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虚无与“开花”(一)
——当代中国诗歌的现代性透视(纲要)
虚无主义越来越成为全球化时代的文化危机的根源。
在现代性的自证体系中,虚无主义拥有同一的谱系。
尼采为虚无主义进行了本质性概括——“上帝死了”。他说:“‘上帝死了’,基督教的上帝不可信了,此乃最近发生的最大事件……这事件过于重大、遥远,过于超出许多人的理解能力,故而根本没有触及他们,他们也就不可能明白由此产生的后果,以及哪些东西将随着这一信仰的崩溃而坍塌。有许多东西,比如整个欧洲的道德,原本是奠基、依附、根植于这一信仰的。断裂、破坏、沉沦、倾覆,这一系列后果即将显观。”[1]因为“最高价值自行贬黜了”。因此,尼采做出了推论——“我描述的是即将到来的东西:虚无主义的来临……对于虚无主义即将到来这一事实,我在这里不加褒贬。我相信将有一次极大的危机,将有一个人类进行最深刻的自我沉思的瞬间:人类是否能从中恢复过来,人类是否能制服这次危机,这是一个关于人类的力量的问题。”当然,尼采肯定地说“这是可能的”。[2]
丹尼尔·贝尔进一步总结:“虚无主义是人类的宿命。由于社会如此脆弱,一个举动,一颗炸弹,便能把文明撕成碎片,摧毁所有规定,将人剥得只剩下本能。”他解释说:“价值虚无之所以成为时代的特色,根本上是现代性本身出了问题,尤其是经济高速发展中的文化裂变的结果,也就是资本文化社会内部经济、政治、文化相互脱节断裂的结果。”[3]
实际上,启蒙时代起,欧洲的文学思潮中,虚无主义情绪几乎坐落于文化艺术潮流的中心。表现了荒诞、痛苦、焦虑,抑郁、怨恨以及厌世的人类心灵困境。映射出对现代性的反思与抵抗,深深渴望“回家”。
中国在拥抱现代化,全球化的同时,也陷入了现代性的迷宫。
在争论谁的现代性的同时,其实,也存在谁的虚无主义的问题。一方面,作为人类文明共同进程的现代性表象,现代性如骑在鹅背上的通灵者,在全球化的工地中来去自如。在这个意义上,中国社会蔓延的虚无主义情绪可以在尼采的虚无主义理论谱系中找到依据;另一方面,后发先至的中国现代性困境,在“三千年未有之大变局”时,价值体系的确正遇有巨大挑战。其中,对虚无主义在传统文化中的再回视,既有必要,亦困难重重。
老子“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何有患?”,庄子“至人无己,神人无功,圣人无名。”提倡的是虚无。佛教的“六趣”则把人生置于“空”的轮回。“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霜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讲的是一切空寂。这是中国社会虚无主义祖谱,是中国知识分子的文化基因。
因而,虚无主义在当代中国具有了源头性场域和他者性特点。无法自宫,也不可能刮骨疗伤。
注释
[1]尼采:《快乐的科学》,黄明嘉译,漓江出版社2007年版,第23页。
[2]尼采:《快乐的科学》,黄明嘉译,漓江出版社2007年版,第732页。
[3]丹尼尔·贝尔:《资本主义文化矛盾》,江苏人民出版社2010年版,第1—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