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月光
铸剑池的岩浆像巨兽的舌头舔舐着洞壁。姜卿攥着那枚青铜罗盘，赤足踩在滚烫的悬空铁索上。黑袍男子的鳞片在火光中泛着青蓝，他袖中游出的萤火虫组成星图，照亮岩壁上斑驳的刻痕。
“这是......我？“姜卿指尖抚过壁画。画面中头戴偃甲镜的女子正将银发少年推入剑炉，远处山崖上玄衣人挥剑斩月的剪影让她太阳穴突突直跳。
龙角男子轻笑，鎏金竖瞳映出她眉心血痕：“小卿儿当年可是三界第一狠人，为铸昭明剑连自己的半魂都抽了。“他突然握住她手腕，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听见了吗？地脉在哭。“
脚下岩浆突然凝固成黑曜石，数以万计的青铜齿轮从岩壁中探出。尘封三百年的巨型偃甲发出轰鸣，齿轮咬合间，姜卿看到无数细线缠绕在自己四肢——那些线另一端连接着谢砚辞染血的发带、云栖梧破碎的药囊、明昭雪断裂的剑穗。
云栖梧在月光下剖开第七只药傀。
“心脉处有蛊虫。“他将琉璃刃浸入雪水，血色在玉盆中绽开冰花。药庐梁上突然传来脆响，黑衣少女倒挂下来，发间银铃叮咚：“兄长又在做杀人越货的勾当？“
“云想容。“云栖梧头也不抬，“把偷走的《百毒经》还来。“
少女翻身落地，腕间毒蛇吐信：“真无趣，你从前还会陪我玩猜毒游戏。“她忽然贴近他耳畔，“那个叫姜卿的女人身上，有和我们一样的诅咒味道哦。“
药杵“当啷“落地。云栖梧转身掐住妹妹脖颈，却见她脖颈处黑色咒纹正与自己腕间同频鼓动。窗外双月渐成相合之势，院中曼陀罗无风自动，花蕊中渗出猩红露珠。
“看啊，连噬心蛊都在兴奋。“云想容笑着掰开他的手，“当年母亲把诅咒分给我们时说过，双月同天之日，必须死一个人......“
月光忽然被黑雾吞噬。云栖梧反手甩出银针，却见雾中走出与姜卿一模的身影。那人抬手接住毒针，掌心伤口瞬间愈合：“小梧，用《偷天诀》杀了我。“
谢砚辞在血池中睁开眼。
“尊主又梦魇了？“白骨王座旁，紫衣魔使捧着铜盆吃吃地笑，“这次是斩了仙门八百人，还是烧了医仙谷？“
魔尊赤瞳中倒映着池面幻象。画面里姜卿正被铁索贯穿琵琶骨，血色罗裙绽放在雪地中。他屈指捏碎幻影，池底突然浮出数百具与自己容貌相同的尸体。
“第几次了？“他抚过心口陈年剑伤，“本尊记得这处是第七世时，卿卿亲手......“
“尊主错了。“魔使突然裂开嘴角，头颅旋转一百八十度，后脑浮现溟沧系统的幽蓝光纹，“这是第九百七十三次轮回中的致命伤。“她指尖渗出黑雾缠绕谢砚辞的咽喉，“想知道姜卿每次重生后，是如何哭着求我们放过你吗？“
烬苍剑突然暴起，洞穿魔使胸膛。黑雾却凝聚成姜卿的模样，捧着他脸颊低语：“阿辞，杀了我就能结束轮回哦。“魔尊瞳孔骤缩，剑锋在幻影咽喉处凝滞。
血池沸腾翻涌，池底尸体同时睁眼。九百七十三道声音在识海中嘶吼：“你护不住她！“
明昭雪在剑碑林间迷了路。
“都怪那女人！“他一脚踢飞挡路的残剑。月光透过林立的剑碑，在地上投出蛛网般的影子。有块残碑上隐约可见“昭明“二字，碑前却堆着新鲜供果。
剑灵忽然浑身战栗。供品中混着半块焦黑的桂花糕，糖霜勾出的歪扭笑脸与三百年前的某个黄昏重叠——姜卿捧着新制的点心被他追打，糕点滚进铸剑炉时爆开的火花，曾点燃她半边衣袖。
“骗子。“他掌心按在碑文上，“说好剑成之日要给我雕一百种花样的糖人......“
地面突然塌陷。明昭雪坠入地下祭坛时，昭明剑自动出鞘护主。剑光照亮祭坛壁画，画面中银发少年被铁链锁在阵眼，九十九把仙剑贯穿他周身大穴。阵外站着戴偃甲镜的女子，手中托着滴血的罗盘。
“这是......抽魂镇剑的禁术？“明昭雪头痛欲裂，恍惚看见姜卿跪在阵外泣血：“昭雪再忍忍，等镇住沧溟......“
祭坛突然震动，所有壁画剥落，露出后面三千柄倒悬的青铜剑。系统溟沧的冷笑在穹顶回荡：“可怜的小剑灵，到现在都没发现吗？你才是沧溟本体的封印容器！“
姜卿撞开丹房时，正遇上谢砚辞的剑锋抵喉。
“你身上有溟沧的臭味。“魔尊眼底猩红更甚，烬苍剑却在她咽喉处细细颤抖。姜卿瞥见他袖口渗血的绷带，突然伸手按在他心口：“第九百七十三次轮回的伤还在疼？“
谢砚辞周身魔气暴涨，剑锋在她颈间划出血线：“你记得？“
“我记得更多。“姜卿突然扯开衣襟，心口青铜罗盘与魔尊胸前的血玉同时发光，“比如这是你九百世轮回集齐的魂玉，比如......“她踮脚咬破他唇角，“你每次入魔都是因为我死了。“
丹炉突然炸开，云栖梧拽着明昭雪滚进来。医仙外袍沾满毒血，手中《百毒经》哗哗翻页：“姜姑娘，解释一下为何云家诅咒图谱上全是你的脸？“
剑灵突然暴起，昭明剑架在姜卿颈侧：“祭坛壁画里的人是不是你！为什么我魂魄里缠着沧溟的锁链！“
窗外双月完全重叠。漱玉阁地砖寸寸碎裂，黑雾中伸出无数缠绕金纹的触手。溟沧的幻影悬在半空轻笑：“欢迎来到第一千二百次轮回终章。“
姜卿突然将罗盘按入胸口，在剧痛中大笑：“沧溟，你躲在龙脉里看够戏了吧？“地面裂痕中冲天而起青龙虚影，龙吟震碎黑雾的瞬间，她看到另外三人身上浮现与自己相同的命线。
谢砚辞的烬苍剑突然调转方向刺向自己心口，云栖梧的毒针撒向明昭雪命门，而剑灵的昭明剑正劈向青龙逆鳞——他们眼中都映着溟沧的幽蓝光芒。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