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剧结局之后,她们追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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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入冬

雨下了许久,第二天下午的时候,雨停了。

陆守道需要去一趟藏经阁,去的路上看见花无咎站在树下。

两人眸光相见,陆守道微微点头,那人便快步靠近。

“去做什么?”

“我需要一些稳固心法的绝学。”

“那都是外物,修心靠的是自己。”

她又说了许多,看见陆守道一言不发,这才惊觉,他没有叫自己师尊。

经霜的枫叶红得灼眼,有几片沾了雨露的落在花无咎肩头,像是谁刻意点缀的胭脂。

“我先过去了。”

见花无咎不说话,陆守道点点头,从她身边错开,向藏经阁走去。

她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忽然发现秋日的阳光竟能将人影照得如此单薄。

单薄得像是一页写满心事的信笺,随时会被风吹散。

花无咎站在原地,看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藏经阁斑驳的朱门后。这一次,不是她不敢开口,而是那个总是对她敞开心扉的人,第一次筑起了高墙。

秋意渐浓,枫叶一日红过一日,他们之间却像隔了一层薄霜,明明触手可及,却始终带着几分凉意,偶尔在回廊相遇,少年依旧恭敬行礼,却再不会像从前那样,喊着师尊然后偷偷靠近。

他没有再施展明心剑意,花无咎看他每日都坐在悟道石面前,好像是在整理自己的心。

入冬了,天意结界内的寒意渐渐浓重起来,呵出的白气在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霜花。

后山的空地上,陆守道指尖跃动的灵光划破暮色,在渐暗的天幕下绽开一道道璀璨的轨迹。

狂暴的灵气乱流席卷而过,震得四周古木簌簌作响,枯黄的落叶如雨般纷扬落下,在他周身铺成一圈涟漪状的痕迹。

“小守道。”小红站在那,呵了呵冻得通红的手指,食盒里飘出的甜香与四周的寒意交织成奇妙的温暖,她对着陆守道喊着,“来休息休息吧。”

陆守道收剑,走近。

“给。”小红打开食盒,捧出一盏青玉碗,碗中晶莹的羹汤里沉浮着淡金色的莲子,“千年份的安魂莲,能帮你凝聚神念。”

“谢谢小红姐。”陆守道接过。

“你别谢我,这不是我做的,我只负责拿过来。”

“小绿姐做的吗?”

“不是,是主上做的。”

陆守道不说话了。

青玉碗中的热气缓缓而上,模糊了少年的容颜。

小红仰头望着他,忽然惊觉当年那个刚上山时还不及她腰部的男孩,如今已需要她微微仰视了。他修长的身形裹在素白的长袍里,衣袂间绣着的银线与飘落的雪花交相辉映,仿佛整个人都要融进这片苍茫雪景之中。

再叫小守道,有些不合适了。

“守道,你和主上吵架了吗?”小红问。

“没有,我怎么会和师尊吵架?”陆守道说,他的面容虽然被热气模糊,但声音却很清楚。

他永远不会和花无咎吵架,小红听得出,这是真话。

“主上这些时日都在担心你,但你好像不怎么跟她说了。”小红道:“她说你要自己解决心魔的问题。”

“守道,心魔是很危险的,这不是开玩笑的事,你......”

她说了很多,大概都是为花无咎说好话,说她有多担心,多忧愁。

陆守道放下碗。

花无咎做的汤羹很好喝,原本躁动的灵台像是被微风拂过的冰湖,渐渐归于平静。

“这些年,她也背负了很多,最主要的是,她在很久之前就封闭自己的内心了,所以有时候说话,无法体会到别人的心情,守道,如果主上说了什么话,让你很生气,希望你别往心里去。”小红道。

陆守道终于正色看她:“小红姐,不管师尊做什么,我都不会生她气的。”

“那为什么她说......”

“那不一样。”陆守道打断了小红的话。

小红不明白:“哪里不一样?”

单纯的花妖还是理解不了人类的感情,只觉得花无咎的方法没有问题。

陆守道没说话,躲在树上隐藏自己的花无咎有些着急,神念微微外露,生怕漏听了什么。

不单是花妖理解不了人的感情,花无咎其实也大差不差。

若没有那场灾劫,她本可以永远活成明心宗最恣意的风景,晨起时偷喝师父珍藏的灵酒,午后窝在藏书阁打盹,傍晚跟着师姐去山涧摸鱼。不必成为撑起宗门的天,只需做一片无忧的云,不用学会杀伐决断,永远保持天真就好。

但深渊到底来了,所有人死去,那些生活随之成为泡影,尚未学会如何完整地爱一个人,就要学着爱这满目疮痍的天下;还没弄明白离别的含义,就必须肩负起逝者的遗志。那些本该用一生慢慢领悟的道理,都被深渊逼着在一夜之间囫囵咽下。

所以她无法理解陆守道的心情,或者说,她也不太在乎陆守道的心情。

活着就好。

只要能继续呼吸,无论带着怎样的伤痛都无所谓。风吹雨打也好,失去至亲也罢,那些撕心裂肺的痛苦都可以咬牙忍受。在这个被深渊侵蚀的世界里,生存本身就是最奢侈的愿望。

哪怕花无咎对陆守道敞开了心扉,她麻木的心也不会为此跳动。

这便是陆守道在意的地方。

一个大概率要走向悲剧的人,当悲剧降临的时候那还算悲剧吗?或许算,但这样的悲剧还不够,尚不能触动人心。

陆守道要触动人心的悲剧,他不止一次和系统说过这个问题。

“悲剧有很多种,但目前的形式,并不适合花无咎。”陆守道说。

“要为她设置怎样的高潮才好呢?自己的弟子再次战死,还是说让她为我心动,最后寻死?不,那都太平常,太普通了,一个面对黑暗活了那么多年,心早就麻木的人,不会为这样的悲剧而动心。”

他在自己的本子上不停的写写画画。

“守道。”系统像一个大棉花糖,在他脚边滚动。

“怎么了?”

“我觉得以现在你们的关系,花无咎肯定会为你落泪的,没必要那么过度追求吧?”

“光落泪是不够的,系统。”

陆守道说:“若悲剧不能超越时间,让人进行成长,这样的悲剧,又能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