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胡芊芊
是夜，万籁俱寂。
子时将至，沈道一将剩余七尺虎骨藤仔细封好揣上，喊了招财便往西角门外赶。
趁着朦胧月光，遥遥望见老柳树虬结的树根旁立着三人，正是吴掌柜与神秘主顾。
月色里，玄色斗篷的汉子负手而立，鹅黄襦裙的少女则垂首拨弄着腰间的羊脂玉佩。
一男一女便瞥见沈道一的身影转过街角，少女仰头递了个眼神，身旁玄衣汉子会意。
那汉子扬手甩出一袋碎银，吴掌柜乐呵的伸手接过，五指熟稔地掂了掂重量，蜡黄面皮顿时满脸笑意。
“几位慢聊，在下先行告退了。”
吴掌柜临走时抬手拍了拍沈道一肩膀，示意他别怠慢了面前两位财神，便提着钱袋步伐轻快的走开了。
吴掌柜的脚步声渐远后，沈道一见二人迟迟不见开口，气氛倒有些沉闷，便主动开口询问：
“在下沈道一，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他转向少女的方向，恰见夜风卷起她鹅黄裙裾。
青丝间缠绕的银丝发带被风拂起，掠过她凝脂般的面颊。
“小女胡芊芊，身旁这位是小女的族叔，胡青崖。”
少女声音如泠泠清泉，月光恰好照在她的眉眼，发间银铃随话音轻颤。
她讲话时微微抬了抬手臂，露出半截雪白的皓腕。
沈道一被胡芊芊的长相惊艳得一时说不出话来，少女与前世仙剑一中的神仙姐姐竟有几分相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他低下头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
招财在他肩头“喵呜，喵呜”叫了几声，竟从他的肩头跳下，直往胡芊芊怀里钻。
“招财，不可无礼。”
沈道一赶忙出言劝阻，却见胡芊芊单手轻松将招财抱进怀中。
招财体型缩小之前有五尺长短，重量之前也有百斤往上。
眼前的少女竟能轻松抱起，显然不是凡俗之辈。
“沈公子——”
胡芊芊忽然倾身靠近沈道一，发梢划过沈道一脸颊，勾着甜津津的调子道：
“夜凉露重……公子可愿与我一道饮碗清酒？”
闻言，沈道一心跳都慢了半拍，正欲答应，那句“自然可以”就快脱口而出之时，脑海中突然划过六两黄金。
他努力移开视线，将到嘴边的那句话收起来，用力掐了掐自己手心：
“胡姑娘，饮酒就不必了，虎骨藤我已带来了，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便好。”
胡芊芊抬眸浅笑，贴的离沈道一更近了些，沈道一鼻尖甚至能嗅到她鬓间暖香。
“沈公子真是个妙人。”
就连招财都胳膊肘往外拐，张牙舞爪示意他快些应下。
“那就依姑娘……等等！”
沈道一用力咬了口舌尖，紧盯着少女眸子。
眼前的少女依旧明艳动人，只是眼尾胭脂晕染处浮着层妖纹。
他如那日看穿伥鬼纸傀后的虎妖真身一般，胡芊芊秋水剪就的眸子里，竟悬着两簇幽蓝狐火。
“沈公子瞧够了么？“
她忽而眨眼，双眼彻底化作竖瞳，映出她瞳孔深处游动的银狐虚影。
沈道一宁心静气，彻底回过神来。
胡芊芊的样貌依旧惊艳无比，嘴角残留的戏谑弧度尚未褪尽。
她少了几分妩媚与诱惑，看起来倒有股符合少女年纪的清纯。
依广成那日所说，妖物化形时，万象境界是兽面人身，眼前的狐妖与凡人无二，莫非这明艳少女已是妖王境界？！
只是那日得见万象境欲化蛟龙的大蟒气势也强过面前的少女许多，或许是妖王境界已经返璞归真，气势内敛了？
念及如此，他后背直冒冷汗，话锋急转。
“胡姑娘不必戏耍沈某了，不知妖王前来，所为何事？沈某定当全力以赴，为妖王出一把力。”
“妖王？哈哈哈哈。既被沈公子识破了，本座倒不必拘着人间礼数了，本座此次来是想找个青年才俊，纳为赘婿，为我狐族开枝添叶。”
胡芊芊唇角微扬，眉眼间笑意流淌。
话音入耳，沈道一听得却汗流浃背，不知眼前这位狐妖到底是何打算。
“胡姑娘莫要再说笑了，沈某想来也没这等福分。”
“你倒是胆大，竟还敢想。”
胡芊芊方才还含笑的眸子倏地冷下来，一脸寒霜。
这妖王也会如寻常女子一般说变脸就变脸？！
沈道一大脑飞速运转，思考对策。
他倒不甚担心自己的生死，眼下这妖女若是真想取自己性命，也不必与他多费这些口舌。
“芊芊，莫要再戏弄他了，正事为主。”
旁边的玄衣男子主动出言帮沈道一解了围。
“本姑娘难得出门一次，青崖叔你总是向着外人。”
胡芊芊冲着玄衣男子抱怨了两句，随手拨开垂落胸前的银丝流苏，眼中流转着狡黠光晕：
“听闻那只笨老虎在落川镇地界吃了瘪，虎骨藤没拿到不说，还被剑气刺穿脊椎大龙，特来此地看看。”
她轻抚着招财毛发，忽然歪头凑近沈道一的耳畔道：
“那只笨老虎还放下话来，他那一脉若是抓了他留下血字标记的人，不得用杀招，要留给他慢慢虐杀。”
“杀鸡焉用牛刀，那虎妖不过通玄，胡姑娘妖王境界，也要来抓了沈某领赏吗？”
沈道一吞了口唾沫，默默将身子往一边挪了挪。
“我心狐族与虎族乃是世仇，特意来看看，何方才俊能让那虎妖用出一辈子一次的血咒标记而已，顺便收了那截虎骨藤，断了它晋升的路子，沈公子不必多虑。”
沈道一被听了胡芊芊解释，心里仍有些疑虑。
按说妖王境界与通玄，万象有天壤之别，这狐族妖女既有此实力，又为何要如此行事呢？
当下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他将包裹严实的虎骨藤从怀中掏出，递向胡芊芊手中。
“胡姑娘既是为虎骨藤而来，沈某也不敢坐地起价，那就按先前谈好的那幢生意，六两黄金。”
他念及妖女实力，本想直接送她虎骨藤了结这一桩无妄之灾，又实在舍不得那六两金子，思考了许久，想出这套话术。
胡芊芊把滑到额前的碎发别回耳后，一脸无奈的用手指轻轻揉了揉眉心，绷紧的脸颊挤出个半途而废的假笑：
“沈公子还真是……不解风情，青崖叔，把钱给他，我们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