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血画魂

晨雾裹挟着腐尸的甜腥在巷弄间盘桓，青石板缝隙渗出的黏液被林深鞋底碾碎，发出软骨断裂般的闷响。每步落下都激起暗红涟漪——那是阴司镖特有的金箔纸钱，倒扣在苔痕斑驳的砖面上，如给黄泉铺就的引魂路。磷光流转的阴蚕丝在雾中织就诡谲纹路，恰似亡者溃烂的筋脉。

青铜罗盘在第四个巷口发出哀鸣，螭吻纹渗出的锈斑竟凝成血珠。抬眸时，飘窗垂落的油画布正滴落新鲜的猩红，层层叠叠的色域中，细小黑影如困在琥珀里的尸蠹疯狂蠕动。穿白大褂的女子背身而立，笔杆泛着人骨特有的哑光，笔尖蘸着的颜料正蒸腾檀香混着尸蜡的气息——那是阴山派秘传的引魂膏。

“三魂离体者，莫动。“冰锥般的声线刺破雾霭，林深惊觉影子已被钉死在画布上。猩红颜料沿着颈纹蜿蜒，在晨雾中凝结成血珠悬停半空。画室四壁的无面肖像突然发出纸张撕裂的呜咽，每张留白处的黄符都渗出墨汁，在虚空勾勒镇魂咒文。

江雪眠转身时，左眼的医用纱布正渗出黑血。缠着胶带的右手扣住林深腕脉，灰白瞳孔倒映出他胸腔里七枚青铜钉的幻象：“死亡色从涌泉穴攀至膻中，三日内便会蚀尽生气。“她扯开纱布的刹那，眉心朱砂痣迸裂出血莲纹——那是阴山派血祭的印记。

未完成的画布突然沸腾，血瀑冲垮画架的瞬间，七张肿胀人脸从猩红中浮起。每张眉心的咸丰通宝都嵌着尸油浸过的殄文，铜钱孔里伸出缠绕铁链的手指。江雪眠咬破舌尖喷出精血，血珠落地即化荆棘牢笼，却见青冥灯自燃的光影里，黄河滩景象如镜像展开：断裂的黑棺中，腐烂的手腕上，欧米茄海马 300的夜光表盘正与林深父亲的潜水日志重叠。

“他们不是怨灵。“江雪眠将带血的手按在林深眉心，灰瞳映出怨灵胸腔的青铜锁，“是二十年前阴山派借寿的抵押品。“剧痛从腕间炸开，记忆如显影液浸透神经：襁褓中的自己被七双尸斑手托举，青铜罗盘烙在胸口的灼痕，此刻正与怨灵身上的镇魂箓共振。

破晓时分，怨灵化作飞灰融入画卷。江雪眠掀开画布背面的敕令，阴山派的朱砂印与童尸口中的往生符严丝合缝。“借寿契约里嵌套着锁魂咒，每个抵押品都是活棺。“她重新缠裹纱布的动作突然顿住，左眼渗出的黑血在地面勾勒出黄河河道的轮廓。

林深的目光被画架后的半成品攫住：老掌柜右眼的重瞳里流转着青铜罗盘的光影，完好的左手握着本该在保险柜的法器。更骇人的是左眼的空洞中，嵌着刻满殄文的.45口径子弹——弹道纹路与 1998年黄河滩走火枪案的膛线完全吻合。

“那不是画。“江雪眠的声音从雾中飘来，她沾着血颜料的指尖划过画布，“是阴山派的活魂箓。每个笔触都是往生咒，每滴颜料都是抵押的寿元。“她突然扯开白大褂，露出锁骨下方的青铜罗盘烙痕，与林深胸口的印记组成完整的镇魂阵图。

巷口的晨雾突然凝结成冰棱，画室的无面肖像同时转向他们。江雪眠的医用胶带开始剥落，露出手腕内侧的刺青：七个缠绕铁链的咸丰通宝，正与怨灵眉心的钱币遥相呼应。林深摸到口袋里父亲遗留的潜水日志，泛黄的纸页间，飘落半张浸血的阴山派借寿契——落款处的指印，竟与江雪眠此刻滴落的黑血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