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纸人
随着一人一猫的深入，周围的景色不断变换，沈道一身上的冷意也越发明显。
他靠着身后一棵老槐，与招财一起囫囵吞了些干粮，翻出吴掌柜给的图册仔细对照翻看。
“才进山不足二里路，周遭的景色怎会与册子上的完全不同。莫非走失了？不可能啊。进山只有一条大路，并无岔路。”
沈道一盯着猫妖招财的眼睛道。
路是招财带的，它此时也有些不太自在，不安地扒拉着路旁碎石。
狸花猫妖不复最开始的昂首挺胸，琥珀色的眸子里也带了些迷茫。
沈道一拔出长刀，于虬结的老槐树皮上劈出个印记，他甩了甩手腕，沿着山道前后逡巡。
一番尝试过后，沈道一沿途刻下不少标记，只觉得身上越来越冷。
初春的太阳的光芒竟冷的有些刺骨。
他紧了紧衣领，余光扫过道旁，欲寻看有无自己之前的标记。
“喵呜，喵呜。”
招财突然弓背炸毛，叫声里带了些恐惧的呜咽声。
沈道一顺着他的爪子望去，竟是刚刚一人一猫一起吃干粮时靠着的那棵老槐。
“莫不是遇上了鬼打墙？”
沈道一知招财胆小，抚摸着猫头轻轻安慰，他心里也有些嘀咕。
可是哪怕是寻常伥鬼，也只能言语蛊惑。
就是上次那套了傀儡壳子的伥鬼，也得借迷香害人，自己吐纳法大成，嗅觉灵敏，并未嗅到古怪气味。
沈道一以那棵老槐为起点，在周遭百丈距离仔细探索，又从怀里掏出一袋做调味的辣椒。
这次尝试他让招财留在原地，自己带着辣椒沿着大路向前边走边撒。
一番尝试过后，重回起点。
招财用力吸了吸鼻子，打了个喷嚏，睁开眼睛，橘黄色的爪子一通比划。
“你是说，气味首尾相衔？我半天一直在圈子里绕路？”
“喵呜，喵呜。”
招财闻言连连点头，发出赞同的猫叫声。
沈道一索性将剩下的口粮一半分给招财，另一半自己吃了，储存好体力，又用布条蒙住招财琥珀色眸子。
他嘱咐招财凭嗅觉往前走，自己抓住猫尾在身后跟着。
狸花猫妖虽开了灵性，修为比沈道一还高不少，但到底还有些胆怯，肉垫死死抠进地里，不敢动弹。
沈道一无声叹息，五指顺着蓬松的尾尖抚至尾根，忽地攥紧：
“广成大师，许久不见。”
招财听到广成的名字，原地跳起一丈高。
未等尾音消散，这团毛球已化作青烟窜出，裹挟着沈道一向前撞去。
沈道一拽着猫尾巴在后面跟着，跑了大约半盏茶功夫，像是撞破了一层气泡，暖意又重回周身。
他抬手扯下招财的蒙眼布，深呼了一口气。
“果然如我所料，刚才应该是陷入困阵之中，还好那困阵只针对视觉，若是能混乱五感，恐怕自己再怎么折腾也逃脱不得。”
沈道一暗自想着，他拿出长岚山图册对了对，按周遭的景色推断，自己眼下竟已深入山中近五里。
正在他思考之际，山里平地刮起一阵邪风，风中带着股血腥味，直往鼻子里钻。
招财闻到风中腥气，反应更是不堪，四腿战战，猫毛竖起。几欲趴下。
沈道一从腰间抽出新配的长刀，摆好架势。
每每危急时分，他反倒大脑清明，气血上涌，无半分惧意。
沈道一长吸一口气，朗声说道：
“不知何方高人布下迷阵捉弄晚辈，可否出来一叙，沈道一在此见礼了。”
话说完不久，周遭妖风暂缓。
山里云雾缭绕处，冒出两个纸人，五官皆无，抬着个轿子。
沈道一抬眼望去，轿中空无一人。
他心里暗暗琢磨，已有了些猜测。
那抬轿的纸人步伐不快，但几个闪身就到了沈道一面前。
这手段沈道一之前见过，正是日游神晏知秋那一派香火神明的手段。
“前辈可是陈九的祖辈，这片地界的夜游神？”
沈道一试探拱手行了个礼。
纸人距沈道一五丈的距离停下了脚步，轻轻放下轿子。
轿中人影显化，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劳碌脸，眉宇间与陈九有些相似。
“老夫陈轩，是陈家先祖，倒是忘记了，你未开眼窍，不主动显化你看不到老夫。”
沈道一内心紧绷，他知这位夜游神大概率是敌非友，那日镇中动乱恐怕不少参与。
他与虎妖是一路，眼下既未捅破这层窗户，权且先应付着。
“不知游神大人让我来此，有何安排？”
“你倒是机灵，难怪晏知秋看的上你，传你功法。”
夜游神陈轩没有正面回答，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你不是有高渊那没正行的后生赠你的‘巡查’令牌吗？你且与晏知秋说，老夫发现了虎妖巢穴，邀他一起来斩妖除魔。”
两人都默契的没有提刚刚的困阵之事，沈道一知实力差距巨大，依他所言用意志唤出“巡查”令牌。
这位夜游神能白日里显化，依之前晏知秋所言，还能派出三个通玄中期的纸傀儡，沈道一推测至少是通玄后期修为。
他在令牌上依夜游神陈轩所言，草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写了，末尾又添了个“应陈轩大人安排”，暗示晏知秋这里有埋伏。
陈轩见他那些小动作，也未出言阻止，反而主动开口：
“我那些后辈，若有你的福缘悟性，也不至于落得只剩单传一脉，几近断后。”
沈道一觉察到陈轩注视他的目光里除了阴冷，还多了几分贪婪，也没主动回话，只是将手中的刀紧了紧。
片刻后，掌中令牌温热，沈道一低头查看晏知秋回复，上书：
“盏茶功夫，即刻就到。”
他将结果与陈轩说了，陈轩点了点头，不再说话，气氛一片死寂。
一旁的招财见状想跑，又不忍丢下沈道一一人。
它本身就不甚聪明，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两眼一闭，趴着装死。
陈轩见等的久了，竟主动开口：
“那日你救我后辈陈九一命，老夫感激于你，方才在此处设了迷阵，你若迷失于迷阵之中，倒是好事一桩，可惜你竟闯出来了。”
沈道一闻言，知夜游神准备彻底撕破脸了。
只是此刻晏知秋未到，还得再拖延一会功夫，他装作不懂陈轩话里意思，开口东拉西扯：
“陈大人知我救你后辈，设迷阵在此考验我吗？欲要授我阵道传承吗？”
陈轩眼神冰冷，丝毫不掩饰：
“你不必在老夫面前装傻充愣，若那困阵你闯不出，以你的粗浅修为，再迷失几轮，魂魄逸散，老夫也不必出手，夺你魂魄，你也能少受一桩罪。”