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珍藏的记忆
“路上捡的,”颜书瑶不自觉地把小猫抱紧了些,“暴雨后无家可归。就养几天,等找到领养人就送走。”
张岭军的表情复杂起来。他走近几步,仔细看了看小猫:“它眼睛发炎了。”
“你怎么知道?”颜书瑶惊讶地问。
“非洲项目里我们建过动物救助站,”张岭军轻声说,“兽医教过一些基本知识。”他犹豫了一下,“我去买点药和猫粮吧。”
颜书瑶瞪大眼睛:“你不是过敏吗?”
张岭军微微一笑:“吃点药就好。这小家伙需要帮助。”
他转身走向门口,又停下来:“对了,有个叫林阳的年轻人来找过你,说是约好的。我告诉他你去湖边了。”
颜书瑶的心跳漏了一拍:“你...告诉他你住这里了?”
“没有,”张岭军摇头,“我说我是你表哥,暂住几天。“他顿了顿,嘴角微微上扬,“他好像很崇拜你,一直问你喜欢什么。”
颜书瑶脸颊发热:“他只是我的读者。”
“是吗?”张岭军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他看你的眼神可不像普通读者。”
颜书瑶抬起头,惊讶地发现张岭军眼中闪烁着她熟悉的情绪——嫉妒。七年前,每当有男生过分热情地接近她,张岭军就会露出这种表情。
“你吃醋了?”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张岭军没有否认,只是轻轻摸了摸小猫的头:“我去买药。它需要个名字。”
“小雨,”颜书瑶脱口而出,“因为它是在雨后遇到的。”
张岭军的眼神柔和下来:“很适合它。”他转身离开,留下颜书瑶站在原地,心跳如鼓。
小猫在她怀里轻轻“喵”了一声,像是在提醒她现实。颜书瑶叹了口气,找了个纸箱铺上软垫,暂时安置好小雨。然后她注意到茶几上放着一叠文件,最上面是一份印着外国公司logo的合同。
“国际建筑师联盟...驻迪拜首席设计师...”颜书瑶不自觉读出声来,心突然沉了下去。这是一份工作邀请,待遇丰厚,日期是...昨天。
张岭军要离开了?这么快?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她赶紧退回厨房。张岭军提着宠物店袋子走进来,脸上还戴着防花粉的口罩。
“买了眼药水、消炎药和幼猫粮,”他说,“还有猫砂和玩具。”
颜书瑶接过袋子,手指微微发抖:“谢谢。你...不用这样的。”
“举手之劳。”张岭军摘下口罩,脸上有浅浅的红印。他看向茶几上的文件,又看看颜书瑶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什么。
“那是...”
“不用解释,”颜书瑶打断他,“我们早就没关系了。你想去哪是你的自由。”
张岭军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我还没决定。”
“随便你。”颜书瑶转身去照顾小雨,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表情。张岭军要走了,这本该让她松一口气,为什么胸口却像压了块石头?
小雨舔了舔她的手指,温暖的触感让她稍微平静下来。至少现在,她有这个小生命需要照顾。至于张岭军...他终究只是她生命中的过客,七年前是,现在也是。
厨房里,张岭军开始准备晚餐,锅碗瓢盆的声音成了最好的背景音。颜书瑶偷偷看着他的背影,想起林阳说的那些话,想起搜索到的采访,想起那份工作邀请...
七年的时间,足够改变一个人,也足够让一些感情深埋心底。但有些东西,似乎从未真正改变过。
凌晨三点十七分,颜书瑶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冷汗浸湿了她的后背,手指紧紧攥着被单。窗外,城市的灯光在雨后的雾气中晕染开来,模糊而遥远。
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尽量不发出声响。客厅里一片漆黑,只有冰箱运作的轻微嗡鸣。张岭军睡在沙发上,修长的身躯在窄小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局促。月光透过纱帘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紧锁的眉头。即使在睡梦中,他看起来也不安稳。
颜书瑶蹑手蹑脚地绕过沙发,却不小心踢到了茶几脚。一声闷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书瑶?”张岭军的声音带着睡意,却立刻清醒过来,“又做噩梦了?”
“没事,”颜书瑶低声说,“只是口渴。”
张岭军已经坐起身,毯子滑落到腰间,露出皱巴巴的T恤。“我去给你泡茶。”他说着就要站起来。
“不用,我自己来。”颜书瑶快步走向厨房,却听到身后张岭军跟来的脚步声。
厨房的感应灯自动亮起,刺得她眯起眼。张岭军已经熟练地取出蜂蜜罐和柠檬,动作流畅得像是在自己家一样。
“你记得。”颜书瑶轻声说,看着他将热水倒入她最喜欢的马克杯——那只印着“Writer's Block is Real”的黑色杯子。
张岭军没有抬头,专注地挤着柠檬汁:“失眠时喝柠檬蜂蜜茶,温度要刚好能入口但不能太烫,蜂蜜要放两勺半。”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我记得所有关于你的事。”
这句话在狭小的厨房里回荡,比颜书瑶预想的更让她心颤。她接过茶杯,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背,那一瞬间的触感像电流般窜上她的脊椎。
“谢谢。”她低声说,迅速退后一步。
张岭军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月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如潭水。“你最近经常做噩梦,”他轻声说,“和以前一样。”
颜书瑶握紧茶杯,热度透过陶瓷传到掌心。“只是截稿压力。”她撒谎道,不愿承认那些噩梦全是关于七年前他离开的场景——一次又一次,在梦中重复那个雨夜。
小雨不知何时出现在厨房门口,喵呜叫了一声,打破了两人之间微妙的沉默。小家伙看起来比前几天精神多了,毛色也变得光滑,只是左眼的炎症还没完全消退。
“它饿了。”张岭军蹲下身,轻轻抚摸小雨的头,尽管颜书瑶能看到他强忍喷嚏的迹象。
“我去拿猫粮。”颜书瑶放下茶杯,转身去储物柜。当她弯腰时,余光瞥见张岭军迅速从口袋里掏出抗过敏药吞下,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这个小小的发现让她胸口发紧。他明明过敏,却还是坚持照顾小雨。七年前的张岭军绝不会这样做——那时的他骄傲自负,从不做对自己不利的事。
“给。”她把猫粮碗放在地上,看着小雨迫不及待地扑上去。
张岭军站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它恢复得不错。”
“嗯。”颜书瑶点头,突然注意到张岭军脚边放着一个纸箱,上面潦草地写着“书瑶作品”几个字。“这是什么?”她指着箱子问道。
张岭军脸色一变,迅速弯腰想把箱子移开:“没什么,只是些资料。”
但颜书瑶已经抢先一步打开了箱子。里面的内容让她呼吸一滞——整整齐齐码放着她这些年出版的所有作品,从第一本到最新一本,每本旁边都附带着剪报和笔记。最上面是她三年前出版的《雨夜车站》,书页边缘已经翻得微微卷曲,旁边是一沓用回形针固定的剪报,全是关于这本书的评论和访谈。
“你...收集这些?”颜书瑶的声音微微发抖,手指轻轻拂过那些泛黄的剪报。
张岭军沉默了片刻,月光下他的轮廓显得格外清晰。“每一篇,”他最终承认,“从你的第一篇专栏到最新出版的小说。”
颜书瑶翻开《雨夜车站》,惊讶地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张岭军用铅笔写的批注。在描写男主角离开的那一章,空白处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如果我能解释...”
“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从未停止爱你...”
这些字迹深浅不一,显然不是同一时间写下的。颜书瑶的手指颤抖得几乎拿不住书。
“为什么?”她抬头看向张岭军,发现他的眼中闪烁着痛苦的光芒。
张岭军深吸一口气,喉结滚动:“因为这是我能靠近你的唯一方式。”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缓慢而深刻地刺入颜书瑶的心脏。她突然意识到,这七年来她以为只有自己在痛苦,却不知张岭军也以他的方式承受着。
小雨吃完猫粮,蹭到张岭军脚边,打断了两人的对视。张岭军弯腰抱起小猫,尽管颜书瑶能看到他强忍不适的迹象。
“你应该去睡了,”他轻声说,“明天还要写作。”
颜书瑶点点头,却无法将目光从那个装满她作品的纸箱上移开。她突然想起白天出版社编辑的电话,关于销量下滑的警告,关于改变写作风格的提议...
“张岭军,”她犹豫了一下,“你...真的读过我所有作品?”
“不止一遍。”他回答得毫不犹豫。
“那你觉得...”颜书瑶咬着下唇,“我该改变风格吗?写更商业化的东西?”
张岭军惊讶地看着她,怀中的小雨发出舒服的呼噜声。“不,”他坚定地说,“你的力量在于真实,在于那些别人不敢触碰的情感。如果为了市场妥协,你就不是颜书瑶了。”
这句话像一束光照进颜书瑶混沌的思绪。她突然明白了自己新书缺失的是什么——真实的情感。过去七年,她一直在写作中逃避自己真正的感受,用技巧代替真心。
“谢谢。”她轻声说,这次是发自内心的。
张岭军只是点点头,轻轻放下小雨:“去睡吧,明天还要照顾这个小家伙呢。”
回到床上,颜书瑶却再也无法入睡。她打开笔记本,开始重新构思新书的情节。这一次,她不再逃避那些痛苦而真实的情绪。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文字如泉水般涌出——关于失去,关于遗憾,关于爱而不得。
天蒙蒙亮时,她终于写完新的一章,疲惫但满足地合上电脑。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张岭军已经起床了。她悄悄推开门缝,看到他正蹲在地上给小雨滴眼药水,动作轻柔而熟练,尽管他的眼睛已经因为过敏而微微发红。
“别动,小家伙,”他低声哄着小猫,“很快就好了。”
这个画面莫名触动了颜书瑶的心弦。七年前的张岭军,那个骄傲自负的建筑系高材生,绝不会为一只流浪猫忍受过敏的痛苦。现在的他,却可以如此温柔地对待一个脆弱的小生命。
她轻轻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深吸一口气。也许,时间改变的不仅是她。
早餐时,张岭军做了她最爱的法式吐司,表面金黄酥脆,撒了一层糖粉和肉桂。颜书瑶惊讶地发现他竟然还记得这个她大学时最爱的早餐。
“今天有什么计划?”张岭军问道,将一杯鲜榨橙汁推到她面前。
颜书瑶咬了一口吐司,甜蜜的滋味在舌尖绽放:“继续写作吧,灵感来了挡不住。”她犹豫了一下,“你呢?”
“项目现场勘查,”张岭军回答,“下午林阳要来讨论实习的事。”
颜书瑶的手指在杯沿上画着圈:“他...很崇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