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玩弄权术，祸国殃民

人生第一跃

杨国忠，原名杨钊，蒲州永乐（今山西永济）人。杨国忠的祖父与杨贵妃祖父是亲兄弟，杨国忠与杨贵妃是堂兄妹。

杨国忠从小不学无术，品行不良。长大成人后，他在蜀地当兵，混到新都尉职务。

任职期满，他没有回家，在蜀地找事做。而杨贵妃的父亲、杨国忠的堂叔杨玄琰，此时恰好任蜀州司户。

杨国忠在蜀地结识了大富豪鲜于仲通。鲜于仲通经商为富豪，家累千金。与一般商人不同，他满腹诗书，足智多谋，经常资助杨国忠。

后来，剑南节度使章仇兼琼十分赏识鲜于仲通，推荐他为采访使。

一天晚饭过后，明亮灯光下，章仇兼琼和鲜于仲通就着茶几，嗑着瓜子，喝着香茶。章仇兼琼说：“我虽受皇上厚恩，然而在朝中缺少内援。这样一来，我在地方上，做贡献越多，功劳越大，在朝中妒忌我之人也就跟着越来越多，风险因之越来越大。此之谓树大招风。”

看到鲜于仲通低着头认真在听，章仇兼琼喝了一口茶，继续说：“相信你也听说，现在，皇上非常宠幸杨贵妃。我听人说，杨贵妃那人，一般人接近不了她。杨贵妃之父在我们蜀地当过官，不知你在这方面可有些门路？”

看到鲜于仲通在低头思考，章仇兼琼抬头望着天花板，缓缓说：“我想派你到长安去，活动活动，看能不能找到路子，同杨家拉上关系，那样的话，我以后在四川放开手脚做事，心里也没有什么害怕的了。”

鲜于仲通抬起头，眼睛盯着茶几上一盆紫色蝴蝶花，丝绸一般的花瓣在灯光下发出紫色诱人的光泽。“我是蜀地人，从来没有去过长安，在京城也没有够硬的人脉关系。我去长安，可能反而误大人大事。不过，说到杨家，我身边还真有一个人脉——杨贵妃的堂兄，叫杨钊。”

鲜于仲通发现章仇兼琼眼里发出亮光。

第二天，杨国忠应邀来到章仇兼琼府上。

看到杨国忠，章仇兼琼心中暗暗吃惊。杨家果然厉害，不但出美女，而且出俊男。杨国忠仪表堂堂，说起话来言词敏捷，是个难得的人才。

章仇兼琼当场做出决定，任命杨国忠为推官。（推官，掌推勾狱讼之事。）

坐上升官“直升机”

一晃就到向朝廷献春彩的时间，章仇兼琼心中早就有带队人选，为此，他派出人手，四处采购礼物，做着精心准备。（春彩，唐代一种贡赋。）

通往京城路上，杨国忠率领队伍，人数不多，却带着大量蜀中宝物，价值超过三万缗。

看着沿途美丽的田野风光，杨国忠一路兴高采烈。担子里每一件宝物，都是他的起家资本。他谁都不送，单单就送那几个堂姐堂妹。用这么多宝物，在京城，一定能砸出彩来。

翻山越岭，昼夜兼程，杨国忠终于安全到达京城长安。

在长安，一栋栋楼宇高大巍峨，蟠龙大柱又高又粗。

杨国忠一边惊叹，一边分送礼品，在给堂姐堂妹们送出礼物时，他总要送上一句话：“这是章仇公嘱咐我特意送给你的。”

“我们杨家有杨钊这样的人才，得赶紧想办法，推荐到皇帝身边。”办法很快被杨家姐妹们想出来。

在李隆基面前，只要有机会，杨家姐妹就百般称赞章仇兼琼，称赞堂兄弟杨钊有本事，是难得的人才。

李隆基很够意思，任命杨国忠为右金吾卫兵曹参军（皇家卫队军官。）

下朝后，回到后宫，李隆基喜欢跟杨家几个姐妹一起玩樗蒲（一种赌博游戏）。

“杨钊是玩樗蒲的高手。”杨贵妃的姐姐虢国夫人立即把杨国忠引荐给李隆基。

跟着供奉官们，杨国忠天天进入后官，成为皇帝牌桌边上的常客。

一天，李隆基随手翻看杨国忠做的樗蒲纪录，大吃一惊。这樗蒲纪录做得竟如此清楚、如此细致、如此专业。李隆基随即做出决定：“安排杨钊到王珙手下做事，看看他那里，还缺什么人手。”

“这可是皇帝推荐来的人才。”王珙立即找来杨国忠，两人细细聊了一上午。

第二天，王珙宣布提拔杨国忠为闲厩判官。

有堂姐堂妹在皇帝面前不停地美言，杨国忠坐上了升官“直升机”。天宝八载（749），在百官面前，李隆基赏赐杨国忠紫衣金鱼袋。（三品以上穿紫袍，佩金鱼袋。）天宝九载（750），杨国忠请求改掉原名“杨钊”，李隆基又给他赐名杨国忠。能得到皇帝赐名，是古代官员渴望的顶级荣耀。

角斗李林甫

当时，叛出李林甫团队的吉温一直在寻找机会。

一天晚上，吉温叩开杨国忠家大门。“你在朝中职位不断上升，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只要挤走李林甫，宰相高位非你莫属。”

杨国忠听着，把眼光扫到吉温手上。

“我这里有两包新茶，特地送你品尝。”吉温说着，将两包“茶叶”递上来。

望着吉温离去的背影，杨国忠缓缓翻开袋子。李林甫集团两个重要人物的黑料，展现在他眼前。

“天上掉馅饼，这次掉我篮子里。”杨国忠大喜。

萧炅和宋浑，李林甫最为重要的两个亲信，在官场横行霸道，混得官声狼藉。

反复翻看吉温暗中收集整理的这两人的材料，杨国忠有一个感觉：贪赃枉法，坐赃巨万，这八个字完全足够。

第三天，带上这两个人的材料，杨国忠面见李隆基。

李隆基下旨：“萧炅和宋浑犯下贪污受贿罪，罪孽深重，削官外放边地。”

眼睁睁看着两个心腹突然被赶出京师，李林甫十分震惊。把柄落在皇帝手里，还能有什么办法呢？啥法子也没有，何况杨国忠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后面还有杨贵妃那样硬实的靠山，真是神仙也没有办法。

李林甫突然有一个非常不好的感觉，杨国忠之所以对他的亲信下毒手，其实是冲宰相职位而来。现在就必须动手，赶紧想出办法来。

李林甫睁大眼睛，寻找机会。有一天，他突然发现，杨国忠自己把一个天大的机会双手捧着送上门来。

手中权力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一天傍晚，端着香茶，杨国忠在后花园里溜达，看着水池里粉红的荷花风姿绰约。接下来，自己该在哪个方向上发力呢？

看着几条花色锦鲤在硕大的荷叶下游来游去，一个想法冒出来。说一千，道一万，控制军队才是根本。

天宝九载（750），杨国忠上了一道奏章，推荐鲜于仲通为剑南节度使。毕竟，当年杨国忠能进京献春彩，鲜于仲通是大恩人。

杨国忠没有想到，鲜于仲通这人性格急躁，同南诏打交道缺少耐性，屁股刚坐上剑南节度使职位，就跟南诏来硬仗。南诏被他逼急眼，开始叛乱。

南诏叛乱军队越战越强，接连向唐军发起进攻。

得到消息，李林甫心中立即形成一个方案，一个将杨国忠挤出朝廷的方案。他随即向皇帝捧上奏章，建议李隆基派杨国忠前去四川坐镇，剿灭南诏军队。

然而，李隆基虽听从了他的意思，把杨国忠派去剑南，却私底下偷偷跟杨国忠说：“等你回来，就让你当宰相。”

李林甫气闷，一来二去气得生了病。“李林甫病倒在床上，不能上朝理事。”得到消息，李隆基赶紧下旨，召回走到半路的杨国忠。

返回京城路上，杨国忠兴高采烈，望着蓝天白云，心里默默念着一句话：“你李林甫不是要算计我吗？哈哈，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

人事改革“重大”举措

李林甫病死后，李隆基任命杨国忠为宰相。

接到晋升圣旨，杨国忠高兴万分。送走宦官，站在客厅里，杨国忠立即给祖宗牌位上香：“感谢祖宗保佑，我杨国忠今天终于坐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高位了。”看着摇曳烛光，杨国忠嘴里一阵接一阵笑出声来。

突然，他想起一件事。朝中那帮子大臣，给李林甫弄得山头林立。该如何收买这些大臣的心，让他们全都匍匐在自己旗下？看着黑漆漆的祖宗牌位，杨国忠反复思考这个摆在眼前的难题。如果李林甫集团那帮子大臣不听话，处处跟自己唱反调，接下来自己的日子一定不好过。

一只纯白肥猫不紧不慢走过来，发现祖宗牌位前有供品，闻到了供品里散发出来的鱼腥味。白猫慢慢地走着，嘴里不时发出“咪咪”叫声。

杨国忠从供品里捡出一小块鱼片来，扔给它。白猫咬着鱼片，欢喜地走到一个拐角，享受它的美味去了。

就如这只猫，如果要先评定它捕老鼠的才能，评定它是否有过偷腥的劣迹，再决定是否给它鱼片，那一定是两输的局面。猫只能怏怏走开，主人也享受不到养猫的乐趣。沿着这个思路，一个收买大臣的方案，渐渐在杨国忠心中成熟起来。

杨国忠做出决定：评判官员才能，评价官员德行，说他有，他就有；说他没有，他就没有。这种“官员评估”的体制，既费时间又费精力，还不如干脆取消。今后文部选人，干脆以年限为标准。年限够，就提拔他们。直接按资历深浅选拔任用官员，简便实用。

杨国忠亲手制定的官员任免新体制很快实施下去。

看着官员们的笑脸，听着官员们一遍接一遍赞扬新政的声音，杨国忠感觉很好。他想：我这手法虽然简单，却能迎合人心。

至于这么改革选官制度，对国家有什么影响，他是不会去想的。

一天晚上，杨国忠无论如何睡不着觉，一个难题挥之不去。官员选拔速度实在是太慢太慢。辗转反侧中，杨国忠干脆穿衣起床，煮上一壶茶，拿出一包点心，边吃喝边思考解决方案。

唐朝官员选拔速度到底有多慢？提拔一批官员，至少要一年时间。即使选拔官员的体制简化到极致，简化到不能再简，提拔时间也一天都不会少。

为什么呢？

唐朝宰相兼任兵部尚书、吏部尚书，官员选拔的具体工作，一般交给侍郎以下官员办理。侍郎们做事，必须严格按照规定程序，不得违规操作。

按规定，唐朝提拔官员，必须三注三唱。（注：形成书面材料。唱：开会讨论并形成最后决定。）

选拔六品以下官吏具体做法如下：一、集体笔试，人事官员形成笔试意见（始集试，观书判）；二、成功通过笔试的官员，再接受面试，考察长相、交流能力，如果相貌丑陋或说话结巴，这一关就过不了（次面试，观察言貌）。

县级、省级官员乃至六品以下京官，在每一层级都要进行这样的来回笔试、面试，每一个官员过五关斩六将之后，还要进行冬集（职事官员任满后，按规定于冬季集于京师参加铨选）。

冬集官员的名单、考核材料要上报仆射（主管官员），最后由门下省上报皇帝。皇帝批示意见后，各部门依旨授官。这样，又是一个冬去春来。

十天能办完的事，非得要搞一年？灯火下，杨国忠一边将点心往嘴里丢，一边骂人。这么做，除了浪费人力、物力、财力，他看不出有什么作用。

这么长时间，想升官的官员一定急得跺脚骂娘。

要是大刀阔斧砍时间，平常费上一年的事，现在十天内就办定，岂不是又一次赢得官员们高声喝彩？想到这一层，天已大亮。杨国忠推开房门，走进大院，只见远方天际一抹红霞，太阳正从那里露出小半边脸。

一天，杨国忠将胥吏们叫到自己办公之处：“拜托各位这几天忙上一阵，将提拔官员的人选名单拟定出来，我这边等着用。”

得到指示，胥吏们精神振奋，几天时间就拿出了杨国忠需要的材料。

看着桌面上摆放得整整齐齐的材料，这一天，杨国忠将左宰相（分管人事任免）、给事中（顾问应对，讨论政事的官员）、诸司长官邀请到尚书都堂（尚书省办公处）来。

接下来，每读完一位将要提拔的官员的资料，大家没有意见，就确定下来。

一天之内，摆在案桌上所有官员的资料全部读完并讨论完毕。

全都确定之后，杨国忠当着所有官员的面说：“现在，左相和给事中都在座，那就算经过门下省了。”

这便是传说中的一箭三雕，既提高效率，大大缩短官员任免时间，又充分掌控人事任免大权，还将亲信塞进其中，破格提拔。数桨并划，在官场中，杨国忠形成了自己的亲信圈。

狂踩死人坟头

一天下午，下朝回家，看到庭院里摆放着几株新近购进的盆景，杨国忠走过去慢慢欣赏起来。

一株硕大的老树桩，长出了旺盛的新枝条。老树桩似乎早已死去，树皮颜色灰暗，而新枝条翠色欲流，园艺人将它培养得赏心悦目。

李林甫已经死去，就如这棵老树桩，可是他的影响力还在那里，他那帮子人还在那里，而且占据要津。如果不彻底除去泥土里的树根，一定会像这棵老树桩一样，遇到机会，就横生枝条，形成气势。

想到这里，杨国忠突然想到一个人——安禄山。给李林甫安上一个造反罪名，他那帮子人，必定一个也跑不掉。一般大臣说李林甫谋反，皇帝或许不相信；这话从安禄山嘴里说出来，李隆基必信无疑。

杨国忠立即行动，派出人手，跑到范阳，游说安禄山，让他向皇帝揭发李林甫和阿布思合谋造反。阿布思，就是那位听说要去给安禄山卖命，吓得直接叛逃了的李献忠。

听完说客一席话，安禄山笑了：“诬陷一个死人，就能在皇帝那里立下一件大功，这样的大好事，这种赚钱的大买卖，我做定了。”

送走说客，安禄山立即召来自己之前收买的阿布思部下：“你以最快速度赶到京城，向皇帝报告，说‘李林甫生前跟阿布思结为义父义子，谋划造反’，朝中有我的人接应，你去密告，必能成功，必得重奖。”

找对人，办对事，这话又一次在这里灵验。杨国忠抓住李隆基的软肋，用安禄山发力，果然不出所料，一击便中。

接到控告，李隆基发出命令：“审查李林甫谋反案，深追细挖，除恶务尽。”

接到皇帝指示，杨国忠将眼光瞄准一个人。李林甫是死人，不可能开口说话，现在只要把这个活人搞定，李林甫案必定做成铁板钉钉。

身为李林甫女婿，得到消息，谏议大夫杨齐宣坐在书房里，感到一头乱麻。既然有人无中生有，翻死人账本，那人必定是要除掉李林甫旗下所有人。此人用心歹毒啊。

自己还有路子逃过这一劫吗？

正在想着，突然有人求见。

送走客人，杨齐宣一颗心定下来。按照杨国忠意思，杨齐宣“勇敢”地站出来，亲自写材料证明李林甫确要谋反。

终于可以不受连累了。他一只手按住隐隐作痛的心口，另一只手掀开茶杯盖子，缓缓地喝下一口茶。

看着李林甫案件审结的报告，李隆基无比气愤，随即发下诏书：“李林甫所有官职，全部削去；李林甫子孙中，凡有做官的，全部除名，流放岭南；李家财产全部没收，上缴国库。”

好戏开场，杨国忠十分兴奋，连夜给皇帝写奏章，将李林甫亲信和同党一个不落，全部开列进去。

一幅美景在杨国忠面前出现：这一次，五十多位李林甫旗下高官受到贬官、流放处分。

李隆基命人打开李林甫棺材，剥除他身上穿的紫金朝服，取出他嘴里含的宝珠，用小棺材安葬。

李林甫势力被彻底摧毁，李林甫的阴魂想不散都不行。杨国忠正在家里高兴，太监手持圣旨来到杨府厅堂，高声宣读：“杨国忠审理李林甫案立下大功，特加封杨国忠为魏国公。”

杨国忠口喊“万岁”，倒身下拜，心中的兴奋劲儿，都快要喊出口来。谁说死人不能踩，踏平李林甫坟头，自己这还一箭双雕呢，哈哈。

送走太监，站在客厅里，杨国忠突然想起一件事来。现在是杨家独占山头，那就应该是杨家大树遮天蔽日的时候。然而，还有一棵大树也长在那里——安禄山。该如何砍掉安家那棵大树呢？

看着门前地面洒满太阳光，望着阳光下的花圃，几只母鸡在花圃边上跳上跳下，杨国忠突然想起一个人——安禄山的死对头哥舒翰，现在是扶他上场的时间。不用自己动手，哥舒翰就必定让安禄山吃不了兜着走。

第二天，杨国忠向李隆基捧上奏章，推荐哥舒翰为河西节度使。

杨国忠能不能扳倒安禄山？这得看一个更为重要的人物——安禄山的义母杨贵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