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无言之声
齐致远这番话,铿锵有力,如未出鞘的宝刀。
锋芒未露,却尽显霸道。
顾九只是可能会成为他师弟,齐致远却已经将他当作自己人看。
南屏山的人情味没那么浓,顾九和齐致远,都算其中的异类。
曾向安和李成明都有些尴尬,顾九适时说了几句圆场的话,这才让氛围好一些。
有了齐致远在一旁,曾向安也不好再说什么白送,便将药草一一拿出清点。
等点清后,他又拿出同价值的外功配药。
尽管这份配药已经属于最低级的,却也价值二百三十铜板之多。
按齐致远的说法,如此级别的配药,只是用来补充顾九从前身体的亏欠。
真正开启一条经脉的武道修行者,使用的配药大多在三两到五两银子之间。
便宜的就三天用一次,贵的七天用一次。
像这种两三百个铜板的,天天用都很正常。
如此算下来,光是外功配药,一个月最少几十两银子。
才刚赚了几百个铜板的顾九,不禁听的咂舌。
原本以为自己每天二三百铜板已经不少了,现在看来完全不值一提。
考虑到顾九的棚屋没有多余的东西,曾向安死活非要拿自家大缸当赠品。
一副顾九不要这人情,他便一头撞死在大缸上的架势。
顾九也不好总拒人好意,便给收下了。
李成明也趁机凑上来,帮忙送大缸,算是蹭个小人情。
附近几个药把式,或来卖药的巡山客,都过来恭喜道贺。
甭管过往熟不熟,现在都想混个脸熟。
顾九客气的一一回应,再抬头时,正见冯庆生站在不远处,面色复杂的看着他。
顾九连忙分开众人,跑到跟前打招呼:“冯叔。”
看着身子骨明显比以前壮实许多的顾九,冯庆生不知该说什么。
这两天他总听人提起顾九,说是找到了宝地,吃了大补药,如今竟然还成了武道天才。
连洪药头家的武师,都成了他的师兄。
如此变化,可谓翻天覆地。
两天前,他还在叮嘱顾九别跟洪呦呦走的太近,以免招惹灾祸。
现在想想,自己真的见识少又喜欢多事。
顾九的本事,哪里是自己能看透的,何苦闹这笑话。
“冯叔,婶子的病怎么样了?”顾九问道:“我这两天赚了些铜板,如果您要用的话尽管拿去。”
冯庆生给顾九的,是两株药草,但这份恩情堪比救命。
莫说几百铜板,就算是几百两银子,顾九也绝不会皱眉头。
提起妻子的病,冯庆生脸上的忧郁之色更浓。
他叹口气,道:“没用的,她那病唯有地魁果才有可能治好。但地魁果……算了,不说这个了,你这几天可是很出风头。挺好,好好干,我回去了。”
拍了拍顾九的肩膀,冯庆生一瘸一拐的抱着几块大馍走开。
看着他落寞的背影,顾九不知该如何安慰。
地魁果他知道,位列宝药,可以活死人,生白骨。
真能找到的话,卖个几千两都不稀奇。
但这种宝药只有深夜出现,还必须当场吃下才有效。
夜晚的南屏山,有着不为人知的危险,没有哪个采药人敢在夜里上山。
而且就算去了,冯庆生一个瘸了腿的巡山客,哪里有机会得到呢。
顾九轻叹出声,可惜自己连地魁果长什么样都不知道,想帮忙都帮不上。
齐致远提着装有配药的药篓过来,招呼顾九回去泡药汤,顺便讲讲怎么练功。
外功不过三个字,筋,骨,皮。
“所谓筋骨皮,便是人身内中外三层。”
配合药汤,以及拍、揉、洗等手法,让皮肉愈发紧密。
练到高深处,寻常人想揪其一块皮都揪不动。
然后配合桩功伸展筋膜,持之以恒,便可达到“筋长一寸,寿延十年”之效。
撑筋拔骨,开胯,开肩,开肋,开脊柱。
做到骨正,筋柔,皮坚,而后敛气入骨,合为一体。
那一口气百炼成钢,万丈高楼平地起,经脉自通,才成了真气!
“直至打通任督二脉,三百六十大周天圆满,便可踏入先天武圣!”
齐致远一口气把内外功讲全了,随后又道:“你虽已开启了经脉,却也要注意循序渐进,万万不可急于求成,避免筋骨暗伤。”
顾九郑重点头,万法道宫的存在,让他的气血,力量,速度等属性不断增强。
但筋骨皮并未得到相匹配的提升,就像看似坚硬的铁棍,内部却是中空的。
齐致远刚好填补了最后的短板,真正达到由外入内,内外合一。
顾九背着药篓,和齐致远,洪呦呦一块回棚屋的时候,冯庆生也进了屋。
卧床多人的妇人,咳嗽声愈发剧烈。
看到自家男人回来,她很努力的试图让咳嗽声小一点,奈何病入膏肓,已经难以控制。
冯庆生在床边坐下,轻抚着她的后心:“莫要忍着,又没别人。”
或是他的动作有了效果,妇人的咳嗽声略小了一些。
冯庆生露出有些刻意的笑容,道:“方才遇见小九了,他这几日可是出尽了风头。不但采了很多药,竟还是个武道天才。以后啊,他可不愁没好日子过了。”
妇人脸色苍白,有气无力,却也试着想挤出些宽慰的表情。
然而用尽全身力气,也不过让脸皮稍稍拉起一些。
声音更是微弱的好似蚊蝇:“那就好……他可得好好活着,莫要像水生那般……”
冯庆生嗯了声:“小九聪明着呢,不会的。你先歇着,我去煎药。”
待妇人合上眼睛,呼吸稍微平顺了一些,冯庆生才起身走出去。
转头看着与齐致远,洪呦呦一块回来的顾九,冯庆生眼中一片悲痛。
别人都以为他儿子是上山采药时意外遇到山鬼,惨遭不幸。
极少有人知道,儿子是为了给娘找地魁果治病,半夜偷偷上了山,再没回来过。
望着和儿子差不多个头的顾九,冯庆生逐渐红了眼眶。
他没敢落泪,生怕一会让妻子看出端倪来。
却不知道屋内,妇人看似紧闭的双眼,早已落下泪来。
被下枯瘦的指头,死死的攥着,嵌到了肉里,疼到了心里。
冯庆生一直不知道,儿子偷偷跑出来那晚,他看到了,妻子也看到了。
只是一家子都抱着侥幸的心理,没有人出声罢了。
谁不想活下去呢?
底层的苦,那是大户人家用刀子割肉都想象不出的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