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4章 落川镇
沈道一整了整衣衫,昨晚煮了面,庵里的水已然不多,他简单洗漱了下便提桶准备去镇上接些水来。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自己在庵里蹭吃蹭喝,又收了广成和尚功法,虽说广成为人洒脱,不拘小节,不甚在意,但沈道一自觉脸皮薄,若是什么都不做心里多少有些过意不去。
说起来,云阙庵的后院早些年是有一口深井。
他模模糊糊听广成提过几句,大约是怕来上香的香众带着孩子贪玩坠井,就用几块青石板把井口封死,平日里要用水时便去镇上的水井打水。
庵外,广成和尚正读早课,沈道一与他寒暄了两句便提桶直奔落川镇。
初春,昨夜又刚下了场雨,清晨的河滩笼罩在薄雾中。
滦河两岸道路湿滑,晨雾未散时,女人们便挎着竹篮陆续来到溪边,青石板铺就的浣衣处还凝着露水。
她们一边熟练地浣洗着各色布料,一边拉着家常,皂角沫子顺着溪流打转。
“你们听说没?老婆子我这辈子见到的稀奇事不少,昨晚那事可真稀罕哩。”
“大娘您就别吊我们胃口了,昨夜到底发生了何事?”
槌衣声此起彼伏应和着闲谈。
“昨晚我家老汉起夜时,看到一堆灰皮耗子在往粮仓里运粮食,那些耗子也不避人,他胆子小,不敢凑近看,你猜怎的?”
“别卖关子了,您倒是说啊。”
“今早起来,粮仓里装的满满当当,除了冬里鼠灾丢的粮食,还多了些山里的野果,老婆子我洗了两个尝了一口,真个是甜。”
沈道一路过滦河岸边时,探着耳朵听了浣衣妇女们的交谈。
“那鼠妖到底还是遵守誓言还上了镇上的粮食,平日里自己没少受街坊们恩惠,虽说在广成降妖时只是当了个挂件,但也算是帮上落川镇乡亲们一点小忙,做了点微薄的贡献。”
念及如此,沈道一的脚下的步伐也轻快了不少,就连念头也通达了些许。
……
“刚出锅的甜辣丸子嘞!”
“赵记灌汤包,三文钱六个,好吃管饱。”
“发面火烧!糖心烧饼的芝麻管够——”
天刚初亮,落川镇的早市已经热闹的很。
炸丸子的姑娘手腕翻飞,金黄糯米球裹着豆沙坠入滚油;
赵家老掌柜握着铜勺将滚烫的高汤浇在包子上;
卖烧饼的老王铲起个金灿灿的烧饼,顺手往纸上一包。
沈道一在梦中练了一整夜吐纳法,闻到小吃摊的香气一时间有点走不动道,他摸了摸空瘪瘪的钱袋,里面只余二十几文铜钱。
“都说穷文富武,就我这经济情况怕是练不了几天就破产了。”
沈道一在心底自嘲了几句,便很快又打起精神。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把顾虑抛之脑后,大步流星的走到灌汤包店前,排出三枚铜钱。
“老掌柜,劳烦包三文钱的。”
赵家老掌柜抬头看了沈道一一眼,乐呵呵的用牛皮纸包了十个包子塞进他怀里。
“沈家小哥,今个老汉我高兴,凑个整,再多送你几个。”
沈道一放下水桶连连道谢,老掌柜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客气。
待他把灌汤包塞进怀里揣好,又去隔壁烧饼铺买了两个芝麻烧饼。
广成和尚虽然偶尔吃些葱蒜,但好歹不吃肉食,平日里到镇上赶集,他最好镇上这一口芝麻烧饼。
采买完毕,沈道一快步去井边打了水,提着水桶一气走了几里路。
未修炼前这条路总是要歇上两歇,今日一气提到云阙庵门前,身上虽出了些汗,可气息依旧不乱。
“这吐纳法果然神奇。”
他在心里暗叹。
一到云阙庵门口,一股辣椒的香味扑面而来,辣气如淬火的刀尖,直往人鼻腔里钻。
“喵呜,喵呜。”
除了辣椒的香气,还伴着一声声尖锐的猫叫声,那猫叫声凄惨又委屈。
沈道一心里一乐,昨天晚上广成和尚发狠说抓这猫来磨石磨,还没到中午这猫已经落了魔手,不对,是佛手。
云阙庵内,广成正在三生佛前给佛祖敬香。
沈道一待广成敬完香,把芝麻烧饼递给广成,他今天脚步快,烧饼还冒着热气。
广成忙不迭揭开浸着油的牛皮纸,用力咬上一口。
“你倒是有心了,这家的烧饼中间的油酥最是好吃。”
他一边咀嚼一边赞叹。
沈道一心热,好奇猫妖拉磨是什么景象,捧着灌汤包便往后院磨盘处钻。
只见后院磨盘上,那大号狸花猫眼睛上蒙着布,垮着脸弓着腰绕着磨盘转圈。
“慢些推!”
广成蹲在门槛上一边大口吃着烧饼一边指挥。
“这茬掺了灯笼椒,得让石磨磨的再细碎些。”
那大号狸花猫听了广成和尚的话,不敢怠慢,放慢脚步把磨杆压得更低。
灯笼椒味道刺鼻,猫鼻子又灵,那猫时不时的打两个喷嚏,若不是眼睛被眼罩遮住,估计这会眼眶里都是眼泪了。
广成看到那猫的表现还算满意,拍了拍手掌感慨道:
“能在佛爷我这里拉磨,是你上辈子修来的福分,多少妖物想要这机缘,佛爷我还不惜的渡他们呢。”
那大号狸花猫听了不敢反驳,打着喷嚏连连点头,沈道一在一旁看了暗自偷笑。
“你别不信,妖物修行,第一道坎就是开灵智,你看那灰皮耗子,与这猫一般大,灵性就比这猫强上不少,被耗子追着打,真是丢了猫妖的脸。”
广成和尚看沈道一不甚相信,出言解释道。
“我让这猫在庵里拉磨,也是磨磨它的性子,平日里受佛爷我读经熏陶,假以时日,说不得化形有望。”
沈道一回忆了下昨晚猫鼠大战时,那鼠妖的周身冒着黑气,显然已经初具妖气,是比这只拉磨的笨猫强上不少。
但广成的话他也没全信,毕竟那晚广成可是咬着牙说自己吃不得亏,磨性子的手段多了,让这大号狸花猫拉磨,磨的还是最呛鼻子的灯笼椒,难免没有报复的意味。
“不过,说起来,妖物化形,这只狸花猫化形,会变猫娘吗?”
沈道一的思维跳脱,联想到前世漫画里的猫娘,不由得心里一热。他的目光跟着那猫,上下扫视了几遍。
“晦气,是只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