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废墟下的低语

诺兹在寂静的废墟中移动，像一道稀薄的影子。他尽量贴着残存的墙壁行走，脚步放得很轻，这并非全然出于谨慎——尽管刚刚与巴基的遭遇让他提高了警惕——更多的是一种源自体力匮乏的本能节省。每一次抬脚，每一次弯腰，都伴随着肌肉酸痛的抗议。

他那双属于工匠学徒的眼睛，此刻正以一种混合着专业审视与生存需求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一切。断裂的金属管道，扭曲的钢梁，烧成炭块的木材，还有散落在各处、奇形怪状的齿轮、轴承和叫不出名字的精密零件。这些是构成原主记忆背景的元素，也是他现在赖以求生的潜在资源库。

“典型的灾后现场。”诺兹在心中评价，语气一如既往地缺乏温度，“无序，混乱，充满了无意义的破坏。无论是海贼的‘自由’，还是海军的‘正义’，最终落在这些砖瓦和血肉上的，似乎没什么本质区别。”

他走到一处看起来像是昔日工坊的区域，这里的金属残骸更多，也更集中。他蹲下身，捡起一个半埋在灰烬里的黄铜齿轮，用手指捻去上面的污垢，仔细观察着齿牙的磨损程度。身体的本能告诉他，这东西的加工精度相当高，绝非普通渔村铁匠铺的产物。

“能造出这种东西的岛屿，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毁灭？”他皱起眉，将齿轮放回原处。这个问题如同废墟上空盘旋不去的阴霾，沉甸甸地压在心头，却又找不到任何解答的线索。原主的记忆碎片里只有毁灭发生时的混乱、恐惧和火光，没有原因。

他继续搜寻，目标明确：能用的工具——扳手、锤子、钳子、螺丝刀，任何能帮助他拆卸和组装的东西；可用的材料——坚固的木板、金属片、绳索；以及最重要的，食物和淡水。

在一堵摇摇欲坠的墙壁前，他发现了一个被压在石块下的金属箱子，箱体变形严重，但似乎并未完全破裂。他尝试用手去搬动石块，却力有不逮。他环顾四周，找到一根还算结实的钢筋，试图将其作为杠杆。

就在他调整姿势，准备发力时，脚下的一块碎石突然松动，他重心不稳，向侧面倒去，肩膀狠狠撞在了粗糙的墙壁上。预想中的剧痛传来，但似乎……比他潜意识里判断的要轻一些？

他揉了揉被撞疼的肩膀，那里迅速泛起一片淤青，但骨头没事，甚至连那种深入骨髓的震荡感都好像被什么东西缓冲了一下。

“呵，‘弹簧玩偶’的抗钝击效果？”诺兹自嘲地想，“真就字面意思，让我更耐揍一点？系统，你是在培养一个合格的沙包吗？”

尽管内心吐槽，他还是调整好姿势，利用杠杆原理，小心翼翼地撬开了那块沉重的石块。金属箱子露了出来，上面有一个锈迹斑斑的锁扣，已经被外力破坏，可以打开。

箱子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些保养得还算不错的、尺寸各异的锉刀、手锯和几把样式古朴的扳手。旁边还有一小袋用油纸包好的东西，打开一看，是几块坚硬得像石头的黑面包，以及一个密封的小水囊，摇晃起来，里面还有小半的水声。

这是一笔不小的收获。诺兹将工具仔细收好，又将食物和水分到之前找到的水壶里。黑面包硬得能砸死人，但他知道，在这地方，这就是能救命的口粮。

正当他准备离开这片区域，继续向更深处探索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触发随机任务：‘工匠的遗产’】

【任务目标：在三小时内，从被部分掩埋的‘第三号精密齿轮仓库’废墟中，找到并回收至少一套尚能使用的‘微型螺丝刀组’。】

【任务奖励：临时召唤物-‘寻物甲虫’ x 1 (效果：可指定寻找特定类型的金属或木材，持续10分钟，范围50米)。】

【失败惩罚：在下次进食时，必须用咏叹调的风格，为食物即兴创作并演唱一首赞美诗，确保至少有一个活物听到（自己除外）。】

【是否接受任务？】

诺兹看着任务描述，眉头微挑。微型螺丝刀组？听起来像是修理精密仪器用的，对他修复船只或许用处不大，但聊胜于无。奖励的“寻物甲虫”倒是有点意思，如果能用来寻找特定的金属材料，或许能帮上大忙。至于风险…深入废墟本身就有风险，但三小时的时间还算充裕。

“失败惩罚…给黑面包唱赞美诗？还得有听众？”诺兹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感觉自己的嘴角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抽搐，“系统，你对‘活物’的定义最好宽松一点，比如…一只路过的海鸥？”

“接受。”他在心里确认。

根据原主零碎的记忆地图，诺兹大致判断出“第三号精密齿轮仓库”的方向。那地方似乎损毁得特别严重，几乎被夷为平地，上面还覆盖着不少崩塌的更大建筑的残骸。

他花了近一个小时才找到那片区域。这里的情况比他预想的更糟，巨大的石块和扭曲的金属结构交错堆叠，形成一片危险而复杂的迷宫。仓库的入口早已不见踪影，只能从一些裸露出来的、带有特定标记的墙体碎片来判断大致范围。

诺兹小心翼翼地在乱石堆中穿行，刚刚提升的身体柔韧性在这里派上了用场。他能以更小的幅度侧身挤过狭窄的缝隙，也能更灵活地在不稳定的落脚点上保持平衡。

他搜寻了很久，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在一个被巨大横梁压住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半嵌在墙壁里的金属柜。柜门已经严重变形，但似乎并未被完全压扁。

“应该就在这里面了。”诺兹判断道。

他试图用找到的扳手去撬柜门，但纹丝不动。柜体与横梁之间的缝隙极小，仅容一只手臂伸入。他深吸一口气，将手臂探了进去，在里面摸索着。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似乎是一些散落的小零件。

他耐心地、一点点地将里面的东西掏出来，灰尘扑了他一脸。终于，他的指尖碰到了一个扁平的长方形小盒子，触感像是木质或硬塑料。他心中一动，用两根手指小心地将其夹住，慢慢地抽了出来。

盒子有些破损，但还能打开。里面整齐地躺着一套极其精密的微型螺丝刀，尺寸从大到小，闪烁着金属特有的冷光，显然是高级货。

【任务‘工匠的遗产’完成。】

【奖励‘寻物甲虫’x1已发放至系统空间。】

诺兹松了口气，将这套珍贵的螺丝刀组小心翼翼地收好。虽然暂时不知道能用它来修什么，但工具总是不嫌多的。

他没有立刻使用那个“寻物甲虫”。十分钟的有效时间太短，必须用在关键时刻。他现在更需要的是找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过夜地点，以及补充更多的食物和淡水。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铅灰色的天空开始被墨色侵染。废墟在暮色中显得更加阴森，远处隐约传来的海浪声，此刻听起来也像是某种未知怪物的低沉呼吸。

诺兹找到一处还算完整的、只有一半屋顶的破屋，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他啃着那硬邦邦的黑面包，喝着过滤后依然带着淡淡土腥味的水，目光投向无尽的黑暗。

系统是冰冷的，世界是残酷的，未来是迷茫的。他就像这废墟中的一粒尘埃，被时代的狂风吹到这里，挣扎着不被彻底碾碎。

“至少…”他看着手中那套冰冷的螺丝刀，低声自语，“我还活着，还能思考，还能…吐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