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刘备重生南宋绍兴三十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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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夜半来客

夜幕低垂,海州府衙已是张灯结彩,红纱宫灯将大堂映得如同白昼,大堂内,数十张案几摆成品字形。

刘备与辛弃疾被安排在李宝左右,足见对二人的重视。

酒过三巡,李宝举杯道:“今日得见山东豪杰,方知民心可用!来,共饮此杯!”

众人齐声应和,酒盏相碰之声不绝于耳。觥筹交错间,刘备注意到下首一名年轻将领频频投来热切的目光。

此人约莫二十五六年纪,面如刀削,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经询问,方知是李宝麾下战将冯继美,因仰慕刘备战绩,特意请求引荐。

“刘将军大破金兵的事迹,俺在江南就听说了!”冯继美声如洪钟,激动得连手中酒盏都在轻颤,“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说罢竟将满满一盏烈酒一饮而尽,尽显豪迈本色。

刘备谦和应对,心中却记下了这个直爽的汉子,或许将来,此人能有大用。

宴会持续到三更时分,月光如水般倾泻在庭院中。

离席时,辛弃疾借着更衣的由头,将刘备引至廊下僻静处。

夜风拂动他青色长衫的下摆,声音压得极低:“兄长,明日我想单独与李将军谈谈前往临安面圣之事。”

刘备眉头骤然紧锁:“耿节使既有归顺朝廷之意,确实宜早不宜迟。只是……”

他忽然转身望向辛弃疾,目光灼灼,“那宋廷真是可以托付的吗?那赵构望之不似人君,为了媾和,连岳飞这般擎天玉柱都能处死。我山东义军若贸然投奔,只怕转眼就会被当作筹码,与金人议和时随手舍弃!”

这番话如重锤击在辛弃疾心头!

他垂首沉默,月光在睫毛下投下一片阴影,二十余年来,祖父日日以忠君报国相教诲,他自己也曾在祖父灵前立誓要匡扶宋室。

可今夜刘备这番话,却让他平生第一次对毕生信念产生了动摇,那临安城里的官家,当真值得万千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吗?

“夜已深……小弟先行告退。”辛弃疾最终只是深深一揖,青衫身影很快隐没在曲折的回廊中。

回到驿馆,刘备辗转难眠,他索性推开雕花木窗,秋夜的凉意顿时涌入。

仰望满天星斗,忽见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拖着长长的光尾坠向北方,这天象让他想起当年在涿郡时,恩师指着星空讲述天下大势的情景。

今日一会,确实让他看到了抗金的希望,宋廷虽然不堪大用,但尚有李宝这样忠心为国的将领在奔走,山东义军虽非正规,却已渐渐拧成一股绳,或许真能创造奇迹,把六十万金兵击退?

夜风送来远处海浪的呜咽,刘备深吸一口带着咸腥的空气。

星光下,他眉宇间的忧思渐渐化作坚毅,无论如何,抗金大业总要有人扛起,既然天意让他来到这个时代,来到这片血与火交织的山东大地,那便战吧!

“主公,还未休息?”

门外传来阮小七刻意压低的嗓音,那语调中透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

刘备合上雕花木窗,将凛冽的秋风隔绝在外,沉声道:“进来。”

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阮小七闪身而入,借着摇曳的烛光,刘备这才看清他身后还跟着武松那魁梧的身影。

更令人吃惊的是,武松肩上竟扛着一个被牛皮绳五花大绑的女子,口中塞着麻核,只能发出微弱的呜咽。

“胡闹!”刘备拍案而起,案上茶盏震得叮当作响,“你们这是做什么?莫不是掳了良家女子?还不快松绑!”

他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伸手就要解那绳索。

阮小七一个箭步挡在中间:“主公且慢!此女是金虏大将!”他急得额头渗出细汗,“容属下细细禀来。”

刘备的手僵在半空,眼中寒光乍现,缓缓退回座椅:“你最好能解释清楚。”

阮小七咽了口唾沫,低声道:“此女便是围攻海州的金兵主将完颜慧儿,前日被武二哥生擒后,本要当场处决……”

他偷眼看了看武松铁青的脸色,“但末将想着,俘虏敌将理应交由主公发落,便暂且收押,谁知她三日来滴水不进,眼看就要气绝,这才……”

话音未落,那女子突然剧烈挣扎起来,散乱的长发甩动间,露出一双凶狠的眼睛,正死死盯着刘备。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眉头微蹙:“魏老将军来信明明说,金兵主将已被当场斩首?”

阮小七搓着手,脸上露出狡黠的笑容:“主公明鉴,那是末将用一颗金兵百夫长的头颅掉包的。”

他压低声音道,“反正除了几个亲兵,谁也没见过主将真容,谁知道是男是女?”

屋内顿时陷入一片寂静,刘备目光如炬,在阮小七和武松之间来回扫视,忽然轻笑一声:“平日里你们俘虏的金将,也没见送来给我瞧瞧,怎么今日换了个女将,就如此殷勤?”

阮小七讪笑着搓手,眼神飘忽:“这不是想让主公开开眼界嘛……”他偷瞄了眼女子,“这般的女虏,想必也没几个汉人见识过吧?”

“混账!”武松突然暴喝一声,黝黑的面庞涨得通红,铁拳攥得咯咯作响。

阮小七吓得一缩脖子,急忙转头假装研究墙上的字画。

刘备猛的一拍桌案,震得茶盏跳起:“把她口中麻核取了!”

阮小七手忙脚乱地上前,解开女子口中的布条。

女子吐出麻核,剧烈咳嗽几声,终于能开口说话。

她缓缓抬头,散乱的青丝间,一双杏眼如寒星般怒视刘备。

烛光下,她银甲残破处渗出的血迹已变成暗褐色,面色虽苍白如纸,唇角还带着血痕,却掩不住眉宇间那股与生俱来的傲气。

“你便是完颜慧儿?”刘备沉声问道,“完颜檀奴之女?”

女子冷笑一声,虽气息虚弱,眼中却燃着不屈的火焰:“正是你姑奶奶!要杀便杀,何必多费口舌?莫非是怕我父帅率铁骑踏平沂州,将尔等碎尸万段?”

刘备微微摇头,语气平静如水:“念在你曾约束部下,未屠戮沂州百姓,今日我便饶你一命。望你日后莫再与我军为敌。”

转头对武松道:“松绑。”

武松闻言,腰间戒刀出鞘如电,寒光闪过,牛皮绳应声而断。

阮小七急得直跺脚:“主公!金狗辱我汉家姊妹时何曾手软?怎能这般轻易放过她?”

刘备目光扫过阮小七:“金人男丁造的孽,自当将金人男丁杀尽。若对女眷行此下作之事,你与那些禽兽何异?”

阮小七仍不死心:“可她身为大将,手上必沾满百姓鲜血!”

刘备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放于案上:“这是李百季亲笔所书,自她统兵以来,严令禁止屠城,手上并无百姓血债。”

完颜慧儿跌坐在地,难以置信地望着刘备,只见他斟了杯温茶递来,又吩咐彭靖去备热粥。

她警惕地盯着茶盏,纹丝不动。

刘备会意,仰首将茶一饮而尽,又重新斟满递去:“无毒。”

完颜慧儿这才接过,仰颈饮尽。

温热的茶汤滋润了干裂的喉咙,她声音终于清亮几分:“今日你饶我一命,他日战场相逢……”

她强撑起身,银甲残片叮当作响,“我也饶你一次,告辞!”

就在她半只脚踏出门槛的刹那,刘备忽然开口:“你欲往何处去?”

完颜慧儿身形猛然僵住,缓缓回首,眼中寒芒闪烁:“此话何意?”

刘备轻叹一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怜悯:“看来你尚不知晓。卢万家奴已向完颜亮进谗,称苍山兵败全因你父亲拒不发兵驰援,致使沂州陷落,坨满斜保与完颜福寿亦联名作证。”

他顿了顿,“完颜亮震怒,已下令将你父亲处死,满门男丁尽诛,女眷没入教坊司为奴。你……已是无家可归了。”

“胡说八道!”完颜慧儿如遭雷殛,银牙几乎咬碎,她踉跄着扑上前来,染血的双拳作势要打向刘备面门。

武松戒刀铮然出鞘,刀尖已抵在她咽喉处,一滴血珠顺着雪亮的刀锋缓缓滑落。

刘备抬手示意武松收刀,又从怀中取出一份密信,递到完颜慧儿面前:“这是两日前从金营截获的军报。”

完颜慧儿颤抖的双手接过密函,才看了数行,便如遭重击般跪倒在地。

信纸从她指间滑落,烛光映照下,可见纸上赫然盖着枢密院的朱印。

泪水无声滑落,她忽然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将密函撕得粉碎,染血的纸屑如雪般纷飞。

“完颜亮!”她仰天长啸,声音凄厉如鬼泣,“我必取你项上狗头!”

她缓缓转身,面向刘备,双膝触地,重重叩首,带着无尽的虔诚与决绝:“我愿拜您为主,誓死追随!只求主人能诛杀完颜亮与卢万家奴这些小人!”

刘备微微动容,伸手欲扶她起身,却见她身躯坚定,如磐石般纹丝不动,只得轻叹一声,退至一旁,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这些人,我的确要击败,但此事与你无关。你还是走吧。”

完颜慧儿没有丝毫犹豫,膝行向前,抬头直视刘备:“我要的不仅仅是击败,而是要将他们挫骨扬灰,以慰我族人之灵!我家中族人惨遭屠戮,如今天地之大,已无我完颜慧儿的容身之处。若主人不收留,我唯有一死,以明心志!”

她语速加快,声音中带着几分急切与坚定,“我通晓金兵军务,熟谙兵法战策,能统兵作战,于主人而言,定能百利而无一害。若主人担心我背叛,可让我充任侍女,时刻看管,以示忠心。”

刘备闻言,沉吟片刻,心中暗自思量:“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对金廷内情了如指掌,确是大有用处。”

但面上仍保持着谨慎,试探道:“你一个女真贵女,当真甘心归顺义军?”

完颜慧儿闻言,惨然一笑:“主人天日之表,龙凤之姿,气度非凡,他日必为人主。我完颜慧儿投靠的,是未来的天子,而非贼军。”

刘备见状,终于下定决心,伸手将她扶起,语气中带着几分郑重:“既如此,你暂且充任幕僚。但为了避嫌,姓氏须改,否则宋廷若知我军中有女真人,必生嫌隙。”

完颜慧儿思索片刻,道:“完颜乃女真语王之意。既蒙主公收留,愿随主公平定金人之志,日后我便叫王慧宁。”

说罢,她单膝跪地,抱拳行礼:“王慧宁拜见主公,誓死效忠!”

刘备扶起她,温言道:“不必动辄下跪,日后称我主公即可。”

阮小七见事情圆满解决,笑嘻嘻地凑上来:“恭喜主公又得一良臣!”

刘备假装拿起茶盏欲掷向阮小七,阮小七见状急忙躲到武松身后。

刘备摇头失笑,放下茶盏,吩咐道:“阮小七,给王慧宁安排住处,再让彭仙伯送些饭食过去。”

王慧宁深深一揖,随阮小七退出房门,屋内只剩刘备与武松二人。

武松低声道:“主公,此女毕竟是金将,不可不防。”

刘备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淡淡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她若真心归顺,便是助力,若怀二心……我自有办法处置。”

武松抱拳,肃然道:“末将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