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九重天裂
金莲香气浸透骨髓时，我听见血脉深处传来锁链崩断的轰鸣。夜无殇的弑神枪在他胸口灼出焦黑孔洞，枪身缠绕的九幽冥文却如活蛇般游入我的腕脉。青铜残片在掌心重组完整，浮现的“遁一“二字刺得眼底生疼。
“师兄终究...还是心软了。“夜无殇咳出掺着星砂的黑血，被雷霆劈散的左臂处钻出肉芽，骨骼生长的脆响中竟带着瑶池编钟的韵律。
我握枪的手猛然收紧，枪尖却在他心口三寸处凝滞。三百年前共饮蟠桃酿的画面突兀闪现——那时他耳后还没有这道蛇形疤，递酒时袖口也不会渗出冥河腥气。
“为什么选在苏家祖地？“我以枪为笔，在地上画出禁锢阵。金莲根须顺着阵纹疯长，将他钉在因果线上。
夜无殇低笑时喉管漏风，声音像是从黄泉深处传来：“因为这里埋着三十六个太初血囊，每个都装着......“
话音未落，紫霄宫特有的传讯纸鸢穿透结界。燃烧的鸢尾展开成璇玑仙子的脸，她眉心闪烁着归墟令的印记：“速来九嶷山！瑶池地脉开始喷发冥......“
纸鸢轰然炸裂，溅出的火星在空中凝成星图。我认出那是九嶷山龙脉的倒影，其中三条主脉已被染成墨色。夜无殇趁机震碎金莲束缚，残躯化作万千冥蝶，最艳红的那只停在我肩头：
“师兄可知，当年瑶池为何种满白莲？“
九嶷山巅的云海泛着尸青色，我踩着龙脉节点跃迁时，青铜残片映照出地壳深处的骇人景象：三十六条岩浆河被幽冥符文篡改流向，交汇处孕生着房屋大小的冥胎。每颗肉瘤表面都浮现苏氏族人的脸，他们大张的嘴里吞吐着紫霄宫修士的残魂。
“归墟令主，恭候多时。“
十八具紫晶棺从岩缝升起，棺中走出的修士额间皆有莲花烙。为首的老妪手持白骨卦盘，乾位嵌着的正是苏家祖传的雷珏。她颤巍巍抛出卦签，签文在虚空燃烧成谶语——“天哭地陷日，双生归一时“。
地面突然塌陷，我坠入龙脉气穴的瞬间，听见三百年前的对话：
“若要镇住冥河眼，需以神族血脉为引。“瑶池圣女将金钗插入阵眼，“可惜你我都不算完整的神族......“
岩浆涌来的刹那，青铜残片自动展开结界。我在灼流中看清了真相：所谓龙脉，实则是太初神族的脊柱所化；而九嶷山地底，正埋着一具残缺的万丈神骸！
神骸的指骨间卡着紫霄宫制式飞剑，剑穗悬着的玉牌刻有璇玑之名。当我触碰剑柄时，整具骸骨突然震颤，空洞的眼窝亮起幽蓝鬼火。地脉灵气疯狂倒灌，在骸骨表面凝出筋肉脉络——那赫然是放大千万倍的夜无殇身躯！
“这才是黄泉九劫的真谛。“骸骨发出共鸣轰鸣，岩壁上渗出漆黑血泪，“肉身不过是渡劫的筏......“
十八具紫晶棺修士突然自爆，血肉在骸骨掌心凝成命盘。白骨卦盘的老妪尖笑着融化，她的脊梁化作指针，在命盘上划出血色轨迹。我认出这是逆改阴阳的禁术，却没想到他们竟以九嶷山为祭坛，妄图复活初代冥王。
青铜残片突然跃出掌心，嵌入神骸眉心。记忆洪流席卷而来：十万年前，初代冥王竟是太初神族的双生兄弟！因不满天道偏颇，他抽去神骨堕入九幽，而那具被封印的骸骨，此刻正在我的催动下缓缓抬手......
骸骨巨掌拍向九嶷山主峰时，我看见了夜无殇布下的后手。每道山褶间都蛰伏着苏氏婴灵，他们脐带连成血色罗网，正是《混沌吞天诀》记载的“万孽噬神阵“。若这一掌落下，最先魂飞魄散的是三百苏家血脉。
“你总是这般天真。“夜无殇的声音从骸骨心脏传来，“当年不肯用瑶池生灵炼器，如今也舍不得这些转世残魂......“
我并指斩断右手小指，金血在虚空绘出献祭符。当青铜残片吞下断指时，神骸动作骤停，眼眶中升起两轮血月。月光照透山体，显出藏在龙脉节点的青铜匣——匣中陈放的头盖骨上，竟同时刻着我和夜无殇的星纹！
“这是......“我抚过头骨裂痕，三百年前被封印的记忆彻底解封。
原来双生神胎的诅咒早在母体便已种下。每代神王降生前，必须吞噬同胞兄弟。而当年瑶池圣女剖开神胎救下的，从来就不止一个婴儿......
匣中头骨突然唱起童谣，曲调与瑶池采莲歌七分相似。九嶷山地脉应声沸腾，岩浆中升起三百六十朵血色莲苞。每朵莲花绽开时，都走出一位眉心带痣的紫霄宫女修。
“恭迎圣尊归位！“
她们齐声娇喝，手中莲灯结成天河大阵。我认出这些女修皆是瑶池旧部，但瞳孔中跃动的却是九幽冥火。当首的莲娘掀开面纱，右颊刀疤与记忆中为护我而死的侍女阿沅一模一样。
“少主还是这般优柔。“阿沅指尖钻出傀儡丝，“当年若允我杀尽各族使者，瑶池怎会......“
青铜残片突然暴起，斩断傀儡丝的瞬间，我窥见丝线尽头连在夜无殇的脊骨上。骸骨神躯的胸腔内，初代冥王的残魂正在重组，而夜无殇的左眼已化成冥王特有的重瞳。
“你以为我为何要轮回九世？“夜无殇的右半身开始晶体化，“唯有历尽九劫的魂魄，才配得上冥王神格......“
当冥王完全苏醒时，九嶷山的时间开始倒流。枯萎的血莲重新合拢，自爆的紫霄宫修士恢复原状，就连我斩断的小指也飞回掌心。唯有青铜残片不受影响，它表面浮现的“遁一“二字正在渗血。
“遁去的其一，原是补天人。“冥王的声音带着洪荒雷鸣，“可惜这一世，你选错了道标。“
我握紧残片刺入心口，金血在虚空绘出太初神族禁术。九嶷山地底传来锁链断裂声，那具太初神骸竟在禁术催动下自断四肢，骨骼化作四极天柱撑住倾塌的苍穹。冥王惊怒的咆哮中，我看见了瑶池圣女最后的留影：
她站在星门废墟上，将青铜残片一分为二。较大的那枚刻上“遁一“投入轮回，较小的那片......竟嵌入初代冥王的神格！
“原来你才是遁去的一。“我咳出带着神辉的金血，在彻底堕入黑暗前捏碎了夜无殇的重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