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初遇
药香方散，殿外已是日影西斜。程芸正欲更衣前往慈宁宫拜见皇祖母，忽闻殿外环佩叮当，原是皇后宫中的赏赐先一步到了。
“公主万安——“
一队宫人鱼贯而入，为首的侍女柳眉杏眼，生得一副伶俐模样。她盈盈下拜，身后小太监们手捧朱漆托盘，上头盖着杏黄绸缎，隐约可见珠光宝气透出。
“这些都是皇后娘娘特意为公主挑选的。“侍女声音清脆如黄莺出谷，“南海明珠一斛，西域血玉镯一对，还有这金丝香囊，里头填的是岭南进贡的龙脑香。“
程芸斜倚在湘妃榻上，葱白的指尖轻轻拨弄着茶盏盖，目光漫不经心地掠过那些珍宝。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她月白色的裙裾上投下细碎光斑。
“母后有心了。“她唇角微扬，声音如清泉击石，“溪儿，打赏。“
名唤溪儿的贴身侍女闻言，从袖中取出几袋沉甸甸的银两。那领头的侍女眼睛一亮，双手恭敬接过时，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漫儿谢公主赏！“她喜形于色，连连叩首，“奴婢一定将公主的谢意带到。天色不早，奴婢就不打扰公主休息了。“
程芸微微颔首，溪儿会意，强撑笑脸将人送出殿外。待回转时，这丫头已是柳眉倒竖。
“公主！“溪儿捧着空空如也的荷包，心疼得直跺脚，“咱们宫里本就不宽裕，您何苦这般大方？那南海明珠虽好，可换不来柴米油盐啊！“
程芸闻言轻笑，伸手点了点溪儿的额头。阳光在她指尖跳跃，映得那枚青玉戒指流光溢彩。
“傻丫头。“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在这深宫里头，越是囊中羞涩，越要出手阔绰。银子砸得够响，那些奴才才会把咱们的话当真。“
溪儿眨了眨眼，似懂非懂。程芸望着她天真模样，心中不由一叹。正要开口，忽觉一阵眩晕袭来。
“穿青色去...穿青色去...“
这声音如附骨之疽，在她脑海中反复回荡。程芸身形一晃，手中茶盏险些跌落。
“公主！“溪儿慌忙扶住她，“您怎么了？脸色这般难看！“
程芸定了定神，那诡异的声音已然消散。“无碍。“她摆摆手，目光落在那些赏赐上，“把这些都带上，随我去慈宁宫。“
行至殿外，她鬼使神差地摸了摸腰间玉佩——那是父皇亲赐的“青鸾佩“，通体碧绿，雕着比翼双飞的鸾鸟。指尖触及玉面时，竟觉一丝温热。
“奇怪...“程芸暗自嘀咕，却见慈宁宫前已有侍女候着。
“德静公主请稍候，容奴婢通传。“
殿内香烟缭绕，穆太后正与一少年言笑晏晏。那少年约莫十七八岁，一袭墨蓝锦袍，腰间悬着柄镶金嵌玉的短剑。他生得剑眉星目，笑起来时左颊有个浅浅的梨涡，端的是意气风发。
“皇太后娘娘容禀，“侍女跪地禀报，“德静公主在外求见。“
穆太后笑容一滞，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见。今日哀家谁也不见！“
少年却来了兴致：“姑母，这位德静公主，可是与敏儿交好的那位？“
“可不就是她。“穆太后冷哼一声，“那丫头性子古怪，封号'德静'还是先帝特意取的，指望她能安分些。谁知越大越不省心，每回见着都让哀家头疼。“
少年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侄儿倒想见见。既是敏儿的好友，想必有过人之处。“
穆太后无奈，只得挥手：“宣吧。“
不多时，程芸款款而入。她今日特意穿了身淡粉丝裙，发间只簪了几支素银钗，显得格外清丽脱俗。
“儿臣参见皇祖母，愿皇祖母福寿安康。“
穆太后半阖着眼，懒懒道：“平身。“
程芸起身时，目光与那少年不期而遇。少年冲她一笑，眼中似有星子闪烁。她心头一跳，慌忙移开视线。
“孙儿得了些新奇玩意儿，特来孝敬皇祖母。“程芸示意溪儿呈上礼盒。
穆太后眼皮都未抬：“安儿，你去瞧瞧可有中意的。“
少年三步并作两步来到程芸身侧，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沉水香，衣袖拂过程芸手背时，激起一阵微妙的战栗。
“姑母，“他忽然指向程芸腰间，“侄儿觉得这青鸾佩甚好。“
程芸猛地瞪向他，眼中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少年不躲不闪，反而凑近几分，压低声音道：“公主瞪人的模样，比笑时更鲜活呢。“
“你——“程芸气结，心里暗骂到“白瞎长那么好看了，心可真黑”，却听穆太后开口道：
“芸儿，安儿初来乍到，你这做姐姐的，合该给个见面礼。“
程芸二话不说，扑通跪地。青石砖的寒意透过裙裾直刺膝盖，她却浑然不觉，只将青鸾佩紧紧护在掌心。
“皇祖母明鉴，“她声音哽咽，“这玉佩是父皇所赐，言明只能赠予...赠予...“她颊上飞红，声如蚊蚋，“赠予未来驸马。“
殿内一时寂静。少年怔怔望着她泛红的眼尾——那颗泪痣在阳光下如一滴将落未落的朱砂，平添几分楚楚可怜。
“姑母，“他忽然转身，“既是御赐之物，侄儿不敢僭越。“
穆太后见侄儿这般说，也不好强求，只挥挥手让他退下。少年临走前，深深看了程芸一眼，唇边笑意莫测。
待他身影消失，穆太后才冷冷开口：“起来吧。你今日来，是为那名额之事？“
程芸忍着膝盖疼痛，勉强站稳：“皇祖母明察秋毫。“
穆太后冷冷开口道：“就算你求到哀家这，哀家也帮不到你。”
程芸心有成竹道：“祖母，儿臣明白的，只是那蓝殊说到底终究不是皇室中人，况且儿臣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毕竟进那地方也是需要实力的。”
穆太后思索一会后“哀家可以给你机会。“穆太后目光如刀，“但最终决定权在皇帝手中。“
程芸盈盈下拜：“谢皇祖母成全。“
回宫路上，溪儿心疼地扶着程芸：“公主何必跪得那般实在？您膝盖都青了！“
程芸笑而不答，只轻抚腰间玉佩。那玉触手生温，仿佛有生命般。
“溪儿，你说...“她忽然问道，“方才那少年，是何来历？“
“奴婢听说，是穆家嫡孙，单名一个'安'字。“溪儿压低声音，“据说很得太后欢心，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呢。“
程芸眸光一闪：“原来是他...“
回宫后，她独坐窗前，将青鸾佩置于掌心细细端详。玉佩在月光下泛着幽幽青光，那对鸾鸟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会振翅高飞。
“穿青色去...“那诡异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
程芸猛地攥紧玉佩，一个大胆的猜测浮上心头——莫非这玉佩，与那穆安有什么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