消弭四个方面[16]，并且在其文章中就唐家三少、猫腻和辰东的作品进行了具体的论述与分析。突破网络小说创作与发展的困局，不仅依靠创作者的努力和网络小说的自我突围，也需要网络文学批评的入场。
2.网络文学研究之困境需要批评加入
福建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副研究员刘桂茹在《网络文学批评的困境与突围》中提及网络文学批评的兴起，面对体量庞大的网络文学，文学批评的声音始终是在场的。打着自由、新潮旗号的网络文学并没有在“后现代”的名义下进行先锋的、反叛的文学实验[17]。当下在网络文学发展的大环境之中，仍旧是以小说为主，类型相对固定、故事套路也相对固定，网络文学发展的困局要求着网络文学批评发出有力的声音。中国作协网络文学中心主任何弘也对中国网络文学发展存在的问题进行了总结，将其概括为：网络文学免费阅读模式下作品“三俗”问题的客观存在，网络文学评论评价体系尚未建立完善以及网络文学治理体系和治理能力亟待加强。[18]何弘主要指向的是当下网络文学整体生态的问题，从管理角度对网络文学的大环境进行评析，网络文学困局的突破除了网络文学自身发展，也依靠网络平台的监督与管理机制，以及网络文学评价新标准的建立。他也指出，当下的网络文学批评对作者和读者产生影响较小，多元共生的网络文学评论研究生态建立迫在眉睫，专业的网络文学评论如何前置到网络仍旧需要认真研究。北京大学崔宰溶在其博士研究生学位论文中，将网络文学研究的困境从文学角度进行了专业化的解释，他指出当下的网络文学研究倾向过于抽象化和概念化，网络文学本身“自由”和“匿名”的特点带有局限性[19]，除此之外，崔宰溶还指出了网络文学研究处于“后现代”假象与传统的阴影之下，网络文学研究难以突破现有困境。
3.网络文学批评之困境需要批评加入
禹建湘等在《论网络文学批评的失范及其对策》中讨论了网络文学批评的困境及其产生原因，并提出了可行的应对方法。他指出，网络文学批评在热闹的喧嚣背后，既缺乏理论的自构性，又缺乏对网络文学的针砭性，成为一种刷存在感的自说自话。批评家的暴力理论与网络文学实际呈现的鲜活状态迥然有别，批评家预设的批评立场不能真正进入到网络文学现场。[20]网络文学批评的“失语”与“错位”产生的根本原因则是网络文学自身发展的迷局：品类繁多的网络文学更新速度过快，网络文学风向标和流行密码变化迅速，任何批评家都很难长时间地对一部作品实时跟进，进行有效批评。同时，技术和商业化销售模式越来越多地进入网络文学的生产领域，其话语权逐渐更多地偏向读者，网络写作者追求满足读者的需求、实现“爽点”，使网络文学发展容易走入“歧路”。
欧阳友权教授在《网络文学批评的困境与选择》中，对网络文学批评目前所面临的种种问题作了更为清晰的论述，并指出应对危机所需要采取的措施。文章表示，网络文学批评要改变其与网络创作不相适应的格局，需要正视网络作品海量阅读、评价标准无从依傍和评价方式形殊而理异等现实困境。要破解网络文学批评的困局，需要从三个方面着手：一是从上网开始，从阅读出发，呼吁批评家真正进入网络文学现场；二是建立网络文学批评的通变观；三是打通写、读、管、评各环节，建立网络文学的“批评共同体”。
赵小雷《文学为体，网络为用——建构网络文学评价体系的两难境遇》中同样展现出对这一问题的担忧，并认为主要的矛盾在于：一方面，学界对网络文学特殊标准建构的呼吁缺乏具体标准的表述；另一方面，网民们的评价标准却采取了传统的文学理论的方式。因此，以文学为体，以网络为用，或许是一种思考的途径。在赵小雷先生看来，“网络”是一种工具，而无关这类新兴文学的本质。
而在《建立网络文学评价标准的必要与可能》一文中，欧阳友权教授再次强调“构建网络文学评价标准势在必行”。在确定必须构建新的文学评价标准的前提下，评价网络文学不能没有“文学”尺度，也不可忽视“网络”本体，其评价标准的要素结构应该是由思想性、艺术性、可读性、网络性、商业性和影响力等诸要素构成的“力的多边形”。这一观点则是将网络文学的“特性”看作是网络文学得以形成和存在的“本体”，与之相对应的文学批评自然也要在这一标准上建立起来。
当研究者将视角放在“我们为什么需要网络文学批评？”或者“网络文学发展为什么需要网络文学批评？”时，不妨我们自问一句，“文学为什么需要批评？”“我们为什么需要批评？”这些问题背后蕴含的唯一意味就是，要让网络文学变得更好。我们要能够更好地把握网络文学，在网络与文学之间为这个“异类”找一条“生路”，为它指向更好的未来。当下的网络文学和网络文学批评都还没有发展完全。网络文学起自大众场域，在网络时代来临以前，文学场域与大众场域交集并不多，基于大众场域创作的通俗文学在我国的文学史上也没有走过一段太长的路。网络文学尽管有着通俗文学的特点，但作为一种随着媒体时代到来的新兴文学类型，它背负的不仅仅是文学的责任，更是时代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